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朔认识这只雌虫,是亚尔曼的朋友,似乎是叫……修斯?
沈朔下意识看向亚尔曼,只见少年僵在原地,不知是不是被雌虫机关枪似的输出问傻了。
“亚尔曼,到我这边来。”
少年的记忆还未恢复,沈朔也不确定他对修斯有没有印象,为避免两只虫起冲突,他绕过少年往前走,试图同修斯交涉。
然而亚尔曼没给他这个机会,沈朔刚走了两步,都还没开口,手腕忽然一紧,整个人被拉着往后倒去。
他没摔在雪地里,却被少年抱了满怀。
沈朔动了动唇,正欲说点什么,就听亚尔曼压低声音道:“抓紧我。”
“?”
“亚尔曼,你给我站住!!”
只听雌虫一声暴喝,下一刻,膝弯被人抄起,伴随着失重感,亚尔曼整个虫拔地而起。
等沈朔反应过来,人已然身处云端。
沈朔:“…………”
亚尔曼飞得又快又急,自从上次被沈朔训了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飞得这么快这么猛了,一时间只见景物飞速变换,风声猎猎作响。
沈朔倒是不冷,亚尔曼用毛茸茸的斗篷将他裹得密不透风。
但是亚尔曼为何见到修斯就跑了,还是这样的惊慌不安。
沈朔不明白,正如亚尔曼醒来时本能亲近自己一样,记忆消失了,可感觉还在,对于过去的亲人朋友,即使什么都不记得,再见面时,应该也还是会觉得熟悉。
怎么也不应该是这副模样,跟被追杀似的……
然而未等沈朔想明白,他们已然到家了。
沈朔下意识望向洞穴外,苍茫的雪原看不见生命的痕迹。
显然,在亚尔曼全速飞行下,修斯并没有追上来。
“鱼,都没了。”
亚尔曼光顾着跑路了,忘记把猎物带回来,此刻蹲在墙角,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沈朔说:“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亚尔曼很想硬气地说不回去,但是一想到那些是给沈朔补身体的,多少还是有点舍不得。
“等天黑之后,我回去拿。”
“……”
很明显,亚尔曼不想喝修斯产生任何交集。
太奇怪了。
如果沈朔的记忆没有出错,这两只雌虫的关系应该很好才对。
亚尔曼第一次露出那么明显的排斥,沈朔不由得怀疑起修斯的身份来。
难不成那家伙和亚尔曼失忆假死的事有关?
“亚尔曼,为什么忽然带我回来?”沈朔蹙眉看着他,“那只雌虫有什么问题吗?”
“……”亚尔曼看起来不想说,整个人比平时焦躁很多。
沈朔的语气带着几分强硬:“回答我。”
亚尔曼的尾巴焦躁不安的在地上拍打:“是雌虫,不喜欢。”
瞧瞧,多么朴实无华的理由。
沈朔望着他:“他是你的朋友,亚尔曼,是来带你回家的。”
亚尔曼闻言更焦躁了,好不容易说流畅的话又变得磕巴起来:“不是。”
“和你一起,在这里,才是家。”
沈朔沉默一会儿:“那不一样,亚尔曼。”
“这里只是我们无处可去之时的住处,而那里却是生你养你的地方,你一直守护着的家园,是不一样的。”
“你需要回到部落里去,恢复记忆和理智,以及身体。”
“我才不要恢复!”
即使记忆仍旧一片空白,可亚尔曼却本能觉得自己要是跟那只雌虫回去了,要是变回沈朔想要的模样,沈朔就再也不会喜欢自己了。
沈朔会变掉,变成很冷漠很冷漠的模样。
再也不会对自己笑了。
亚尔曼情绪变得很激动,语调都高高扬起,“恢复了,回家了,你就不理我了。”
“我不要这样。”
沈朔闻言不由得愣住,脑海中猝不及防闪过什么念头,拧着眉问道:“什么意思?”
