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养鱼了,勿扰 第29章

池惑叹气: “看来要多花一倍的船钱了,这位挣辛苦钱的船家也不容易,明天离开时得多给些赔偿。”

鬼主: “反正也是你师尊的银子。”

池惑看了他一眼,似乎有点扫兴: “多少次了,今晚,别再提我师尊了。”

鬼主意味不明地抿了抿唇,最后淡声道了句: “行吧。”

经过这一遭,两人的酒醒了,可酒只空了半坛,月尚未至中天,夜还长,两人不打算提着剩酒回去,于是打算喝完再走。

水声袅袅,乌篷船再度破水而行,只不过当下站在船尾摇浆的,变成了鬼主的小骨傀。

为了掩人耳目,鬼主还从船舱里翻出了蓑衣,给兢兢业业摇浆的炸炸套身上。

后半夜,两人倒不似前半夜话语不停了,他们赏雾赏月,就这般静默着喝了大半坛酒。

看池惑的眼睛里又蒙了层水雾,鬼主知道他又快要上头了,于是一边继续给他添酒一边问: “为什么想着带我来这里?”

池惑和“自己”待着,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酒也懒得控制了,想喝多少就喝多少,醉了也不碍事。

“这里好,清净,”池惑的声音又变成懒洋洋的模样, “红沙谷没有江河湖海,连枯木都没有,我想你会对水感兴趣,所以就邀请你来乌篷夜游。”

鬼主: “你倒是真的对红沙谷风土人情很清楚。”

池惑笑: “我骗你做什么,我真是你‘同乡’。”

鬼主: “可我调查过了,我们醉鸦楼从来没你这号人物,祁忘。”

“你到底是什么人呢?”他语气里并没有逼迫的架势,反倒是好友间喝酒聊天闲谈的语气。

池惑笑: “鬼主都清楚地叫出我的名字了,而且还对我的师门了如指掌,怎么还问我是什么人呢?”

“行吧,看来我不能指望从你嘴里问出真话了。”鬼主继续添酒。

池惑: “彼此彼此,我问你那满屋子枫灯是打算做给谁的,你也没告诉我。”

鬼主: “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我自己也不知道。”

池惑: “不知道?”

鬼主: “是啊,有时候东西做出来了,但无人可送,这也很常见不是吗?”

池惑莞尔: “说得也是…不过…”

“糟了,”他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答应给你的那盏枫灯,还没做好。”

鬼主: “不着急,等喝完今晚,你酒醒了在做不迟。”

如此一来二去,两人聊得热络,月至中天的时候,池惑倒是真的醉迷糊了。

渔火的光被雾色晕开,乌篷船在江心一晃一晃的,晃得池惑天旋地转,他索性趴在桌案上,整个人腾云驾雾的,似要融化在江天雾色里。

“喂,还能喝吗?”鬼主逗趣地问他。

池惑趴在桌上摆摆手,鬼主笑: “那看来醉得还不够深,还知道拒酒。”

“为什么今晚不能提你师尊,说说。”鬼主趁对方醉酒,问道。

醉迷糊的池惑继续摆手: “不要对时无筝在意。”

鬼主扬眉: “为什么?你说说。”

池惑: “他的情劫…他只对自己的徒弟好。”

鬼主的语气明显有些不悦了: “你是指你吗?”

“我?”醉醺醺的池惑突然笑了,摇头,答非所问道, “我只在意我自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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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冬隐(一)

“池惑,你怎么言而无信的。”喝多的池惑要比寻常坦诚得多,他毫不掩饰眼底的不悦,直直看向鬼主质问。

鬼主: “言而无信?”

池惑闷闷不乐点头: “都说好了,今晚,不要提什么师尊。”

“什么我的师尊你的正缘…都不要提。”他嘟哝道。

黄酒味甜似糖水,不知不觉就会让人喝多,再吹吹江风,醉意就上来了。

鬼主看着他这副模样,总是不自觉扬起唇角: “行行行,是我言而无信,见谅。”

“那说好了……”池惑迷迷瞪瞪又说了些含糊不清的话,之后就睡着了。

不多时,东边的地平线隐隐泛白,两岸渔火也渐渐点亮江面。

鬼主替池惑遮了风,这位小修士说得没错,在红沙谷里长大的他从未见过这般景致,外边的世界充斥着各种颜色,比如昨晚满街红艳艳的枫叶和枫灯,还有此时被晨光染上蓝色的水雾。

江面渔火连点成片,在星星点点的雾色里,鬼主喝掉了池惑碗里剩的酒。

*

鬼主将醉死的池惑送回客栈时,天已经大亮。

他抱着池惑上楼,撞上了刚要从客房里出来的时无筝。

时无筝的动作明显僵住,脸色也比方才冷了半分,他很快敛下眼皮,似乎为了掩盖掉脸上的尴尬。

鬼主将他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笑: “随筝仙君,我给你把小徒弟送回来了。”

