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地动弹不得,连一个手指头都用不了力。
她看到闻英秀走过去,看到闻英秀背着的手里攥着的手机屏幕,也是那一张工作室里所有人都在用的壁纸。
原来赌“不拿奖”的闻英秀,也在用这张壁纸。
€€€€付汀梨没有任何表情地想。
最佳主角即将颁布,没人顾得上在角落里独自动弹不得、天马行空的她。
隔着攒动的后脑勺、工作室里纷飞的灰尘木屑、木桌顶上那一盏昏黄闪烁的光、那一条摇摇晃晃的“Zoe”项链。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围在一起的所有人齐整地爆发出一阵高呼,看到那六台并排电脑里有一台卡了屏,而剩下的五台里……
骤然出现同一张脸。
灯光从晦暗缓慢变亮,像某种高密度的液体,轻柔淌过那双深邃含情的眉眼。
孔黎鸢穿一件黑色绒布礼服,缓缓走到台上拿起奖杯。
这一刻工作室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而付汀梨远远听到孔黎鸢被直播信号模糊了几分的声音,
“感谢出现在片尾名单的每一个人……”
于是被屏蔽的声响被这一句话打破,付汀梨听到似乎是又有人高呼起来,拽着旁边人胳膊激动地晃悠,“影后是不是感谢我呢是不是是不是!!”
所有的一切都很乱,很模糊,像乱糟糟的默片现场,空气中所有尘絮,所有人的动作都被放成了慢速播放的黑白镜头,稀奇古怪地、扭曲悬空的……
她只看得清那五台电脑里的孔黎鸢。
€€€€就好像是,有五个孔黎鸢在冲她笑似的。
欢欣鼓舞声里,揣在兜里的手机响了一下又一下,付汀梨站在原地,像被远在8700公里之外的孔黎鸢桎梏住。
工作室在这一秒钟彻底成为庆功会现场,不知是谁拿来了礼花,“嘭”地一声炸开,绿的红的蓝的彩带飘在空中。
落到五个孔黎鸢的脸上,又落到付汀梨肩上。她恍惚间伸手接住一片,感觉很轻,像飘在手上似的。
下一秒,阿亚顶着满头彩带回来,将那一条项链塞到她手心里,凉的,瑟的。
似乎还大声和她说些什么。
不过付汀梨听不见,她攥着项链,迷糊地将耳朵凑近,“你说什么?”
恰好颁奖结束,镜头从孔黎鸢这里切开。阿亚又大着声音重复一遍,
“我说,小梨姐!我们电影的女主角成影后了!多亏了你的项链!”
说这话的时候她拽着她的手腕,一探,很惊讶地出声补一句,
“小梨姐你怎么起这么多鸡皮疙瘩!冷到了吗《》”
付汀梨这下听清了,用衣袖遮住手腕。
笑一笑说“没事,不冷”,接着又轻轻重复一句,“是啊,多亏了这条项链。”
多亏她,将这条项链留给我。
-
“听说你们工作室在直播的时候打赌了,那你赌的什么?”
孔黎鸢这通国际长途打来的时候。
工作室的繁闹已经过去,颁奖典礼直播结束,夜实在太深,大部分人都已经回了家。
连闹嚷嚷的阿亚,都已经苦哈哈地收拾好那些彩带,开着那辆破皮卡回了家。
偌大的工作室,只剩下付汀梨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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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捻着还没戴上去的项链,心想这真的算是幸运项链。在椅子上很畅快地转了个圈,听到孔黎鸢果真如她所想这么说,一下笑出了声,
“我赌你开心啊,影后。”
似乎是听不惯她特地强调的称呼词,孔黎鸢顿了一会,才又继续问,
“那你下的赌注是什么?”
