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一个让你找到我的人。”
车窗暮色低到与孔黎鸢的眉骨齐平,她在流红色中静静望住她,似乎也没有因为她这句话而感到多意外。
只是如以往,抬起手来按了按她的后脑勺,面庞边缘被余晖氤氲得有些模糊。她笑了一下,然后对她说,
“开车吧小梨,我们该回家了。”
路途中央,付汀梨又突然想到她们的赌注,笑弯了眼,问孔黎鸢,“是不是现在我倒欠你一百个汉堡了?”
而孔黎鸢撑着车窗,在巨大的风里给她一个无足轻重的笑,
“把之前我欠你的清算一下,还欠一个。”
女人的目光盯着她,“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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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什么?”付汀梨侧目去问。
难道孔黎鸢知道她偷偷向阿拉丁神灯许愿的事情决定放过她?
孔黎鸢笑了,“不过同人分享的食物最美味。”
显然没有听到她的心声。
然后又望住她,黑色瞳仁里浸着一轮落日,敞开马路,以及一个她,
“所以现在是半个。”
“半个啊€€€€”
付汀梨拖长声音,倒也不恼,只说,“半个也刚刚好。”
“为什么刚刚好?”
“你猜?”
付汀梨这么说,然后又在心里偷偷地想€€公主号梦白推文台€€什么是刚刚好?
大概就是还不清,也清算不掉的地步。
余晖游离,车辆狂奔。她笑着侧目,看到她包上那只木雕金色小鸟垂落下来。
在泛黄的空气里缓慢摇晃,像是扇动时间漩涡。
之后,一路黄昏如血如风又如雾,皮卡车穿梭无数纷扰喧嚣的车流人流€€€€那些曾是将她和她阻隔起来的河流,也是催使她一步步走向她的漩涡。她们走在路上,河流漩涡汇聚在一起,盘错成她们步履下的路程,好像一切都变得不重要,因为“找到了”。
就像影片末尾那句:
每个人的心中都住着一个阿鸯,愿每一个你都能找到。
而她们的故事就由“寻找阿鸯”开启。
原本这条路彼此都踽踽独行。后来她与她同路,两道脚印重叠,将河流漩涡都踩成宽阔大路。
如今,她只愿她们能一路顺风。而她永远欠她半个汉堡。
第72章 「番外二:雪国列车」
“我看她们要赶不上这趟车了。”
付汀梨看一眼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消息发过来的手机, 又叹一口气。
把没有动静的手机倒扣在桌上。
又凑近,额头抵在冰凉车玻璃上,往站台处敲。人影没瞧见一个, 倒是瞧见列车车尾处, 那一片拢到底的蓝调夜色。
“不凉吗?”
车厢内传来女人慵悠的声线。伴随而来的, 还有轻轻刮过她耳廓的柔软指节。
又是一个冬,乌鲁木齐的冬。听说这里的冬天通常在零下十几度, 很冷很干。而刚刚为了赶车, 她拎着两个行李箱和一个女人, 热火朝天地跑了一大通。
噔噔噔跑到车上,又被暖气包围得全身都发热,摘了毡帽和手套。
这会脑门上的汗凉下来。贴在玻璃上确实会有点冰。
“还好,不太冷。”付汀梨说。
心思还在还没赶过来的祝木子和祝曼达身上。
二零二四年一月份,新年伊始, 她和再次回到国内的祝木子取得联系,四人约好同去一趟阿勒泰,也算兑现二零一七那年的一点小遗憾。
为此, 当祝木子提起要到乌鲁木齐汇合,然后一起坐这列传说中的Y965雪国列车前往阿勒泰时, 付汀梨与她的想法一拍即合。
正好孔黎鸢有空, 于是她还咨询荣梧, 从对方足够丰富的购票出行经验获得一些购票技巧, 在反反复复地购票退票试验中,买到了传说中的6号车厢。
四个人还恰恰好好凑到了一个软卧车厢。
可惜直到现在, 约好和她们在车上见的祝木子和祝曼达也没有出现。
该不会又是风风火火地, 在路上闹出其他事耽误了吧?
付汀梨这么想着。
耳朵边又传来一句,“好像是来了。”
“哪呢?”付汀梨回过神来, 赶紧贴紧车窗玻璃往外看。
看了两圈,还是没能找到人影,只看到空荡荡的一片站台,和几个穿得很厚的外勤人员。
于是女人叹一口气,温热掌心按住她两边的太阳穴。
直接将她的头往右边偏了偏。
站在她身后,隔着耳罩,捂住她两只被暖气吹得有些发红的耳朵。
下巴蹭着柔顺的发,抵在她的帽顶,轻轻点了一下,声音从她头顶飘下来,
“看到了吗?”
