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句话才说到一半,就见观众席上的货车司机和那两个拿着绳子的男人站起身,一步步向舞台走来。那跟绳子被全部塞到了右侧那人手里,而左侧那人啐了一口唾沫,赫然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
司予将证据往怀里一护,对身后众人道:“保护好身份牌!分散了跑!”
-
那两个精壮男人跟在司予身后,一个拿着绳子,一个握着匕首,穷追不舍。放映厅里能够施展的空间不大,司予兜了两个圈子,又回到了舞台,眼看那两人已经近在咫尺,突然,他似乎是被脚下一根电线绊了一下,一个踉跄€€€€
那个拿绳子的男人当即要用手里的绳索去勒司予的脖子,却见他不知怎的整个人一软,泥鳅似的向下一滑,接着握住绳索的一头,一拉一绕一紧,那根绳子当即被捆到了男人自己身上。
随后一个转身,将绳子男人盾牌似的往身前一挡,拿着匕首冲上来的男人收不住惯性,将刀刃捅进了同伴的左肩。
方才的踉跄居然只是个一晃而过的假动作!
一声惨叫后,血溅了对方一脸。司予一把将两人推开,这才开口道:“xxx与xxx二人试图当庭毁灭证据,杀人未遂,法槌!还不定罪吗?!”
话音未落,一桶油对着二人当头淋下。
€€€€餐厅里既然有饭菜,那么厨房里就理应有油,这都是秦夺和司予昨天半夜摸进厨房准备好的。
两个NPC被油蒙了双眼,一时什么也看不见,像是两只无头的苍蝇,只能听到一阵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某特殊审查机构下属xxx、xxx,于法槌之下公然行凶,现判处死刑,当场执行。”
秦夺不知什么时候又换回了“法槌”牌,他从幕布后拿出一只蜡烛,用司予给他的打火机点燃后扔到了油上,那两人身上当即烧了起来!
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两个男人的惨叫声当即填满了整个放映厅,听上去十分惨烈。然而那两个燃烧的厉鬼般的影子还在照着原来的方向,不断跌跌撞撞地追向司予,企图和他同归于尽!
火星沿着他们追赶的路线掉落在木地板上,很快又燎着了舞台的幕布。火越烧越烈,卷起的火舌转眼就吞噬了两个人,只剩下两个不停扭动嚎叫的焦黑人形。他们终于停下了奔跑,在地上一边惨叫一边打滚。
而很快,那嚎叫声也听不见了。
所谓的“演出”已经变成了一场人命闹剧,黑裙女人却像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一样,静默地站在原地,脸上雕塑似的一片死寂,看不出任何悲喜。
另一边,货车司机还在追着被换到“监控”牌的陈€€€€,看样子是想效仿王强,也将她撞烂在墙上,毁灭证据。
哐€€€€!哐€€€€!哐€€€€!
一声又一声让人胆战心惊的巨响,墙面被撞得微微震动。
陈€€€€躲得左支右绌,眼看那猥琐的身影又要冲过来,她拼尽全力往旁边一扑,膝盖、髋关节、肩关节一连几个部位着地,当即疼出了眼泪,一时间爬不起来了,只能一个劲地缩着身体€€€€
就在这时,秦夺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货车司机xxx,于20xx年x月x日下午开车谋杀王岁息,证据确凿,犯罪事实成立,现判处死刑,当场执行。”
接着又是一桶油当头泼下。
烈焰滚滚,在地上打滚的“火人”伸出一只铁爪般的手,一把拉住陈€€€€的脚踝,攥得死紧,陈€€€€尖叫着不停地蹬腿,却始终无法摆脱€€€€
就在这时,司予一步上前,干脆利落地一刀砍断了那只手,陈€€€€整个人往后一缩,后背撞到了墙上,终于甩飞了那只枯黄的手,死里逃生。
眼见着手下转眼就烧成了一团,秃头男人也意识到继续坐在原地不过是坐以待毙,目露凶光,起身向见证者们扑来。
名牌表男人与“法官”已经扭打到了一起,两个人谁也无法脱身。前者拽住“法官”的领子,厉声质问道:“你疯了吗!我可给了你不少钱!现在这群东西全反了,跟我一起杀了他们,到时候火一烧,鬼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他原本以为“法官”是担心事情败露,临时反水,没想到拿着“绿色信号灯”牌的“法官”闻言,当场再次反水,毫无预兆地松开手,如他所言,转身就冲向了见证者。
“怎么办,火要烧过来了!”
