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绥的手指在椅背上猛然收紧,眸光在商诀的杯子上停顿了半晌,眼神飘忽:“没,没什么……你怎么还不上床睡觉?”
商诀挑了下眉,看着表情明显不自然的郁绥,有些好奇。
因为在他肩头乱蹭了一晚上,郁绥的头发也乱糟糟的,对方此刻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眼神乱飘,两腮的位置晕开一片绯色,像片升腾的云雾,一路蔓延到他的耳根,就连脖颈处的肌肤也没能幸免。
郁绥昨晚烧到39.8℃的时候都没有今天这么红。
“我想着先收拾,收拾完再睡。”商诀指了指散乱的室内,温和解释。
郁绥的眸光穿过他的手指,看了那个杯子好半晌,催促道:“别收拾了,你睡醒再搞这些东西。”
商诀摇头,他的洁癖不能容忍他在一个这么糟糕的环境之内入睡。
郁绥也知道他的臭毛病,咬了咬牙,努力劝服他:“你昨天照顾了我一晚上,肯定很累了,你别收拾了,上去睡觉吧,这些东西,我帮你收拾整齐。”
商诀直直盯着他,眸光带着打量,郁绥努力装出一副很自然的模样。
好半晌,在看到郁绥有些憋不住的脸色之后,商诀有些好奇郁绥到底想干什么,还是松了口,同意了他的请求。
他径直从衣柜里拿了件干净的新T恤出来,也没拘束,就这么当着郁绥的面脱了衣服。
男生的身材并不像想象之中的清瘦,商诀的四肢修长,手臂结实有力,看起来比郁绥整整大了一个型号。他的肌肉线条流畅,极具爆发力……
在看清他的腹肌之前,郁绥匆匆收回了眼,有些恼羞成怒:“你干什么突然脱衣服?”
商诀将衣服套在了身上,手里拿着那件被郁绥弄脏的衣服,语气十分自然:“不是你让我上床睡觉吗,我总不能穿着脏衣服睡。”
郁绥一时语塞,不知道该不该骂商诀“不检点”。
郁绥憋着气:“你下次注意一点儿,别直接在我面前脱。”
商诀反问:“为什么,我们不都是男生吗?”
微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动,郁绥想不通为什么,只好一把抓住商诀的胳膊,强硬地把人往床上赶。
“你怎么那么多为什么,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快点睡觉,再不睡觉我就要揍你了。” 郁绥道。
商诀也没再多说。顺着郁绥的意思爬上了床,钻进了被子里,老老实实睡起了觉。
床下传来了郁绥收拾东西的声音,并不大,动静很小,像是生怕吵到他一样。
他大概先把椅子放回了原位,又把桌上的衣服以此叠好塞进了商诀的柜子里,最后把商诀拿出来的药分门别类归置好,做完这一切,郁绥长呼了一口气,偷偷抬眼,朝着床铺的方向瞄了一眼。
商诀睡得正熟,呼吸平稳,睡姿也格外端正。
郁绥松了口气,再三确认过后,拿起了书桌边沿上的那个水杯,悄悄往洗手间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的动作格外小心,就连走路都掂着脚,等到走到洗手间的推拉门前,郁绥小心翼翼地拉开了门。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床上的商诀兀地睁开了眼睛。他眼底全然没有半分困倦,眼神格外清明,一点也不像是刚刚睡着了的样子。
洗手间的的推拉门是透明玻璃的材质,从商诀的角度,能够很清晰地看到郁绥的动作。
他正仔仔细细地洗着手里的杯子,在洗干净之后,却又没立刻出来,而是对着这个水杯发起了呆。
郁绥在想什么呢?
