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想骗我跟你叫哥哥。”
暗十二瞬时乐出了声,眸光里的愁绪都浅淡到不见,他略显失望的抱怨。
“那我可白讲了半天自已悲惨身世,连句哥哥都换不来。”
“阿九,你可忒狠心了。”
萧争匀了口气将视线再次递向了院门处,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下,都已经要看不见院门外的花草植被。
只有一片的漆黑。
暗十二也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牵着唇角笑容浅淡。
“你想通了,是吧。”
他也并没有等萧争回应,音量轻轻兀自呓语,好似并不是在跟萧争说话。
“想通了好,往后有人将你护着,也能得几分安稳。”
“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能好好的。”
天色已经很晚,萧争怎么会不知道蓝慕瑾今日大概不能回府了。
他也完全清楚,他应该是承了圣怒,受了责罚。
或许还会因此被朝中那些与他对立,却抓不住把柄的老东西趁机弹劾,被他那几个皇兄明里暗里踩上几脚。
他毫无所谓的反问暗十二。
“你是觉得,你将自已身份坦白,是给蓝慕瑾心窝上扎了一刀吗?”
暗十二有些莫名,那也能算吧。
常府依附太子,自已毕竟顶着个常府二公子的名头。
往后,便没有理由和颜面再得殿下信任了。
被废去武功赶出府,都是五殿下仁善宽容,也极有可能直接被赐死。
暗十二没有感到不公,一切都是自已有错在先。
萧争伴随着一阵叹气声的话在他耳边响起,直接让他半晌都反应不过来。
“若你这身份算是捅他刀子,那我呢?”
“我是直接将他胸腹剖开,给他塞了满腔的冰块。”
院门处出现了灯光,萧争眼眸微动,却看见是管家带着两个下人进了院落。
暗十二只好将自已的不解暂时压下。
迅速起身离开了光亮处。
管家在小厨房里盯了老半天,让府里厨子做了几样清淡的小菜,和一碗热腾腾的汤面。
脚步匆忙领着下人走了过来,生怕吃食被夜风吹凉了。
“孩子,你怎的还在外头坐着?快吃点东西,趁热。”
萧争将屈着的膝盖慢慢放了下去,盯着还冒热气的碗看了几秒,突然吸着鼻子嗅了一口。
在管家满眼期待的视线注视下,弯起唇角回应。
“谢谢管家大叔。”
管家的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缝,心说还得是这孩子,懂礼。
唉,也不知殿下是不是在宫里受了责罚呀。
天玑殿到了深夜都灯火通明,却寂静无比。
天子自午时离去之后,便再也没返回。
而本来觉得可能会承受滔天圣怒的三个皇子,也没再得见天子颜面,只能一言不发的跪在内殿。
从午时跪到天黑,又从天黑跪到深夜。
四皇子只觉得自已膝头都已经麻木肿胀,忍了许久最终还是偷偷瞄了一眼没有任何人影出现的殿门。
些微挪动了一番,将自已已经支撑到极限的重量略微朝后仰了仰。
他娘的,真受罪。
一朝皇子哪个不是金尊玉贵,自小到大从来都是别人跪自已,至多会在上朝时行个礼。
如今足足跪了好几个时辰。
只感觉自已双腿已经失去知觉,好似都要永远站不起来了。
那四皇子也只是不停的挪动了几次,根本不敢直接坐在地上。
他将自已的手心垫在了膝盖底下,都没有感受到明显的知觉,转眸望向依然跪的端正的太子,还有自始至终都没什么情绪的五皇子。
“皇兄,父皇只罚你我跪着?”
“这,这还得跪多久阿。”
太子连个眼神都没错开,直直的望着面前空无一人的龙椅,纷乱的心绪已经随着麻木的双腿平复下去大半。
他自认为隐蔽不为人知的一切,几年来明里暗里使出了各种把戏。
父皇都看的一清二楚。
他并没回应四皇子的问询,而是发出了自嘲的一声笑。
难怪蓝慕瑾将暗卫之事全盘托出,难怪他敢明目张胆的带人闯太子府。
原来是他早就知道,只是将父皇早已经知晓的事顺势坦白。
如此才能少得几分猜忌。
太子久未移开得视线蓦然望向了神色浅淡得五皇子,看着他没有任何情绪得垂着眉目,也并没有因为自已探究得视线而有任何起伏。
垂眸许久的五皇子思绪纷乱,心中裹挟着阵阵的惶惶不安。
即使天玑殿已经沉寂许久,他也没有松懈下半分紧绷。
直至漫长的深夜也终于熬过,黎明的些微光线顺着窗框投射出了些许。
实在熬不住的四皇子早已经没了最初端正的模样,半跪半坐显得十分萎靡不振。
就连太子也明显只是在硬撑,虽然并未移动,但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
一夜都沉默不语的蓝慕瑾此时双腿已经从疼痛完全变成麻木。
外殿才有人影出现,太监总管端着个托盘走进了内殿,看见里头已经受罚一夜的几个皇子。
嘴都忍不住咧了咧。
“殿下,喝口茶润润口。”
被声音惊醒的四皇子瞬时立刻直起身,看见是老太监的时候才松了口气,伸手取过一个杯盏。
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第152章 万不得已
这都多久了,嘴唇都快渴干了。
太监总管又矮着身从太子和五皇子身前经过,一直弓着腰侧着身。
他可不敢哪怕有一点在跪地皇子跟前正面立着的胆子。
太子伸手取过杯盏也没什么过多神色。
蓝慕瑾将杯子捏在手上,略微润了润干燥的唇瓣,没有出声询问任何关于天子的话语。
若是一直跪着能抵过,那他宁愿跪着。
直至又到了午时,天子仍旧没有出现在天玑殿。
跪了实在太久,只饮了一杯茶的皇子都开始出现晕眩,伴随着阵阵喉头翻搅,眼前都出现了隐约的光点。
在兰园修剪花枝的天子才漫不经心说出了第一句赦免。
“放回去吧。”
午时,不徇将军出现在了外殿。
冷面寒霜的朝着几个皇子的背影规矩行了个礼,开口恭敬而冷漠。
“陛下有命,请几位殿下自行回府思过,本官会派人守在皇子府外,此间半月不准出府。”
太子撑着地面起身时,意料之中察觉自已根本无法站立起来。
四皇子先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缓解,宽大的手心不停的揉捏着自已的膝盖小腿。
然后瞪着大眼,万分震惊的看着蓝慕瑾直接起了身。
好似跪了一夜又好几个时辰的根本不是他,脚步沉重的朝着殿外走去。
“不是……他……”
他是个人吗?
是人都不可能承受了彻夜的跪刑还毫发无损,只是蓝慕瑾硬生生将肿胀的膝头疼痛忍了下去。
迈着好似已经没了知觉的步伐,还算稳当的走出了天玑殿,迈下阶梯时终究还是无法保持重心。
踉跄了下差点摔下石阶。
守在殿外的太监总管苦着脸没看的下去,走上去想搀扶一把,被蓝慕瑾淡淡拒绝了。
他就那么慢悠悠的一步一步,支撑着沉重的双腿,疲惫非常的走了出去。
直至终于出了宫殿,已经远远看见了宫门,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缓缓松懈下去。
蓝慕瑾并不像太子猜测那样,早就提前计划了一切。
他只是,不得不赌了一次。
不论是辖地还是皇城,或是他能够得着的任何地方,天子都会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也是蓝慕瑾自始至终都冷漠寡情,与朝臣不远不近,做何事都临时起意的根本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