付汀梨顺着女人给她指的方向,视线飘到了站台另一个方向,果然,有两个人人影朝这边奔了过来。
一个背硕大的琴包,看嘴型是看得出在说“草累死我算了!”
另一个牵这一个的手,平日里总戴着的摩托车头盔这会倒没戴在头上。
两人朝车辆这边狂奔,□□燥的大风吹成了肉眼可见的面目全非。
“幸好赶上了。”
付汀梨松一口气。与此同时,将下巴抵在她头顶的女人,也拍了拍她的脸,而后将她的额头与车玻璃分开。
她被拉远,发现刚刚自己靠着的玻璃处已经起了一层雾。
“不一定。”女人说。
而几乎就是话落的那一瞬间,车辆就缓缓启动,站台景象开始倒退。
像一个往回拉的长镜头。
留下一片乌鲁木齐的夜,和两个瞬间面露惊恐的女人,一时之间,只剩下四只在空气中乱挥的手。
隐约间,还能看到祝木子脸上骂骂咧咧的表情。
付汀梨感觉到十分可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用两只手的食指拇指比了个长方形,框住车玻璃外那转瞬即逝的夜,还有这两个眼睁睁看着车开走,于是越缩越小的人影。
隔着氤氲着雾的车窗玻璃,夜的灰蓝调,荧黄调,全都落到手指上。
像融在皮肤上的某种粘稠流体。
“据说本命年不穿红内裤要倒霉,祝木子估计是没有穿。”
付汀梨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
于是将下巴抵在她帽顶的女人被她逗得笑出声,笑声慢懒,飘到她耳边,像是要把她的耳朵卷进软绵绵的篝火里。
笑了大概有十几秒。雪国列车也启程了大概有一分钟,窗外开始滑动晦蓝的雪。
又刮了刮她的耳廓,拇指按了一下她下颌最柔软的位置€€€€这是她每次从背后搂她,最喜欢落唇的那一处皮肤。
每次唇贴到这里,她汗津津的发也会贴到耳后,一绺绺,零星落到耳廓。
接着,她就会回过头,吻一下她格外好亲的唇峰,或者咬一下。力度的重还是轻,主要看她当时的心情,或者到底还有没有力气。
在这个位置按了两下之后,女人终于放开她,落座在她对面。
穿一件翻领的雾霾蓝毛衣,冷得发干的天气,偏偏还要拉开领口,敞着一大片白腻的锁骨皮肤。
还有脖领上那一条项链。
和有没有暖气无关,刚刚在车下,女人外穿一件米白大衣,也是敞着毛衣领口。
虽然毛衣是乔丽潘寄回来给她们的情侣款。但付汀梨还是拉紧自己身上这件白毛衣的拉链,下巴埋了一小半进去,戳到自己锁骨上贴着的那条项链,已经沾上温热的皮温。
她觉得安心。
然后又将自己用手指比的长方形取景框,将聚焦点从车玻璃转到女人的脸上,歪歪扭扭的,不太像样。
Action,她咳嗽一声,“孔老师,采访一下啊。”
不知是太敬业,还是过完三十岁生日的孔黎鸢在这一年也突然变得幼稚。
对她粗制滥造的取景框竟然也十分配合。车外浓郁光影缓慢滚到女人眼梢。
女人将手里读完一半的书本放下,掀起眼皮看她,眼尾似弯非弯,
“随时恭候。”
付汀梨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要再去北疆了,有什么感受?”
“感受?”
孔黎鸢仔细品味了一下,手指戳了戳盖住的书本封面,封皮已经被翻得泛旧,有几处不小心盖到的折痕已经脱了胶。
那上面写《金鱼罗曼史》,是孔黎鸢即将参演翻拍的一部电影原著。
讲述的是一个女人认为自己爱上一条金鱼的故事,概括起来略显荒诞,但其实只是以一条金鱼为线索,通过黑色幽默的方式来表达女主人公落寞浪漫的精神内核和与梦、亲人和海的关系的荒诞喜剧,讲述以浪漫理想主义来对抗沉郁现实生活的主题。
又是一个孔黎鸢没有演过的新角色。
而且大概又是一个全新的挑战,一个孔黎鸢很有兴趣的挑战。从接到本子起,付汀梨看到孔黎鸢已经翻来覆去看过很多遍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