时无筝绷着脸,颔首点头: “有劳了。”

“先前我提到过想和你单独喝茶聊一聊,不知今日仙君是否有空?”鬼主突然问道。

时无筝迟疑一瞬,而后点头: “当然。”

安顿好喝醉的池惑后,时无筝应邀敲开了鬼主的房门。

越过屏风,数百盏灼灼如火燃烧的枫灯缀满客房,风一吹,百盏枫灯簌簌摇曳,时无筝在满屋红枫映照下,登时有些手足无措,他愣在屏风旁,一时不知进退。

鬼主已经备了茶,点了香,他没有抬眼便知道时无筝此刻是怎样的表情: “屋里堆了太多枫灯,显得拥挤杂乱,还请随筝仙君不要介意。”

说着,他便拉开椅子示意对方落座。

这会儿时无筝的目光终于从满屋子枫灯移开,转向笑微微看着他的鬼主。

不知是不是错觉,时无筝从鬼主的视线里看出了得意。

转瞬即逝,仿佛不露声色地向他展示战利品。

时无筝敛了眼皮,不言不语坐下了。

鬼主为他沏茶,茶水温热,汤色澄澈干净,滋味甚至比昨晚白家‘小姐’奉上的「春信白」还要清雅几分。

时无筝这次没有推辞,趁热饮了口茶。

喝茶间,时无筝的目光在满屋子枫灯里游移,这一次他看得仔细,发现鬼主房里这些枫灯,款式和自己屋里的一模一样,就连做工都几乎完全相似。

而他屋里那盏枫灯,是前几日小徒弟亲手送给他的。

鬼主顺着时无筝的视线看去,笑: “这样的枫灯,随筝仙君也有吧?”

他故意如此说,因为这样的话容易让对方误会。

时无筝微怔,随即点头: “嗯。”

看样子,他不乐意讨论这事。

但鬼主揣着明白装糊涂,继续说: “是祁忘送的?”

“是…”似乎为了缓解局促的情绪,他抿了口茶, “只不过,我仅有一盏。”

鬼主: “看得出来,随筝仙君很喜欢祁道友亲手做的灯。”

“你们间的师徒情谊,真是令人羡慕。”他又补充了一句,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情都十分真诚。

只不过此情此景下,越是真诚,越是让不明真相的时无筝觉得讽刺。

鬼主将他的窘迫看在眼里,配茶喝。

“其实我一直想跟随筝仙君好好聊一聊的,但苦于没有合适的时机,”鬼主很快转移了话题,直切正事, “昨晚之事,我得和仙君道个歉。”

时无筝将茶盏放在桌上,掀起眼皮看他: “为何事道歉?”

“根据祁忘所言,昨晚我们给仙君添了不少麻烦。”鬼主坦言道。

时无筝: “看来忘儿把雁芦楼一事都告诉你了。”

迟疑片刻,时无筝也开门见山道, “既然池道友已经主动提及此事,那我也不与你打太极了。”

他继续说: “实不相瞒,昨晚从雁芦楼回来后,我已经托人去调查了池道友你的事。”

时无筝微微一顿,直直看向鬼主的眼睛, “我作为忘儿的师尊,如果他身边出现了让他冒险,且身份可疑的人,我是会追查到底的,见谅。”

鬼主沏茶的动作微顿,面不改色道: “随筝仙君查到什么了吗?”

作为对方口中所谓的「身份可疑」的人,鬼主全然不露怯,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仿佛他才是那个掌控了全局的人。

时无筝定定地看着他,对方表现出的姿态以及给人的感觉,莫名让他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他记得,当时一身血衣站在峦峰殿之上,面对众长老质疑的祁忘,给人的感觉也是这样的。

明明立于被怀疑的劣势立场,却表现得从容自若,似全然不把旁人的怀疑放在眼里……

不知何为,此时此刻时无筝觉得这位身份不明的池郁,和自家小徒儿有些相似。

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似……

时无筝: “池道友,我并未查到关于你身份的任何信息,包括你曾提到过游历时期习得的功法秘术,全都无从查证。”

鬼主全然不慌,甚至笑了笑: “这样啊,可惜了。”

“这是不是可以说明,众仙门的经卷典籍已经许久没更新,仙门弟子常年在山中修行,对世事不闻不问的,已经与当下之事脱节了。”

言下之意,你们调查不到我的信息,并非是我身份可疑,而是你们少见多怪,眼界太窄。

主打一个都是你们的问题。

时无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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