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啊……他故意针对郁绥吧。”
“用脚指头都看出来了,他故意的,郁绥这回惨了……”
“美式发音……我们班不是刚转回来一个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吗?”
有人想到其中的关窍,犹豫的目光不断在商诀脸上回荡。
教室里的窗帘被风吹得鼓起来,透明的纱布上描绘出或深或浅的阴影。
郁绥垂着眼睫,郁瑶在病房里的苍白瘦削的模样不断浮现在眼前,他搭在裤缝的手蜷缩成拳头,眼前浮现出一层单薄的水雾,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
他扯了下唇角,连表面上的功夫都懒得做了。反正朱振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让自己成为那个悲惨的鸡。
想到这儿,他干脆直接摆烂:“我不会。”
他高傲地抬起下巴,身上那些浓烈的情绪化成尖锐的刺,极具侵略性地向外伸展。
“剩下的也不会,你不用考了。”
他语气直白,没给自己留丝毫的余地。
坐在他身边的商诀最先察觉到他情绪不对,他不动声色地侧过头,掀起上眼睑,平缓地看向郁绥的脸。
傍晚的夕阳在窗外荡出余晖,给舒展的云泼了层橙粉,又逐渐晕染开深色,火一样绚烂。
郁绥微微低着头,灰粉色的碎发耷拉在耳廓处,将浅棕色的瞳孔遮挡住大半,瞧不清眼底的神色。
男生的下颌线条流畅而干净,唇瓣抿起来,扯出一条平直的线,精致的眉眼染上恹恹恹的嘲讽,但因为皮肤太白,在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以至于眼尾处那点单薄的红色便格外明晰,混着那颗泪痣,有种很易碎的脆弱感。
郁绥这是……
哭了吗?
很遥远的雨声撞入耳畔,混杂着男生白皙干净的面容,商诀的手一顿。
手背被黑色水性笔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曲线,在冷白的皮肤上异常刺目。
他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商诀下意识地认为,郁绥这样的人,应该永远骄傲鲜活,就像今天上午挑衅自己那样,而不应该露出这种……
这种柔软而惹人怜惜的模样。
想到这儿,他状似不经意地将水性笔摔到了地上,弯腰俯身去捡,想要借着这个机会,看清楚郁绥脸上的表情。
或许是因为故意,他的动作过于缓慢,在这一晃而过的片刻流速里,他看清了男生眼底的水雾。
泛着潋滟的光。
商诀弯折下的腰紧绷出一道利落的弧度,再度直起身后,他颇有些不是滋味地摩挲了下指尖,随即将目光放到眼前咄咄逼人的朱振身上。
对方此刻的脸色很是难看,手里的英语书咣当一下砸到了桌子上,对着郁绥阴阳怪气:“郁绥,你这是什么态度?这就是你对老师的态度吗,难道你的父母没教过你什么是尊师重道,什么是礼义廉耻吗?”
“我今天在监控里观察了你一天了,你就没有一节课不在睡觉。你自己说,你对得起你自己吗,对得起宋董事长和你妈吗?”
接二连三不管不顾的输出,朱振才冷不丁冒出他最想说的一句话:“你配进这个实验班吗?”
死一般的寂静蔓延开来,教室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有想要出声反驳的,但更多的,是压在犹豫下的沉默。
郁绥闻言,眉眼沉下来,漂亮的五官染上戾气。
郁瑶死后,他最恶心有人和他提及装模作样的宋朗华,更恶心朱振把宋朗华那个王八蛋和他妈放到一起相提并论。
他眸底的寒光凛冽,像是淬了冰的一柄剑,干脆撕破了脸面,语气嘲弄:“哦,那朱振老师,请问你配教这个实验班吗?”
他能进实验班,是因为宋朗华给学校送了钱,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但朱振多年教学成绩平平,能被分配到做这一届实验班的班主任是因为什么,郁绥也一清二楚。
对方在副校长孙子的周岁宴上,花了血本送了件三位数的黄花梨摆件,又拖了的礼金,又花血本往教育局送了件黄花梨的摆件,才争取到了这个重点班班主任的职位。
手段不比宋朗华光明正大多少。
班里的人听不懂郁绥在说什么,面面相觑,但朱振在一瞬间就明白了,这句话像是戳中了他的肺管子,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气息杂乱,绿豆大的眼睛死死盯着郁绥,里面的红血丝顷刻爬满了白色的眼球,格外渗人。
“郁绥,你给我滚出去,没有我的同意,你以后别想踏进这个班一步。”
郁绥闻言,嗤笑一声,从桌洞里抄起自己的手机就往外走。
“砰”的一声,他摔门而出,步履格外潇洒,众人回头,只看到一道模糊的背影。
只有商诀的眸光从头到尾落在了他身上,直到郁绥的身影被厚实的墙壁遮挡住,他这才收回眼。
……
教室之外,郁绥斜倚在墙壁之上,姿态懒散,眉眼间的戾气浓烈到肉眼可见。
比他更早成为祭品的孟杰小心翼翼地€€着他,刚想出声和他套个近乎,就见郁绥大喇喇拿出了手机,细白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
[midnight]:你之前说朱振贿赂副校长的事情,能拿到证据吗。
删掉。
郁绥的眉头皱的死紧,对话框里的文字删了一行又一行,那头反倒先冒出来了消息。
【粘人包】:这个点你不在上朱振的课?在这儿搞了半天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粘人包】:你该不会真被朱振赶出来了吧?