亚尔曼立刻噤声了,神色懊恼,好像在怪自己怎么不经思索把心里话全都秃噜出来了,瓮声瓮气的道:“没有什么意思。”
“反正,不回去。”
他不想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沈朔看着他,漆黑的眼眸盯得亚尔曼心里发虚。
亚尔曼舔了舔唇,想说点什么,就听沈朔道:“你对他有印象。”
沈朔连疑问的语气都欠奉,显然已经十分笃定。
“想起多少了。”
亚尔曼闻言下意识就想摇头,但是想到雄虫不喜欢他说谎,又犹豫着点了下头,不情不愿的说:“只是有,熟悉感,觉得,亲近。”
“见到他,脑子里,很多画面闪过去,没看清,又消失了。”
“知道了。”既已经出现碎片化的记忆画面,沈朔心知他离想起一切应该不远了,更打定要回部落的心。
待在部落里,每天见到那些熟悉的人事物,只会更有利于少年的恢复。
不过沈朔并不着急,亚尔曼是部落首领,修斯他们知道他还活着,肯定会派虫来找的,只需要静等他们来就好。
亚尔曼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见雄虫沉吟着不说话,一颗心不由得忐忑起来,悄悄攥紧雄虫的衣角:“沈朔,我们不要回去,好不好?”
沈朔没有正面回答,只道:“以后再说。”
亚尔曼听这意思就知道雄虫不肯放弃,顿时蔫了,金色的眼睛都变得有些黯淡。
“好吧。”
沈朔斜睨他一眼,总觉得亚尔曼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但又觉得少年不会违背自己的意愿,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沈朔没看到的是,少年不知下定了什么样的决心,默默攥紧了拳头。
€€€€
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的过了几天,沈朔仍旧天天和亚尔曼出门巡视,但再也没有遇到过修斯。
也没有见到过其他虫族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亚尔曼提前清过场了。
小狗不想让他出去,但阻止未果,就总是一个人趁着大半夜他睡着的时候出去,大清早带着一身寒气回来,不知在干什么。
直觉告诉沈朔,亚尔曼在酝酿着什么大动作,但少年这次嘴巴闭得很紧,怎么问也不说。
沈朔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谁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到部落,必须做点什么。
然而不等沈朔有所行动,亚尔曼先动了。
某天早上,沈朔在一处陌生的地方醒来,亚尔曼坐在床边叠衣服。
见他醒了,立刻丢下衣服,殷勤的凑过来亲他:“沈朔,饿不饿?”
沈朔推开他的脸:“这是哪里?”
亚尔曼目光闪了闪,明明很心虚,偏又装作自己一点都不慌:“我们家、家里。”
“原先住的地方,太冷了,还小,我找了个新的,宽敞。”
少年越说声越小,到最后直接噤声了。
“……”
沈朔单知道亚尔曼贼心不死,但没想到他为了不被找到,竟然直接搬家了。
沈朔这两天四处奔波,染上了风寒,喝了药晚上就睡得沉,由此给了亚尔曼行动的机会。
他大约是计划很久了,举目望去,屋子里的陈设都尽力还原了,很显然,这几天夜不归宿,都是忙这些去了。
“亚尔曼,你打乱了我的计划。”
沈朔难免有些不虞,但想到少年惶恐不安的模样,到底没有苛责他,起身穿好衣服,对少年说,“时间还早,我们现在回去。”
谁曾想亚尔曼脖子一梗,怂且坚定的说:“不、不回去。”
“亚尔曼。”沈朔不轻不重的唤他,语气听不出喜怒。
亚尔曼知道他生气了,想哄他高兴,但自己心里又觉得伤心委屈。
亚尔曼不懂沈朔口中的大道理,也不明白沈朔为什么就一定要执着于回去。
他只知道沈朔想把他丢给别人,沈朔不想要他,一点都不在乎他了。
亚尔曼擦了一把眼泪,强迫自己不去看雄虫的脸色,雪白的虫翼瞬间张开,跃出了洞穴:“不,就不回!”
沈朔:“……”
可以的,小狗脾气见长,一言不合就夺门而出。
沈朔走出门外,发现亚尔曼新找的洞穴在一处森林中。
从树木的针状叶片来看,应该是转移到了更高纬度的地方。
大概是怕他跑了,亚尔曼把洞穴设置在了一处断崖上,沈朔没有长翅膀,上不来也下不去。
沈朔驻足观望了一会儿,开始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太惯着亚尔曼了。
“咳、咳咳。”
沈朔风寒还没好,这两天一直病怏怏的,不大舒服,此刻被风当头一吹,就有点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