商诀轻轻捻了下指尖,连日以来的心绪被串连成线,在他的脑海之中逐渐清晰起来。
他的眼睫轻颤了一下,眸底的神色晦暗难明。
心脏不安分地在胸腔里胡冲乱撞,像是急于破茧的的蝶,希望寻觅到自己所渴望的方向。
日光从窗外轻轻落进来,金色的光影铺满了整个阳台,在这片静谧的光河之中。
少年心动,悄然汹涌。
第55章
东城正式入秋是在十月中旬,道路两边的梧桐树叶在叶片尾端染了层黄,聒噪的蝉鸣声也逐渐在耳畔销声匿迹。
在某一个寒霜露重的清早醒来之后,郁绥刚一睁开眼睛,就被周围的冷空气冻得缩了下脖子,他适应了好半晌,都没能成功从被子里钻出来,还是商诀洗漱完之后,走到他的床前拍了拍他的脸:
“绥绥,起床了。”
男生的声音嗓音低沉,带着刚起床时的沙哑,却清醒得过分,语气里听不出一点困倦。
郁绥咬牙,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很是真心实意地向商诀发问:“你早上起来为什么一点都不困,我明明记得你昨晚和我一样是一点多睡的。”
一点睡,五点起,简直是棺材板里仰卧起。
郁绥小声嘟囔:“我好困啊,我不想去上课了……”
他难得露出这样的神情,一双狐狸眼困得耷拉下来,就连眼尾那颗小痣都显得没什么生气。
两个人昨天晚上做完作业,商诀又拿了套物理老师给的竞赛卷子给郁绥,盯着人做完,又给他讲了一遍,这才放了人去睡觉,换谁都得困得死去活来。
枕头下压着的手机兀的开始震动,闹钟发出了最后通牒,郁绥烦躁地在床上翻了两个身,抓了抓头发,一脸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怨气大的能冲天。
早读在6:10开始,郁绥捞起手机一看,现在是5:45,他花了二十秒迅速爬下床,十秒穿了拖鞋,用冷水一把扑在脸上迫使自己清醒,加上穿衣收拾,不得不少,正好八分钟。
5:53分,郁绥拽起书包,拉着商诀就往楼下跑,5:55分,两人准时到达学校食堂,要了份最简单的豆浆油条打包带走,等到达教室的时候,距离早读开始还剩下二分钟。
宋臣年瞧见郁绥进门的一瞬间,就像看见再生父母一样,也不客气,径直拿过了他手上那一份多的早餐往嘴里塞:“郁绥,我就知道你最靠谱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这踩点进教室的习惯可真是一点儿都没变,真不怕哪天迟到了岚姐抽你啊……”
郁绥坐下来把油条送进自己的嘴里,没好气道:“再叭叭,明天就没你的份儿了。”
宋臣年老实巴交闭了嘴,嘿嘿笑了两声,故作神秘地在唇边比了个口型:“别生气嘛,给你说个好消息。”
郁绥把最后一口咽进肚子里,挑眉看他。
宋臣年朝前后看了两眼,道:“还是高二实验班的班长和我说的,这周六,我们年级要去秋季实践了,听说地点有二个,市中心的科技馆、城郊的动物园还有之前他们高二常去的玉泠山。”
“地点好像是班主任抽签选择的,也不知道岚姐会抽中什么,去年我们班取得是科技馆,怪没新意的……”
郁绥嗤笑一声:“真要去动物园和玉泠山你能走得动还是能爬得动?”
宋臣年梗着脖子不服气:“重在参与,郁绥你懂不懂什么叫重在参与!”
郁绥背往后一靠,气定神闲:“不懂,我只知道你到时候会累得像狗一样,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然后扒在我身上。”
正在收拾桌面的商诀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品味着郁绥的话。
宋臣年要被气死了,恨恨地咬着手里的油条,强撑道:“你胡说,我哪次爬山不是英俊潇洒气度风流。”
郁绥嘲讽开口:“哦,菜逼,上次爬到一半瘫倒在台阶上被人送下山的人是谁?”
宋臣年险些在座位上发出尖锐爆鸣声,还是坐在一旁的商诀默默出声,打断了这场火药味十足的对话:“这次实践会很辛苦吗?”
两个人齐齐朝着他看过来,眸光之中闪烁着不解,商诀见状,淡淡开口:“我以前没参加过,有点好奇。”
郁绥摆摆手:“辛苦个屁,二两步逛完的事儿,你这破烂体质也绝对没问题。”
宋臣年咬牙切齿:“你管走四个小时的路程叫二两步的事儿?”他说完,又瞥了眼看戏的商诀,很是不满:“说不定商诀比我还先趴下。”
郁绥被挑起了胜负欲,手指在桌子上轻扣了两下,挑衅宋臣年:“赌不赌?”
宋臣年一脸警惕:“赌什么?”