郁绥难得沉默。
宋臣年这张嘴估计怕是开过光了。
他言简意赅。
【midnight】:对……
【midnight】:所以我现在光荣地在门口罚站。
宋臣年直接用语音冒出来一句“我草”,郁绥点开,险些被教室里的人给听到,他匆匆调成静音,忍不住唾骂宋臣年这傻逼。
下一秒,仿佛听到他的召唤一样,宋臣年发来了一串馊主意:
【粘人包】:别理朱振那个傻逼了,他以后发癫的时候可多了。再说了,宋朗华可能交代过他,不让他给你好脸。
【粘人包】:我和你说个高兴的事儿,昨天商爷爷的孙子不是没来吗,魏延的脸色可难看了,他买的那支红酒全都进了其他人肚子里,还有还有,宴会里的人因为他私生子的身份,都没给他好脸。
【粘人包】:商爷爷为了弥补他孙子没到场的遗憾,打算今天晚上再办一场小型的欢迎会,只叫了圈子里的各家的小孩儿。
魏延花了血本打算跟着方家混进来,听说还买了幅三百万的画。我看他这次舔不到商家誓不罢休了。
【粘人包】:怎么样,要不我们今天晚上去凑凑这个热闹?
郁绥阖了下眼,手指在屏幕上敲了两下,思忖着宋臣年说的话。
反正被朱振赶出来了,闲着也是闲着,能去看魏延卑躬屈膝的舔狗模样好像也不错。
郁绥直起身,痛快答应了宋臣年的建议。
-
商家,宴会厅。
头顶的灯光璀璨,水晶挂饰切割出几何形状的光影,落到正中心的郁绥身上。
他穿了件裁剪得体的樱粉色西装,上面绣着的银线勾勒出挺括的版型,少年身形清瘦,颈骨微凸,脊骨微微弯出一个弧度,将腰线附近的衬衫绷直,纤韧的腰腹线条漂亮得惊人。
宋臣年站在他的身旁,小声同他耳语:“绥绥,一会儿让我哥带你去见商爷爷,我和他都交代好了,你在商爷爷面前只管点头微笑就行了。”
郁绥点了点头,跟着宋臣年的大哥缓步走向宴会的正中心。
他的肩背挺直,步履平稳,气质卓越,一看就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矜贵少爷。
“商老,这就是我和您提到的郁绥。人又乖又有礼貌,性格也好,我想着,反正两个小孩儿年纪相仿,正适合凑一块儿玩。”
郁绥眉眼弯起来,笑眯眯地和商老爷子打招呼:“商爷爷好,我是郁绥,您叫我小绥就成。从前一直听我妈妈提起您,今天一见,您果然和她说的一样,精神矍铄,人又和蔼,一点都不像外人嘴里说的那么严肃。”
商老爷子理了下衣装,略微观察了下郁绥的长相,从中窥见几分熟悉感。他乐呵呵地拍了拍郁绥的手,笑得牙不见眼:“乖孩子,你妈妈是郁瑶吗?”
郁绥一怔,没想到对方能认出来,很轻地点了下头。
商老爷子叹了口气:“好孩子,唉“,你受苦了啊。”他语气中带着惋惜与可怜,一脸的怅惘,随后拧过头,朝着不远处喊道:“小诀,快过来认人。”
小诀?
郁绥闻言,心中蓦地涌上一阵不太好的预感。
下一秒,灯光错落处,男生从旋转楼梯上缓缓走下来,眉眼清隽,气质矜贵。
商诀看到郁绥错愕的眉眼,似笑非笑地开口:
“哦€€€€”
“你好,乖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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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绥:我超乖(凶凶)
商诀:哦€€€€老婆超乖
商诀:乖老婆,亲亲(づ ̄3 ̄)づ€€?~
郁绥:滚(凶凶)
商诀:o(€€€€€€)o老婆居然在凶我,他都不对别人凶,只凶我一个人,他好爱我。
郁绥:……
郁绥:我超乖,所以小天使们可以点个收藏,留个评论再离开吗,拜托拜托,绥绥比心,(〃‘€€’〃)
ps:郁绥和妈妈姓,妈妈叫郁瑶。宋朗华是倒插门的便宜爹,是个沙杯凤凰男。
朱振敢这么针对绥绥是有原因的,后边会讲。绥绥真的是个很有礼貌的乖孩子。
第6章 出头
这场小型宴会并没有那么隆重,但也足够能看出商老爷子的用心。
场内的布置低调却不失奢华,处处透着一股精致。
没有平日里出席宴会时的你来我往,觥筹交错,整个会场里只有一群高中生和大学生三两围成一个小圈,好奇地朝着这边张望。
视线中心,商诀衣冠楚楚地站在那儿,手中摇晃着的高脚杯里碰撞出白色的雪沫,里边的香槟散发出馥郁的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