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
沈濯根本不看戴跃,隐忍到极点,太阳穴上的青筋都根根爆起。
“濯哥。”
戴跃红着眼睛,似是要哭了。
于逸秋起身,越过餐桌,抓住沈濯垂落在身侧的一条因忍耐而僵硬的胳膊,面露关切。
戴跃还要再说什么,沈濯怒急攻心地低喝了声“滚出去!”,戴跃才像是顾虑到什么,犹豫了下,看看沈濯,转身走了。
就这短短几步路的时间,戴跃走得艰难,沈濯的忍耐也逼近到极限,车厢内的气压低得让人难以喘息。
待戴跃走了,车门关上,沈濯胸腔艰难而夸张地起伏了几个来回,脸色也几经变化,面部肌肉都在颤,眼睛也闭上了,可见忍耐得有多难。
“出去。”
于逸秋很听话,他想沈濯这时候大概率不想身边有人,想一个人待着,便缓缓松开了手。
谁知他刚一松开,沈濯抬手抓住了他的手握紧,“别走,你别走。”
于逸秋没动,让沈濯扣住了自己的手,站了会儿,沈濯睁开眼睛,那双眼睛深而沉,不似往常的平静,流露着于逸秋可以看到的脆弱。
于逸秋:“沈老师……”
沈濯闭了闭眼,胸腔还在起伏着:“陪陪我。”
于逸秋没有多言,安静地站着。
没多久,沈濯上前一步,面对面地抱住了于逸秋,把人浅抱在自己身前,一只手抬起,环抱着男生后脑、轻按在自己肩头,低喘着气息,喃喃:“你乖一点,乖一点。”
于逸秋很乖,让沈濯抱了。
他知道,也能感觉得出来,沈濯这会儿是气怒到了极点,极需要什么来安慰下内心。
于逸秋不介意做这个抚慰包,他也想沈濯能平复心情好受些。
他还主动伸手回抱住了沈濯,用掌心轻拍抚慰男人那宽阔的后背。
很快刀疤出现在房车门口,看他瞧进来的关切的神情就知道他是来事后查看的,结果也果然如他预料的那样,满地是纸,沈濯气得半死。
好在有于逸秋,被搂在沈濯怀里,边拍着沈濯的后背边向门口的刀疤看过去,示意这会儿别进来,他来安慰。
刀疤忙不迭地冲于逸秋抬手抱拳,甚至弯腰鞠躬,边鞠躬边退了出去。
车门再次合上,又只剩他们了。
于逸秋跟撸一只狂躁边缘的大狮子一样耐心地顺着毛,顺了好一会儿,觉得环抱自己的这副身体不似刚刚那么僵硬了,才下巴垫着男人的肩膀,用很乖的声音在男人耳边道:“沈老师,好点儿了吗。”
沈濯根本一点都不好。
但他抱着怀中人,又无比庆幸此刻于逸秋能在。
于逸秋在,多多少少是份慰藉。
于逸秋在,他早已枯败的精神世界好歹还能有点光照进。
沈濯全凭本能地拥抱着于逸秋。
后来是于逸秋从地上捡起了那些纸,他无疑是好奇,他想沈濯看了戴跃拿来的什么能气成这样?
结果一看,那上面竟然都是戴跃的生平,从出生到家庭背景双亲何许如今父母在做什么都有。
于逸秋一页页大致地看过去,越发不解为什么这份东西会让沈濯气恼。
?
为什么?
后面于逸秋从房车下来,刀疤过来又是双手合十又是鞠躬地表达感谢,于逸秋自然就问他:“我看了那些东西,到底怎么了?”
刀疤一脸“如今你是我祖宗”的恳切讨好:“陈年旧事了,你沈老师的一点陈年旧事。”
于逸秋不兜圈子:“你跟我说说呗。”
刀疤叹气又摇头。
于逸秋:“不方便说啊?”
刀疤再摇头。
于逸秋:“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
刀疤还是摇头。
于逸秋艺高人胆大,抬手示意房车那边:“那我直接去问沈老师了。”
说着就要抬步。
刀疤赶紧伸手把他拉回来,一副“你这不是让我为难么”的纠结脸。
于逸秋抬手拍了拍刀疤的肩膀,语重心长:“你不告诉我,我不知道症结所在,怎么安慰沈老师?”
