“就你去加州不久,新闻不是爆出来了吗?”荣梧说,“汀梨过来找我,我拿不准就去问了姜姐,姜姐那一双眼睛多精啊,那聊天记录一划拉,就看出来她和您关系不简单。”
“那她怎么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让我别管,你自己的事自己处理。等你真的确认了,和她说了,她再来处理。”
“我会和她说的。”孔黎鸢漫不经心地说,然后又问,“明天是不是没有通告?”
“……对。”正巧碰上红灯,荣梧拿出手机看她的行程,
“明天有一整天时间休息,后天《白日暴风雪》有一段旁白要录原声,也是在上海……
孔黎鸢懒倦地阖着眼皮,听荣梧说她的行程。手却在这几天穿的外套兜里,不小心触到一张薄薄的纸。
她顿了一下,然后拿出来。
车灯昏暗,是一张黄色签纸,还是她上个月在旧金山的寺庙里求的签。
当时她只看一眼,就很平静地揉进自己的衣兜里。
哪怕付汀梨有些好奇地望过来。
她却只淡淡地笑一笑,然后说,求的签不能随便给人看,否则会不灵。
付汀梨眯了一下眼,一副很不信她的表情。但还是轻而易举地放过她。
之后,她们离开寺庙。第二天在去往机场的车上,付汀梨很随意地将下巴枕在小臂上吹风,金色头发快要飘到她手里。
然后又突然想起了这件事,回头,表情很松弛地对她说,
“今天的气温没有三十七度。”
她仰靠在头枕上看她,然后微眯着眼说,“好像是。”
付汀梨微微侧头,摸了摸她的脸,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安抚她,
“所以我们会一路顺风的。”
半个月后,孔黎鸢再看到这张签,忽然想起自己和付汀梨自从在回国后分开,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面。
她垂着睫毛。
看到签上写:【勒马持鞭直过来,半有忧危半有灾,恰似遭火焚烧屋,天降时雨荡成灰】[1]
看到解签说:她求的这件事喜忧参半,可以是因祸得福,也可以是因福得祸。[1]
可这是个下签,偏偏就是个下签。
“孔老师?”荣梧的声音出现,戳破她的思绪。
孔黎鸢回过神来,抬起眼望过去。
荣梧在后视镜里瞥她,说,“要不要订一张明天上午回上海的机票。”
孔黎鸢停顿许久,没有答话。
深邃的眉眼隐在晦暗光影里,像漫不经心,又像在释放对自己的嘲弄。
过了一会,才无足轻重地笑一下,声音却很低,“订今天晚上离下通告时间最近一班航班吧,越早到越好。”
在这之后,她很冷静地将签纸重新揉到自己兜里。等到下一个地点,她就会将签纸烧成一抹灰,将签文忘得干干净净。
既然这么多年她都没信过命运二字。那这一次为什么就要那么在意?
她不想埋天怨地,也不想问为什么到现在连菩萨都还是不看好她们。
只是她偏不信,她们到头来只能是下签。
第62章 「平凡爱人」
付汀梨最近准备搬家了。
那个窗户很大、热水出水很慢、潮湿闭塞的二十平米出租屋, 终于不再是她在上海的唯一庇护之所。
半个月之前,她从加州回来,带着完整的一颗心, 入职了闻英秀的工作室。
自那天起, 早出晚归是常有的事。
每天和电钻钉子榔头木块泥浆纸浆打交道, 用“灰头土脸”来称也不为过。
好在工资水平比那个只教授初阶课的连锁培训学校要丰厚许多。
她成日成夜穿旧卫衣戴棉围裙,身上蹭着不知道从哪里蹭来的灰屑浆, 却还是乐呵呵地。
乔丽潘在一次视频电话里给出评价€€€€这还不如你刚从洛杉矶来旧金山那一天呢, 憔悴得跟个流浪的女模一样。
付汀梨感激她好歹用的是“女模”二字。
还有和李维丽上次见面, 这位和她保持联系的老同学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会,欣慰地笑一笑。
给出的评价是“现在真像是个艺术家了”。
付汀梨本来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变化。