郁绥一把把商诀拽的凑近了一些,单手勾上了商诀的肩:“就赌,你和商诀谁先到达目的地。”
宋臣年回想了一下上次商诀跑完二千米的狼狈模样,思索片刻,宋臣年觉得自己比不过郁绥,比个商诀还是绰绰有余的,他晃了下脑袋,生怕郁绥反悔似的:“我赢了你就再给我带一个月的早点。”
他提出条件。
郁绥对此很不屑,他懒洋洋伸出一根手指头,漫不经心地指了指自己:“你输了就叫我一个月的爸爸,外加一个月的早点。”
宋臣年瞪大了眼睛,看着郁绥的眼睛敢怒不敢言,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儿,赶在上课铃声响起之前,从嘴里蹦出一个“好”来。
许岚从后门背着手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郁绥的胳膊还勾在商诀的肩膀上,她挑了挑眉道:“呦,晨读都开始了还在这儿搂搂抱抱呢,你俩这关系够好啊,当亲兄弟呢。”
郁绥闻言才反应过来,商诀大半个身子都快倒在他身上了,他讪讪笑了两下,和许岚解释:“岚姐,我们闹着玩儿呢。”
他身边的商诀反倒冷静得很,对方镇定自若地直起身,朝着许岚笑了一下,只反驳了一句:“许老师,不是亲兄弟。”
郁绥怔楞了一下,一时之间没能摸准商诀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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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班会课,许岚照例总结了一下近期学校强调的各种问题之后,也没拖沓,当即就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夹:“猜一猜,我还剩下什么没通知?”
讲台之下出现了片刻的躁动,秋季实践是一中的传统,往年都是这个时间点,哪怕不停八卦,大家也隐隐猜到了许岚要说什么。
“老师,是去实践的事情吧。”
“肯定是实践,我听其他班讲了,他们班选了动物园呢。”
“动物园……都去了多少次了,还有没有什么别的选项啊?”
“玉泠山和科技馆,就这二个……”
许岚双手抱臂,看着底下激动的学生,慢悠悠继续补充道:“猜对了,的确是秋季实践的事情,你们消息都这么灵通啊,那不如再猜一猜,我抽签选到了什么时间地点?”
她这话一出,底下的骚乱变得更大了些,就连郁绥都被勾起了好奇心,没忍住接了句话:“岚姐,你就别逗我们了,我们就像看见肉包子的狗,您再不说,我们就被馋死了。”
其他人纷纷应和郁绥:“对啊岚姐,别绕弯子了,给我们个痛快吧。”
许岚看着他们着急的脸,也不兜圈子了,干脆利落道:“周六周日两天时间,全都算作假期,我们班所有人都去玉泠山采风。我已经在山下订好酒店了,都是两人的标间,暂时按照宿舍号分了房间,如果你们想换同住的人,可以到班长那儿统一登记。”
“不过我可提前说好了,不允许大半夜一群人给我凑在一起不睡觉,听见了吗?”
所有人开始欢呼起来,纷纷感慨着许岚万岁,还有的人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要不要带两套卷子过去,又被直接否决,带两套卷子多扫兴,这种时候,该带的东西肯定是桌游卡牌。
郁绥倒没什么意见,只是懒洋洋地转着手里的笔,眸光落到他左手腕的那根红绳上,思绪悄然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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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宿舍之后,郁绥二两下洗漱完之后就站到了衣柜前,思索着自己该带些什么。
山里的温度低,温差还大,他又是个怕冷的,万一穿少了,再感冒了可怎么办,他发烧可是才刚好没多久。
门口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声音并不怎么高,郁绥瞥了眼已经熄了灯的走廊,走到房门前,就看见了一副做贼心虚的宋臣年。
“绥绥,你东西是不是还没收拾完?”宋臣年文。
郁绥点了点头,指了下敞开的衣柜门,道:“没呢,刚开始。”
对方松了口气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的怀下钻了进来,很是不客气地坐在了郁绥的椅子上,从怀里往外掏着东西。
郁绥这才发现,宋臣年的整个肚子都是鼓起来的,里边装满了……
罐装啤酒。
他嘴角不自觉抽了两下,从桌上随便捞起了一瓶,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宋臣年:“你要带着这玩意儿去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