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满身破烂血迹的司予和司予身边牵着的语糯,皱了下眉:“怎么回事?来的路上被人堵了?”
司予轻巧地笑了笑:“也不算被堵,应该是碰巧遇上了而已。放心,就是衣服被刮破了点,我没受伤。”
他挑挑拣拣,把刚才发生的事掩饰一通后跟秦夺说了个大概情况,其中包括他的技能被对面偷去了的事,而身上没能处理干净的血迹,索性胡诌成是鬼娃娃的。
秦夺显然对他说的话没有全信,但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后,除了之前心口他自己给自己来的那一下,确实没看到什么别的伤口。
他又把目光移到了司予胸口,看着已经被浸出了一大片血迹的纱布,道:“我去帮你找块新的来换。”
“不用了,”司予一把拉住了他,“这些血都是之前的,现在已经止住了,再折腾反而不好。反正从这里离开之后,在病毒世界里受的伤是不会被带出去的,不如我们加快通关,这样被关在教堂里的欲燃姐也更安全。”
他说着四下里看了一圈,问:“云梧还没来吗?”
“嗯。”秦夺点头道,“后山离医院距离更远,而且以云梧的性格,多半还是会准备一份江欲燃的解药,以防万一。”
他们又在医院里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云梧才终于到了,到的时候果然如秦夺所说,还从后山里带回了几种草药。
现在距离五个小时的时限还有不到三小时,风铃藤毒的解药不难制作,需要用上的仪器医院里也都还有。云梧决定利用最后这点时间配置好解药,秦夺留在二楼陪他,以防有人偷袭,司予则带着语糯躲进了医院地下的暗道。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就在云梧的解药即将配置好时,医院楼下突然远远传来了一阵明显的动静。
秦夺心下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走到窗边向外看了一眼,下一秒,脸色一变:“有个巨型怪物正在朝着医院的方向快速靠近,目测应该是之前一直待在地下迷宫里的阿甲。”
司予和云梧曾向秦夺描述过阿乙的怪物形态,而作为阿乙的双胞胎兄弟,阿甲具有同样的怪物形态不足为奇。看他这副怒气冲冲朝着医院奔来的模样,多半是已经知道了阿乙的死亡,来找他们报仇的。毕竟现在这五个小时的时间仅仅是语糯这个特殊NPC不会受到伤害,对于他们这些见证者来说,和平常并没有什么分别。
司予同样听到了怪物靠近的声音,飞速上到二楼,对另外两人道:“怪物形态的阿甲在靠近,这里不能待了,我们必须迅速撤离。”
没想到秦夺却抬了一下手,否决了他的提议:“不用,我去把他引走。”
“不行。”司予皱起眉,“这个怪物皮糙肉厚,速度极快,我们三个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如果是像你说的这样,那一直逃下去也不是办法。五个小时的期限快到了,到时候再加上村子里的村民和杀手阵营的人,我们压力只会更大。”秦夺烟灰色的眼睛看向司予,语调沉稳,“你放心,我有办法对付他,不会跟他硬来。”
秦夺话音刚落,下一秒,只听楼下传来“砰€€€€!”一声巨响,阿甲巨大的身体重重撞在了被封死的医院大门上!
巨大的响声让三人本就紧张的神经越发紧绷起来,医院的大门承受不了太多下这种强度的撞击,眼下想要全员撤退已经来不及了,司予不得不做出妥协,飞快地将怪物的弱点告诉秦夺后,二人带着配制好解药的云梧一起下到了秘密通道里。
通道的小门前,司予深深看了秦夺一眼,秦夺莫名觉得那一眼里包含着什么极其复杂的情绪,但仅仅是一晃眼,那些情绪便被司予眼底纯粹的黑遮掩了过去,最后只飞快地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
秦夺点头应了一声,打开那扇小门,在医院大门即将被撞破的那刻冲了出去,对着阿甲的背影遥遥喊道:“阿甲!我在这里!”
阿甲动作一顿,回过头看了秦夺一眼,却没有立刻去追。他要找的是那个叫司予的骗子,他才是骗取了自己的信任,杀害阿乙的罪魁祸首€€€€
他对秦夺的出现无动于衷,正准备继续撞门,却听秦夺一边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一边喊道:“我知道阿乙的骸骨在哪,你要是不想要的话,我就拿走了!”
闻言,阿甲猛地回过头,这一次终于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他还记得昨天赢了和阿乙的游戏之后,他满心欢喜地跑回先前遇到阿乙的地方,期待着阿乙可以兑现承诺。他本来以为阿乙会在那里等自己的,可是等他终于跑到的时候,先前那个地方却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他疑惑而又委屈,不知道是不是阿乙输了游戏又想耍赖,愤怒地在地下迷宫里找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没有找到阿乙的身影。
后来他终于找累了,最初的愤怒退去后,他心想,算了,反正阿乙说话不算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要他赶快出来陪自己,自己就再原谅他一次。
最后一次。
可是他等啊,等啊,等了好久好久,阿乙却始终没有出现。
地下迷宫里没有昼夜,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终于不死心地爬了起来,重新回到之前遇到阿乙的地方,循着阿乙和那两个外乡人的气味,一点一点地找了过去。
最后那气味停在了一堵堆起来的土墙前。
土墙外阿乙的气息十分浓重,阿甲现在已经完全顾不上生气了,他整个人贴在墙上,用手敲了敲墙面,扯着嗓子大声问外面的人:“阿甲,你在外面吗!阿甲?”