“我的项链。”付汀梨一点也没回避。
这下孔黎鸢的停顿更久了。良久,才叹一口气,
“真是人大了胆子也大了,就这样一件事竟然拿项链去赌。”
拿下国际电影节最佳主角奖,捧回一座金光闪闪的奖杯……竟然被这个女人用“这样一件事”来形容
但好像又不一样,因为她赌的是让她开心。
付汀梨咂巴一下嘴。
便听到孔黎鸢那边背景声嘈杂,于是只轻飘飘地说一句,
“所以你别让我输不就好了。”
电话里传来喊人的声音,孔黎鸢的声音隔远,应了那边。
又很快凑近在电话里笑了一声,
“好,付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
最后补一句,“我明天回家。”
像是出了一趟远门,回家之前给在家里守侯的爱人报备。
电话挂断,付汀梨翻开手机,毫无意外,所有的社交软件上全是孔黎鸢的消息。
她随手拿一瓶刚刚工作室庆祝买来的饮料,也是孔黎鸢的代言。
可她没觉得这些信息重复冗杂。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渐渐迷恋这种满世界都是孔黎鸢的感觉。
没人知道她有多骄傲。再路过孔黎鸢的广告牌,她也偶尔抬头望一望,在心底想€€€€啊,这是我爱人,又碰面了。
她远在天边,又好像近在眼前。
孔黎鸢回国这天,不知是谁释出了消息,机场被围得水泄不通。
付汀梨准时下班去机场接孔黎鸢。
开的是自己刚买来的二手皮卡,前任车主没开多久,倒也算干净算宽敞。
她一路哼着歌,慢悠悠地将车停在了机场外的停车场,不准备跟人山人海来接机的一群人挤。
但即便将车停在远离喧嚣的地方。
也能听到过路人嘴里嘟囔几句“孔黎鸢”的名字,于是顺着这些人遥遥去看一眼,也觉得今天的机场格外熙来攘往。
她没什么事做,一边发消息给孔黎鸢,一边用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
“笃笃€€€€”
突兀的敲车窗玻璃声出现。
付汀梨抬头,车玻璃外黄昏一片血色,有个女人凑到她车前,比了个手势,说一句,
“不好意思,有火借一下伐?”
火?
她将车玻璃按下,外头鼻梢被大风吹得通红的女人又重复了一遍。
“你等等。”
她说着,然后就在车里翻找一会,找到一只上次阿亚不小心掉在车里的火机,后来阿亚又买了新的,懒得拿,便一直放在她这里。如今她和孔黎鸢都不再抽烟,而那个裹着老照片的火机,也不想分给第三个人。
她拿了火机给车外的女人,很友好地笑了笑,“天气冷,是抽根烟舒服。”
“是啊,谢了,我问了一路都没人借我,人人都把我当狗仔来拍隐私的。”
女人感叹一句。
然后借着她的火“啪”地一下把烟点燃,背对着她呼出一口白雾,又把火机还她。
付汀梨将火机收好,只笑一笑。
那女人又自顾自地说一句,“还是前年出差时候带回来的那盒烟好抽,可惜停产€€€€”
话说到一半打住。
突然扭过头来盯她,表情十分惊讶,“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付汀梨眯了眯眼,打量着自己眼前这个女人,“好像是有点面熟……”
“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那€€€€”女人这次话又只说到一半。
一个电话打来,女人匆匆忙忙地接了,好像是那边说一句“孔黎鸢出来了”,然后就仓促地摆摆手,和她说一句“抱歉我现在有事要忙”。
付汀梨表示理解。
把车窗摇上来,就看到这人把只抽几口的烟掐灭,拎着相机渐渐缩成了一个小影。
缘分果真妙不可言。
两年前的冬,这个人跑来和她借火,和她透露一句“孔黎鸢在上海肯定会来粉丝投放广告下打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于是在这之后的元旦节。
她不知不觉再次跑去了这个广告牌下,真的遇见了孔黎鸢。
回过头来想,如果当时没有这个人的这一句话,那时候她应该不会在无意识中走到那里,也不会过好那个元旦。
而两年后的春,她又遇见了这个人,而且……
“嘭€€€€”
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了,孔黎鸢坐了进来,风尘仆仆,很自然地抱起她放在副驾驶的那一捧花。
坐稳之后,她眯眼问她,
“刚刚你在和谁说话?”
女人鸭舌帽里束起的发有几缕散着。付汀梨伸出手替她理了理。
微微弯着眼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