“他们也追上来了!”
放映厅的四面八方都传来紧张的呼喊声,司予一边躲闪,一边看向离自己最近的吴安宇,扬声道:“我们还需要更多物证才能给那几个人定罪,让他们的罪行板上钉钉,无法翻身!
“‘名牌表’!你作为竣荣集团的董事长身份的象征,你知道他都干了什么€€€€
“现在,站出来,到你的场合了。”
第18章 终局之刀
电光石火间,吴安宇看向司予那双映着火光的深黑眼眸,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攥紧自己的身份牌,喉咙有些发涩。
“我……我是名牌表。”
他控制不住地害怕,怕自己会搞砸,怕临到最后会被NPC抓到杀死,怕熊熊燃烧的大火会最大程度地挤压他们的生存空间……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司予的声音。
那声音低沉坚定,一字一句传到他耳边:“想想你无辜死去的朋友。”
吴安宇蓦然抬起头,对上了司予沉静如水的目光,像是被一道惊雷当头劈下€€€€
“节哀顺变。”
“我叫司予,身份是绿色信号灯。”
“我住201,今晚要是有人遇到了什么特殊状况的话,可以来敲我房间的门。”
“等从这个地方出去,你多吃点好的吧,补补脑子。”
“世界线已经推出来了,我们会活着离开这里的。”
进入病毒世界以来的点点滴滴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而那些一同经历过生死的同伴此刻就在他的身边。
朋友被货车撞飞的惨状还历历在目,而一切的原因他也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
周围是一片嘈杂,同伴的呼喊声、NPC的咒骂声,奔跑的脚步声、火焰的燃烧声……全都在嗡嗡地往脑子里钻。
可很奇怪地,他喉咙里堵住的那块石头好像突然消失了。
眼下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怕,是没有用的。
吴安宇一口气跑回舞台,险些被台阶绊倒,站稳之后,他鼓起勇气,高声道:“我……!我是名牌表!作为见证者,我,我证明!竣荣集团董事长xxx的罪行全部属实!”
他话音未落,仍在舞台上剧烈地喘息,就在这时,一只戴着名牌表的手向他抓来€€€€
吴安宇惊叫一声,连连后退了三步,可早就破罐子破摔了的名牌表男人顶着一脸狰狞的笑容,疯狗般向他冲来!
“属实你妈!老子这就把你这块破表砸碎!”
他一拳砸在吴安宇太阳穴上,当场打得人眼前一黑,吴安宇摇晃了几步,还没站稳,接着又是一拳迎面砸来!
这一拳拳风猎猎,要是真砸实了,吴安宇只怕不死也残€€€€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道黑色的身影闪过,秦夺飞扑上前,一脚踹翻名牌表男人,拉起吴安宇就跑!
吴安宇的发言像是一滴水滴入了沸油中,台上耀眼的光线下,台下蔓延的火势里,“见证者”们一个一个地站了出来€€€€
赵呈手握“绳子”身份牌,掷地有声道:“我以见证者‘绳子’的身份证明,某招标机构管理人员xxx及其下属xxx、xxx谋杀王岁息并伪造自杀的犯罪行为,全部属实!”
陈€€€€一边跑,一边亮出手里的“监控”牌,语气激愤道:“我以见证者‘监控’的身份证明,竣荣集团董事长xxx曾试图修改监控内容,伪造证据,以掩盖其买凶杀人的犯罪事实!”
张书倩紧随其后,一向柔弱的声音在此刻听上去居然格外铿锵有力:“我以见证者‘女人’的身份证明,竣荣集团董事长xxx曾威逼利诱温楚良,让她出庭做假证!该犯罪行为完全属实!”
像是真的一早就写好了剧本一般,秦夺在这些“铁证”之后,一把将吴安宇推离身边的危险范围,沉声开口道:“我以法槌的名义宣布,犯人竣荣集团董事长xxx、某招标机构管理人员xxx,犯罪证据确凿,犯罪事实成立,现被判处死刑……”
他话音未落,便被恼羞成怒的名牌表男人扑倒在地。
四周的火势越烧越大,这个放映厅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地板被烧得滚烫,秦夺后背着地,当即传来一阵皮开肉绽的声音,忍不住“嘶”了一声,随后迅速偏头避开男人砸下来的拳头,一个滚身,两人的上下位置瞬间颠倒。
秦夺的肘关节在他胸口处用力一压,名牌表男人登时被地面烫得一声痛呼!
