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你先用我的,”说着,段司宇移开视线,朝他挥手道别,“走了。”
砰€€€€!
颜烟还未回应道别,门已合上。
段司宇让他用自己的沐浴露。
室友间互相借东西,这不过是件平常的事。
有时段司宇用完纸巾,也会找他拿一包,两个人一起合租,本就会模糊相处的边界。
但是,这是沐浴露。
他只要用了,就会沾上和段司宇同样的气味。
颜烟站在门口,先是抨击自己不纯的心思,再自我告诫,段司宇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心,不想让他半夜出门折腾。
况且,段司宇都这样说了,他还要再出去买,岂不是显得不识好歹?
总之,颜烟找了一大堆理由,终于自我说服。
做足心理准备,颜烟回了浴室,只挤两泵沐浴露在手心,不敢多挤。
橙色,清新的柑橘香。
是段司宇身上的味道。
浑身发烫,全身的气血似在叫嚣,疯了一般亢奋,四处乱窜。
颜烟将水温调低,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作勃然失控,他不敢沉溺其中,赶紧冲掉泡沫,回房冷静。
打开窗,秋夜的凉风吹进,缓了很久,颜烟才冷静下来。
至此以后,颜烟发现,会让他失控的事情越来越多。
比如坐在一起吃晚饭,段司宇将饭递给他时,互相轻触的手指。
再比如,他去阳台收衣服,不小心瞄见对方衣架上的贴身衣物,内.裤上CK商标的腰边,在最左那端若隐若现。
所有他从未注意过的细节,全变得显眼,在毫无防备时,在他心口上轻轻一敲。
“国庆假期要加班?”现在,就连段司宇近距离的声音,冷不丁,也能让他心头一颤。
颜烟抽纸擦干净嘴唇,摇头,“不用加班。”
“你有什么安排?”
“没有。”
段司宇起身,收走吃剩的餐盒,丢进垃圾桶,“明天酒馆歇业,我休息,你想看什么电影?”
歇业,意味着段司宇不用去打工。
他们能看晚场。
颜烟并未关注热映的电影,忙说:“我都可以,你决定就好。”
段司宇没说话,眉梢很轻地一动,意味不明。
假期首日,无论商场或街道,地铁或公交,人山人海。
人流拥挤,有好几次,他们差点被挤散,最终,段司宇被挤得烦了,一把拉过他的肩搂着。
半侧身子相贴。
无端,颜烟想到家中的日用品,他和段司宇的东西,也像现在这样,紧紧贴着。
微热的体温透过衣袖,紧贴在皮肤。
颜烟停止思考,也忘了看路,脚尖被旁人的鞋子一绊,差点跌倒。
“小心。”段司宇及时将他往上提,为防他跌倒,搂得更紧。
颜烟压下乱了的心跳,“谢谢。”
晚场的电影几乎满座。
他们到达时,电影已经开始,只能勾着腰,对着电影票找位置。
一部悬疑动作电影,双影帝出演,演技没话说,不过几分钟,颜烟就被剧情吸引,不再想入非非。
电影结束,颜烟还沉浸在剧情里,复盘电影里的伏笔,越走越慢。
啪€€€€
段司宇俯身,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在想什么?”
颜烟回神,近距离对上段司宇的眼睛,心口一跳,后退半步,“我在想主角为什么选择同归于尽。”
“因为剧本这么安排。”段司宇直起身,慢条斯理。
一个随性,与众不同的答案。
很符合段司宇的性格。
颜烟一怔,不再想伏笔,或是揪出电影逻森*晚*整*理辑中有哪处不妥,注意力又回到段司宇身上。
午夜将至,街道上人流减少,小孩大人回家,剩下的多是年轻人。
出了影院,他们不用再紧贴,只有手臂时不时相触。
“现在回去?”段司宇问,“或者,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颜烟不想这么快回去,也不知还能去哪,“走回去吧,就当作散步。”
“也行。”
段司宇话不多,颜烟话更少,待在一起经常沉默。但颜烟并不感到别扭,除开悸动紧张,大部分时候,他们相处得很舒服。
周围人来人往,灯火辉煌,颜烟看着地上相贴的影,一团混在一起的黑,有种他们是一个整体的错觉。
“段司宇?”
