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死时他后悔了 第7章

公交车重重一顿,合门起步。

颜烟对焦视线,清楚知道,这里是鹭城,而非北城,不是灯火通明的软件园,而是昏暗的公交车。

而他们,已经分手很久,快要超过一千天。

第4章

段司宇踱步走近,夜光随其而动,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力,一呼一吸时,若暗若明。

一句被用烂了的词,闪现在脑海。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①

虚浮的陈词滥调。

颜烟在心里讽笑自己庸俗。

或许是为了清醒,摆脱回忆中的情绪,颜烟错开视线,就当作没有看见段司宇。

但他还是低估了段司宇的脸皮厚度。

段司宇毫不犹豫,直接坐到他身旁的位置,坐下时,鱼骨和银链相碰撞,叮当作响,很是张扬。

这点响动并不大,但落在耳里,颜烟就是觉得刺耳。

柑橘的香气逐渐飘近,连风都吹不散,将颜烟裹得很紧,对方呼吸的热气一阵一阵,全打在颜烟耳畔的碎发上,刺挠发痒。

颜烟忍了片刻,忍到极限,转头,刚要问段司宇到底想干什么。

“怎么?有事跟我说?”段司宇占据先机,抢了他的话,轻飘飘收回视线。

颜烟直说:“请你保持边界感,不要盯着我看。”

段司宇挑挑眉,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在盯着你看?你很在意我?”

......

他说不过这人,从前是,现在也是。

颜烟索性闭嘴,拿出手机,随便点开一个社交软件,刷新内容分散注意力。

屏幕上的字,颜烟一个都没看进去,指尖机械地往下滑,实际是在分神。

蓦然,公交车急停,颜烟没拿稳,手机向前滑了出去。

颜烟伸手去捞,段司宇却比他动作快,先接到手机,抢进自己手中。

避无可避,颜烟只好又一次看向段司宇,此人正勾着唇角,仿佛占了高地,很讨打。

“坐车时玩手机容易晕车。”段司宇不还他,炫技似的,将手机从食指转到无名指。

颜烟深呼吸,语气刻意淡漠,“手机还给我。”

“行,还你就是。”段司宇不作怪了,将手机递过去,有意无意,指尖擦过颜烟手心。

故意找存在感,轻挠一下,点到为止。

段司宇惯用的方式,像根钝刺,挠得发痒,却又不痛。

除了打火机,颜烟决定,他还要买一副入耳式的耳机,方便携带。这样,无论段司宇如何找存在感,他都能当作听不见。

颜烟双手抱臂,紧靠在窗边,硬是把与邻座的距离拉出十几厘,姿态防备。

段司宇将手肘撑在前座靠背,歪着头看,不加掩饰,他越看,颜烟躲得越远,最后只给他留一个绝情的后脑勺。

兔子么?

躲这么远,缩成一团,他又不会强行做什么。

段司宇来鹭城,其实没有特定理由,不过是在看到颜烟的航班日程时,他的第一想法是他也要来。

所以便来了。

昨天之前,段司宇也没想过要做什么,不过是在机场时,颜烟差点跌倒那刻,他慌了神,甚至攥住了就不想放手。

所以便决定留下来。

自然而然,随心所欲,想做什么便去做了,没有设限的计划,更没有怯懦与羞耻心。

正如大一的秋夜,他戴着防风口罩,出校门时,偶然看见一抹清冷侧影,颜烟戴着有线耳机,低头看手机。

北城秋夜冷,零下刮大风是常态。

颜烟似乎穿少了,正轻轻呵气,缥缈的水汽半掩侧脸,雾散时,鼻尖上的小痣乍现,精致秀逸。

一种诡谲的吸引力盛情挽留,扼住他的去意。

这人到底在看什么?在听什么?

他想知道。

便要知道。

所以他停下脚步,相隔一米,垂眸去看颜烟的手机屏幕,正好窥见其上的音乐软件页面,顺势记下了对方的ID与头像。

察觉到他的目光,颜烟侧头,朝他所在的方向睨了一眼,漫不经意,冷冷清清,如凌晨四点,一日之中最冷时的月。

这是头一次,段司宇想用月光来形容一个人。

公交车又一次停下。

这次停下,无人上车。

司机不耐地叹气,说了句方言,开门下车,绕车观察一圈,发现右后轮胎瘪了。

司机绕到后排窗外,用不标准的普通话对两人说:“爆胎了,车不能开了,你们下车吧。”

段司宇站起身,向右一步,空出间隙后站着不动,让颜烟先走。

两人一前一后下车。

颜烟顺着路走,段司宇离了半米远,正大光明跟着。

他走两步,停住,段司宇也停住,他往前,段司宇也跟着向前。

颜烟抿紧唇,低着头加快脚步,往前冲。

他身上那件外套偏大,纯白色,松松垮垮,领子边缝有一圈细绒毛,正随着风抖。

兔子。

段司宇盯着抖动的绒毛,轻笑。

忍无可忍,颜烟终于回头,却不想问段司宇在笑什么,不然对方又要倒打一耙,说他在意。

段司宇似笑非笑,“你这件外套挺好看,有品位。”

颜烟沉默片刻,语气冰冷,“能不能别再跟着我?”

像对陌生人一般,淡漠,无起伏。

冰冷的凝视下,段司宇逐渐收了笑,“行。”

他转身走向来时的路,真的如颜烟所愿离开。

聒噪的源头终于消失。

耳旁清静到可怕。

背影渐行渐远。

颜烟垂下视线,望着鞋尖,不去看那背影,也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

陌路,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颜烟对自己说。

抛锚的车在哪里停下,颜烟不清楚,他凭直觉走,没开导航,遇到岔路就转向,走到死路就退后。

约摸十几分钟,颜烟走到一条明亮街道。

街道里小店很多,颜烟随便走进一家餐馆,点了份海鲜面与蚵仔煎的套餐。

将近十点,店里依然热闹,很多旅客。

海鲜面味道鲜美,热腾腾,下肚之后让整个身子都发暖。

他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细嚼慢咽,而不是在短暂的饭点狼吞虎咽,三明治嚼几口便吞下肚,为图方便,只是果腹。

吃到一半,颜烟已经撑了,但他不想浪费,暂停休息一会儿,把剩下的蚵仔煎一并吃了。

因为现在不吃,以后或许再无机会。

结账时,餐馆老板热情地问:“小哥,你来岛上住几天?”

西岛的紫外线光照强烈,岛居民在外晒久了,多是小麦肤色,晚上也不怕风大,穿个背心都嫌热。

像颜烟这样穿着外套挡风的,一看就是游客。

他要住多久?

颜烟也不知道,随意答说:“半年。”

“住这么久?”老板惊讶,“这里你住两个月就能摸透,住半年不怕无聊?”

颜烟摇头,问道:“有没有打火机?”

老板给拿了个打火机,顺口问:“要什么烟?”

“味道淡的就好。”

一盒烟,打火机,还有一张多余的传单。

“小哥,岸边有篝火晚会,如果感兴趣,你可以去看看,今天是最后一天,说不定会放烟花,很漂亮的。”老板说。

“我记住了,谢谢。”颜烟顺手拿起传单,看向纸上的图字。

出餐馆时,手机震了震。

辛南雨给他发了条微信,询问他大概什么时候回去。

颜烟差点忘记,民宿只有辛南雨一个人,也没有值班的前台,为了安全,晚上估计是要锁门的。

紧接着,辛南雨发来第二条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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