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八沉默了一瞬,才回应。
“在主院。”
暗十二也沉默反应了一阵,在主院。
似是看见暗十二不再执意起身去寻暗九,暗八心觉有些不忍,再次开口。
“主子进宫还未归。”
此时主院寝殿内应该只有暗九一人。
他撑到力竭都要将暗九带回府,让暗十二去看看,也能更安心几分吧。
暗十二果然再次撑着手臂去提鞋,暗八赶紧帮忙,却不想旁边传来了一声沙哑询问。
“暗九怎么了?”
惊的暗八猛然抬头,暗十二也惊诧的迅速转头朝着一旁看去。
暗十就坐在床榻上,面色苍白眼神疲惫的看着他们俩,眼眶还泛着充血微红。
刚苏醒还神智混沌的暗十只觉得胸腹闷疼,喉咙也干燥的紧,他视线有些模糊,加上此时天色也暗了。
目光所及,只有黑红交错。
他慢慢缓了一阵晕眩感,脑子里还充斥着方才那两声“阿九”。
屋里忽然陷入了一阵静谧,暗八和暗十二都一时没出声。
暗十二还不知道暗十受伤的事,但他看见暗十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就知道,他有内伤。
暗十几乎经常带着一身伤回府,但那都是外伤。
没有任何一次的外伤能让暗十变成这副虚弱的模样,每次都跟个铁人一样毫无所谓。
暗十二噤声没敢提。
更别说暗八,他更不敢提。
若是让暗十知道了这两日发生的事,恐怕就算暗十现在提不起什么气力,凭那个火爆性子估计也不好按的住。
所以两人都商量好了一般,谁也没说话。
暗十有些疑惑的看了看两人,便看见暗十二赤着上身纵横交错着一些包扎。
尤其是肩侧那一块,透过布料都渗出了不少血迹,他立刻皱眉询问。
“你受伤了?”
思绪百转千回的暗十二随意搪塞回应。
“一点外伤而已。”
但暗十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盯着那些看起来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的伤痕上。
这种程度的外伤,不可能是小事。
“暗七呢?暗九呢?暗十一呢?”
他只猜测是不是在自已不清醒的时候,主子又遭遇了刺杀陷害,是不是所有人都受了伤。
或有人殒了命。
“都很好,都没事。”
虽然暗八极力平淡的安抚,暗十还是直接起了身。
刚站起身就感觉一阵气血抽空,眼前霎时就漆黑一片。
胸腹中更是阵阵闷疼,还有些呼吸不畅。
“你内伤了,比其他人都要严重。”暗八扯着暗十的肩膀将他扶回了床上坐着,生怕暗十会不服不忿的怒吼自已根本没事。
但暗十只是略显疲惫的默默坐着,没有像往常那般逞强。
他没有因为别人劝他好生养伤就暴跳如雷的反驳“这都是隔靴搔痒!”
没有像个铜筋铁骨那样,随意去忽略身上新旧叠加的伤痕,坚持“皮外伤都不能算个伤”。
暗十知道。
自已这次是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
他输了。
他血丝满布的眼瞳里褪去了冲动,只有平静和沉淀。
暗八转身将桌边那盏油灯点燃,使得开始昏暗起来的屋子有了光亮,暗十先是盯着那盏萤萤烛火看了一瞬。
又顺着灯盏晃照下,看见桌角放着的,重铁护腕。
顺着他的视线,暗八转眸也看了过去,在看到那两副铁疙瘩的当刻,凭空就堵了一大口气。
不善言辞的他突然开口来了句。
“你离他远点,我觉得这人有病!”
暗十眼里只有无限的茫然,反应了一阵才知道他说的是谁。
一直默不作声的暗十二疑惑了一阵,忽然就想起了那个一直“小十小十”的二皇子府暗卫。
他懵了一会儿,没搭话。
抻了件衣服套上,起身直接离开房门。
暗十二并没有顺着已经点燃灯盏的连廊处走,而是顺着自已已经习惯的那样,躲着光亮,在渐渐完全黑下来的天色中隐匿去了踪迹。
他一路来到主院,本以为暗九会在寝殿休憩。
没想到进了院落,就看到暗九在寝殿外的连廊扶手处,半倚靠着望着院门的方向。
他瞬时就疾步靠近过去,略显忙乱的到了萧争身后。
“阿九,你怎么在外头坐着?”
萧争飘远的思绪被这一声唤回,蓦然侧回头看向暗十二,听着他十分担忧的询问。
“你身上有伤,不要在外头吹风。”
暗十二话音刚落,便对上了他那双不带任何戒备的眼睛,被殿门口悬挂的灯盏一照,闪烁着如原先那般清澈的光亮。
也很像晚晴不经意间看过来的眼神。
萧争的眼神从暗十二的脸上落到他身上,苍白的唇瓣微动。
“你身上也有伤。”
虽然只是轻轻一句不像反驳的反驳,又好似一句不像关心的关心,还是让暗十二鼻尖酸涩。
他看了萧争瘦削单薄的双肩一瞬,靠过去缓缓坐在了身旁。
看着对方一双眼瞳从方才的惊诧渐渐变得沉寂,好似有千千万万的心事都无法诉说。
他当初不舍得让晚晴经历的尔虞我诈,没见过的人性凉薄。
如今阿九全都亲身体会一遍又一遍。
而暗十二也默默盯着那双光彩黯淡的眼眸,仿似见到了当初晚晴被迫送进了别人的府邸。
抵死挣扎最后万念俱灰的模样。
“阿九,我有事想跟你说。”
在萧争的记忆里,暗十二从来都没这样严肃过,他一直都是那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性子。
总是会巧妙的规避开所有的麻烦,秉持能不给自已添乱就不添乱的原则,嬉皮笑脸,说话气人。
但暗十二这会儿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萧争敏锐的捕捉到了他一闪而逝的害怕。
连说话都仿似带上了一点颤音。
“阿九,我真的有个妹妹。”
“她没了。”
萧争一言不发的听着暗十二从他小时候开始讲,讲他目睹母亲咽了气,讲他亲手将还未完全脱离母体的胞妹救了下来。
讲他与妹妹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
讲他是真的很想一走了之。
后来便讲到他再也讲不下去的最终。
暗十二没说自已是在何处寻到的妹妹,他的眼睛里,他的哽咽中,只有无穷无尽层层叠加的愧疚。
最后他说“阿九,我是常府庶子。”
第151章 这还得跪多久
暗十二坦坦荡荡告诉萧争。
“我是常府庶子,我叫常远之。”
他本以为会在暗九的眼眸里看见些许的震惊和惊诧,或是难以接受万分不解。
但萧争的眼神依然平静,就像一汪清泉,没有涌动任何涟漪。
“我是常府庶子,常缚生是我生父。”
他以为暗九没听懂,只好又认真重复了一遍,还将他一直不愿提的人也提了一遍。
仍然没有见到暗九哪怕皱一点眉头,暗十二兀自接着解释。
“如今我不得不告知你,等五殿下从宫里回来,我会主动请罪。”
暗十二隐瞒了自已的真实身份,因为一腔私怨蛰伏在五皇子府,如今常缚生已经知道自已身在五皇子府。
又一心攀附太子,恐怕如若自已不离开,早晚会成了把柄。
萧争沉默了许久,他只安安静静的作为一个倾听者听了暗十二想告诉他的全部。
面容浅淡,唇色苍白。
在暗十二眸含不舍的目光下,开口回应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