于逸秋很聪明地开导刀疤:“戴跃来的时候,沈老师没让我下车,说明他不介意我知道,对吧。”
“他都不介意我知道,你告诉我,也没什么的,对吧。”
“而且你只有跟我说了,我知道了,才能对症下药啊。”
“跟沈老师认识这么久了,你也觉得我还行,值得信任的,对吧?”
……
沈濯自从见过戴跃,也只有在房车上那短短片刻流露过情绪,从那之后,他一切如常,该干嘛干嘛。
于逸秋见了觉得很不可思议,他想到底是有怎样的内心,才能这样处理自己的情绪?
除了生气,还有别的吗?
难过?亦或者其他?
于逸秋又想起那盒“乐盼”,下意识就想戴跃这次,沈濯私下是不是得给自己加药?
于逸秋一个人默默在脑海里想了很多。
他有主动和沈濯聊起,问他现在心情如何,问他有没有什么心事想要分享或者吐槽一下的。
沈濯一概以淡笑回应,云淡风轻得让人怀疑房车上他的气怒和拥抱是不是真实存在过。
于逸秋怕沈濯憋坏,便又主动聊起话题道:“你现在是不是很讨厌戴跃。”
“你和戴跃的关系,以前是不是还不错?”
沈濯没有回答,只淡淡:“越界了。”
€€€€于逸秋从来不是不知分寸的人。
于逸秋便撒娇:“我在关心你啊。”
沈濯轻轻笑下,抬手抚了抚男生的脸。
他看着于逸秋,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后很轻地说了句:“只要你别骗我。”
于逸秋大咧耸肩,示意自己整个人:“如假包换。”
沈濯眼里有笑意,很浅、很专注,又有些从前见不到的疏离。
于逸秋知道,沈濯这次远不止生气。
到底怎么了?
终于这日,沈濯临时不在片场,于逸秋当天的戏份也结束了,卸妆换了自己的衣服,跟着刀疤去了离片场不远的一个餐厅。
那餐厅在顶楼,室内有场地,外面大片的露台也可以坐。
刀疤点好餐,自己从餐厅的冷柜里取了几瓶啤酒,和于逸秋一起坐在室外的露台上。
刀疤还难得一见地在嘴里叼了根烟,菜还没上过,他就在那儿边转头眺望着远处,边眯着眼睛吞云吐雾。
于逸秋也不着急,从盘子里拎了点小零食吃。
待服务员上好菜,刀疤把烟夹在指尖掸了掸,特别突然又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以前你沈老师还没火的时候,就跟他最好的几个朋友一起住在这种天台可以上来的老房子里。”
“后来也是这种天台,其中一个直接从上面跳下去了,十楼,人当场就没了。”
笑,揶揄地口气:“热搜挂了一个多星期呢。”
于逸秋正吃菜,差点噎住,他第一次知道有人聊起死亡竟然能是这样轻松又含笑的口吻。
刀疤掸掸手里的烟,隔桌好整以暇地看于逸秋:“吓到了?”
哼笑:“这算什么。人死了,好歹不脏。你是没见过以前这圈子里比这脏一万倍的破事儿。”
于逸秋默默把嘴里的菜咽下去。
刀疤又冲他扬下巴:“见过脏事儿吗?遇到过吗。”
于逸秋正常吃菜:“有啊,潜规则。”
刀疤:“潜你?”
笑:“这多干净,这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正常交易了。”
于逸秋听着。
他没主动聊起沈濯,很有耐心地等刀疤自己说。
刀疤吐了口烟,感慨:“以前这圈子,才是真脏啊。”
于逸秋吃着菜,抬眸瞄瞄桌对面,他想要说了么,是不是要开始了?
刀疤自嘲一笑,摇摇头,给自己倒了杯酒喝掉了,放下杯子,他正色看向于逸秋:“多的,我也不太好说,你要真想知道,以后自己去问你沈老师。”
“命好,他告诉你,命不好,你说不定就是下一个戴跃。”
于逸秋没被吓住,淡定地点点头,接着伸手,示意刀疤继续说,他不打断。
刀疤把烟头扔了,懒懒地歪着身形靠着扶手:“我能跟你说的,大概只有你沈老师一直以来都有个心病。”
心病?
刀疤吃饭喝酒,如聊家常,只是口吻正色了些:“你也是艺人,你也知道,这圈子不好混。”
“以前,早年的时候,特别尤其非常的难混。”
“你现在还能p几张图做个网红、又是微博又是抖音。”
“以前哪有这些,综艺都没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