就在这时,“法官”挥着手里那个只剩下一根骨头的“法槌”向秦夺的后脑砸来,秦夺拽起名牌表男人的衣领,再次将他扯到了自己面前,堪堪挡下了这一击。
眼看下一击又要迎头而来,而秦夺刚刚被地面烫伤的背部肌肉已经疼到快没知觉了€€€€
另一边,体力耗尽的吴安宇同样已经被秃头男人抓住,即将被推进火海。
就在这时,秦夺腰间的“法官”身份牌被抽出,紧接着司予的声音响了起来:
“死刑立刻执行,由‘绳子’代为行刑。”
随后像是变魔术般,他踩着音响一个飞跃上前,换到了赵呈口袋里的“绳子”身份牌,再顺路向下一跳€€€€
多年后,当吴安宇再次回想起在病毒世界里的最后那天,漫天火海如同阿鼻地狱,一张狰狞扭曲的脸近在眼前,浮肿的手死死拽着他的衣领,要把他往那滚滚烈火里推。
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已经无力反抗。
然而死神的镰刀挥下之前,司予轻盈的身形就像一只蹁跹的鸟,从容地翻身跃下舞台,跃过火海,手中寒光银龙般游走,干净利落地带起一道道血线,将他从地狱拉回了人间。
那是吴安宇第一次见到司予用刀,也是他此生见过的所有刀里,最快的一把刀。
映着秃头男人不可置信的眼神、僵硬倒地的尸体和满脸的血迹。
一眼惊鸿。
放映厅里的大红天鹅绒幕布被火舌点燃,仿佛地狱底层燃烧的烈火,一团团焚尽这个世界里所有的罪恶。
唯独光影之间的司予宛如浴血而生的厉鬼,又像是最高贵纯洁的神明。
“法槌”上那根腿骨贴着秦夺的脸侧砸进木地板里,砸出一个凹陷,而名牌表男人不愧是异世界里的怪物,挨了那一下竟还清醒着,不甘心地用尽余力死死扼住了秦夺的脖子。
秦夺一手摁住他的肘关节,向内狠狠一撇,随后屈膝踢在他的上腹部,同时还要费心去反应怎么才能不被那根腿骨砸成肉泥,以一敌二,分/身乏术。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时,余光里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唰。
手起刀落。
“法官”的“法槌”高高抡起,还没来得及落下,就摇摇晃晃了几下后,向后倒去。
接着第二刀流畅地贯穿心脏,秦夺身上一重,名牌表男人的尸体砸到了他的身上。
……胸口涌出的血毁掉了他仅存的最后一件风衣。
“还活着吗?”司予向他伸出手,勾起嘴角问。
秦夺一脚踢开身上的尸体,拉住那只手,借力站了起来,一脸灰黑,浑身血迹:“……托你的福,暂时没死。”
涌出的血色顺着木地板浸入烈色的火海里,最后见证者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一个被吓到疯狂尖叫的温楚良€€€€
和一个始终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出戏的黑裙女人,陈桂茶。
放映厅里的火终于一点点熄灭了。
司予同陈桂茶隔着浓郁的血腥味和一片焦黑的废墟四目相对,良久,将手中的刀递给了她。
他像是交出去了一把通向真实的钥匙,陈桂茶伸手接过的那刻,一切错乱的过往终结在此刻,从此尘归尘,土归土。
“罪人我已经替你重新审判,死刑我已经替你重新执行,这场话剧表演,于此落幕。”如演出开场时那样,他弯下腰行了一礼,随后垂下眼,安静地注视着女人的瞳孔,温声道,“最后一个人的生死,由你决定。要做宿者S07还是陈桂茶,同样由你决定。
“只是我还是想要提醒你一句。病毒世界里的一切,终究不是现实,你的孩子们……或许还在等着你回头。”
四下里静默无声,不知过了多久,陈桂茶提起嘴角,似乎是笑了一下。
这次的笑容与以往每一次的僵硬诡异都不相同,眼角微微弯起,看上去竟然那样……温柔,而又充满思念。
四下里一片硝烟,满目疮痍,焦黑的地上躺满了她所有憎恨之人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