霎时,有个男生停在他们面前,头发及肩,精致漂亮,随性又张扬。
闻声,段司宇停住脚步。
男生靠近,亲昵勾住段司宇的肩膀,望向颜烟,笑意盈盈,“这谁啊?”
“我室友,”段司宇轻啧,有些嫌弃,但并未推开,转而向颜烟介绍,“我宿舍的舍友,院里产设的,比我低一级。”
颜烟了然,主动打招呼,“你好。”
“你叫什么名字?”男生自来熟地问。
“颜烟。”
“颜烟......”男生暧昧轻笑,玩味地凑近,带着浓郁玫瑰香,“现在流行管炮.友叫作室友?你是1还是0?我都可以做,不介意的话加个微信?”
光天化日,如此直白的话,颜烟头一次听,避害似的向后仰,远离刺鼻的玫瑰香。
男生见他远离,还要再往前凑,大方接近。
好在,段司宇及时抓住男生的衣领,将人向后拉,扯到一边,沉着脸问:“你有病?大庭广众下发.情。”
“还真就只是室友?开个玩笑而已,至于这么生气?”
男生嬉笑,眼睛还盯着颜烟,“可是,他真的是我中意的类型嘛,再戴副眼镜就很禁.欲系。你有这种室友,怎么不早说?好歹介绍给我认识。”
段司宇眉头蹙得更紧,推开男生,再一把抓起颜烟的手,大步往前离开。
“学校见啊,”男生在后面笑着喊,“有时间一起吃顿饭,记得带上你室友。”
段司宇不予理会,脚步里带着怒气,手也因此紧握着,走出很远,还未放开颜烟。
滚烫,暖和,带着心跳的脉搏。
段司宇的手心,比他想象中还要热,如一团刚点燃的火,顺着手心往心口烧,要将他烧成轻飘的烟。
颜烟没有挣扎,甚至没有出声提醒,任由段司宇拉着他走。
他们穿行在街角,路过灯光和月色,秋夜的风吹不散热意,水波一般,拨乱发丝时,也淹没颜烟的理智。
他昏昏沉沉,像喝醉了酒,心口突突地跳。
1,还是0?
男生的问话在脑海中反复。
颜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面对段司宇时,他的感觉总是确信而模糊,确信的是喜欢与靠近,模糊的是细节与具体。
可现在,颜烟意识到,这些似乎都不重要。
因为,只要对象是段司宇,他都没关系。
他要说出口吗?
现在就坦白他的私欲?
如果坦白,段司宇一定会重新审视他们的相处方式,决定是否继续合租。
最理想的情况是,段司宇不仅接受,还愿意跟他在一起,但这太理想化,颜烟不敢想。
最坏的情况则是,段司宇不接受。而如果不接受,段司宇是否会厌恶他,甚至搬走?
不会。
颜烟很快分析出答案。
因为在刚才,段司宇并不排斥那位舍友的接触,只在对方口无遮拦后生气,所以只要他不贸然告白,冒犯边界,他们就能继续做室友,维持这段友谊。
他不是天才,颜烟一直清楚,他只是尘世里的一介凡人,所以才要努力,紧紧抓住每一次机会的降临,才能达成目标。
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颜烟仔细分析利弊,确信他能承受最坏的结果,立刻停住脚步。
段司宇跟着停下,侧头回望,注意到他们紧握的双手,正要松开,“抱歉......”
“我都可以。”颜烟直视那双野性,让他从一开始就沉迷的眼睛,不再躲开。
段司宇一怔,似乎没听懂这残缺的回答。
“他刚才问我,1还是0,”
颜烟无声呼一口气,出奇地冷静,“我想,我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