直到有一次工作室里一个女孩大晚上说喝点酒更有感觉,结果喝嗨了硬拉着所有还忙得迷迷糊糊的人就地拍了个大合照。
第二天,合照被发到群里。付汀梨眯着眼找了好久才找到自己。
这不怪她,只怪夜色太过暗沉。
她又戴一顶黑色鸭舌帽, 和用来避尘的白色口罩,将头脸都盖住。
整个人又没穿什么亮色的衣服,毕竟每天在灰扑扑的环境里工作, 穿亮色显脏。
于是乍一眼看过去,身上自带一种晦涩寡淡的灰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有那半挽在鸭舌帽下的头发是金色。
但她盯了那张大合照好一会, 在终于找到自己之后笑眯了眼, 她一点也不觉得苦, 只庆幸自己还能待在这样的环境里。
接着就转手发了她这辈子第一条朋友圈, 说让大家猜一猜她是合照里的哪一个。
她是回国之后才用微信,在这之前自然也没发朋友圈。
很多在这之前因为工作加过她微信的人都很惊讶, 并且贡献出了自己的活跃。
关系最亲近的是之前她帮过忙的一个闻英秀的学生, 第一天过来就热情地拉着她认人。
这人叫阿亚,颇有一身艺术家气质, 染一头青色发尾染,单眼皮,浑身都散发着自来熟的气质,如今只喊她小梨姐。
有一天,看到她总是每天戴着过来、但又在做事之前谨慎取下的戒指,阿亚终于忍不住问,
“小梨姐,你可以给我看一看你的戒指吗?”
彼时,付汀梨正在忙一个焊接雕塑,她打算用线条将各种金属焊接,用独特的材质塑造出昆虫的生命张力。
在闪烁白光中听到这句话。
她手中焊接枪停了一瞬,躲在防护面具后的眼柔软地弯了一下,
“就这么好奇啊?”
话落,焊接抢声音又响起来了,阿亚躲在她身后,声音有点远,
“我记得上次见你你可没有戴,但自从病假回来之后就天天戴着。”
付汀梨瞥她一眼,轻轻叹一口气,“这都被你发现了。”
虽然嘴里这么说,但表情里没有一点为难的意味在。
阿亚嘻嘻一笑,“借我看看你这神通广大的戒指呗~”
付汀梨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
没多扭捏,就停下焊接,慢吞吞地开始摘手套,“你给我拿一张湿纸巾。”
阿亚以为她要从哪里翻出戒指,所以要先擦擦手。
结果拿回湿纸巾,就看到这人转眼就从自己衬衫胸口兜里掏出那枚银质戒指。
在这之前很好脾气地给出警告,“你先擦擦手。”
“成,原来拿湿纸巾过来是让我擦手的。”
阿亚觉得很委屈,她的手明明不脏,但毕竟是人家的东西,于是还是照做。
等擦完手,从付汀梨手中接过,仔细端详了一会,发现这戒指平平无奇。
说贵重,也不贵重。
说有什么特殊意义,她也没看出来。除了那戒指内环的那句拉丁文。
“这是小梨姐你自己做的?”阿亚绞尽脑汁想看出这戒指的不一样来。
“不是。”
付汀梨又把脸埋到焊接面具里去了,看不到表情,但听语气像是在笑。
“这是别人送的?”
“对。”
“谁送的?”
虽然这么问,但阿亚已经在心里猜测,准是男朋友女朋友吧。
然后又撇了撇嘴,到底是哪个男的女的,用这么便宜的戒指就把她那么漂亮人这么好的小梨姐骗走了。
于是她很随意地喝了一口刚买的饮料,等着付汀梨回答。
“我爱人。”
“什么!”阿亚喝空了的饮料瓶在地上翻了个跟头。
付汀梨将焊接面具拿下来,将滚落的饮料瓶扶正。
上面印着孔黎鸢的半身像€€€€穿白衬衫牛仔裤,很符合广告词里的“解腻”二字。
沾了灰屑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抚过孔黎鸢的脸,结果沾了些灰上去,于是又用手背擦了擦。
等看起来稍微干净了一些,她不动声色地弯了一下眼,然后又抬眼,望着阿亚大惊小怪的表情。
很利落地将饮料瓶扔回去,强调,“垃圾分类要做好!”
阿亚稀里糊涂地接过饮料瓶,又追着来问,“什么啊!小梨姐你不会唬我吧,爱人这词是这么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