这一次他又等了好久好久,依旧没人回复。
终于,在嗓子都快被喊哑后,他彻底失去了所有耐心,一脚踹开了面前的土墙,心想:我倒要看看你不理我,是在外面干什么呢!
然而面前的土墙崩倒坍塌之后,出现在他面前的,只有一副森白的人骨头。
外面的阳光兜头罩下,让习惯了地道里不见天日的阿甲下意识闭了一下眼。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他强忍着不适重新睁开眼,眼睛受到刺激,留下生理性的泪水,而他在一片模糊的视线中,认出了那具骸骨的主人。
那是阿乙的骨头。
阿甲回想着那具骨头的模样,发了狂地追赶着秦夺的背影。
对方奔跑的方向明显是朝着后山而去的,阿乙的遗骨还留在后山的那个坟坑里,当时的他太生气也太伤心了,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把阿乙的骸骨好好收好,满心只想着给他报仇。
而他绝对不能让阿乙的骸骨落在这个可恶的外乡人手里,那是阿乙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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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甲终于被秦夺引走之后,医院的密道里,司予蹲下身看着语糯手腕上的儿童手表,问:“语糯,你的手表可以给爸爸打电话吗?”
€€€€早在第一眼见到语糯时,他就注意到了语糯手腕上那个和阿智同款的儿童手表。这已经是他们进入病毒世界的第三天了,S03到现在都没有露过面,说明多半要靠特殊手段才能和他取得联系。
果然,语糯肯定地应道:“可以的。”
司予和云梧交换了一个眼神,温声问她:“那语糯现在可以给爸爸打个电话么?我有点事想和他说。”
语糯点了点头,伸出手在手表屏幕上按了几个键,片刻后,电话接通,一个清润的男声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他似乎一早就知道这个电话不是语糯打过去的,刚一接起电话,便笑道:“这位杀手阵营唯一的真实成员,我等你这个电话已经等了很久了。你专门打电话来,是为了向我这个怪物NPC求助的吗?”
电话这头的司予却悠悠笑了起来:“不是的,沈先生,我是来找你谈合作的。”
“合作?”对面的沈淮珏饶有兴趣地问,“你想怎么合作?”
“沈先生,你难道没有觉得,自己的记忆,有些不对劲吗?”
司予刻意加重了其中某几个咬字,不紧不慢地说:“要知道,人在受到重大刺激的时候,为了自我保护,记忆是会下意识把那些你所接受不了的部分进行修改的。这个时候,只要有外界力量刻意进行引导,可能轻而易举地就能把你的记忆,捏造成对方想要的样子。”
沈淮珏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语气一沉:“……什么意思?”
司予的手指在膝盖上一下下起落着,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了下去:“尽管记忆发生了变化,你的意识深处依旧知道真相是什么,所以你下意识在这个世界里埋下了很多线索,等待着我们这些见证者去挖掘。
“而现在,我已经把它们都挖掘还原出来了。所以沈先生需不需要我帮你回想一下,你的女儿语糯和妻子孙宁,在现实世界里,究竟是怎么死的?”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才继续道:“或者我换个说法€€€€
“沈先生要不要再好好考虑一下,那位你效忠了多年的司先生,真的值得你替他做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阵营小反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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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高塔坠落
秦夺脚步不停,步履飞快地朝着后山的方向跑去。
他刚才的话显然激怒了阿甲,身后的地面在震颤,阿甲一边怒吼着,一边迅速拉近着与秦夺之间的距离。
怪物形态下他的速度要比正常人快上许多,村子里路面宽敞,直接沿着大路跑必然行不通,不用多久就会被追上。秦夺的目光在四周观察确认着什么,跑过一间平房时,手掌在矮墙上一撑,径直翻了上去。
他沿着矮墙飞速弓身奔跑了一段,接着一手搭上屋檐,顺手扯下一个铃铛的同时向上一跃,直接将路线转移到了屋顶。
司予刚才跟他说过,这种怪物的弱点有两个,一是视野受限,二是因为体型庞大,动作并不十分灵敏。他往房顶上一跃,怪物笨重的身形必然难以跟上,而将路线移到房顶之后,以怪物受到阻碍的视线,想要定位秦夺的位置,难度会大上许多。
他每跃上一处房顶,房檐下绑着的铃铛便会因为受到震动而轻响起来,让阿甲始终被他吊着一段距离,却又有迹可循,不至于彻底跟丢。
一片丁零当啷的声响中,秦夺从最后一间房屋的屋顶上一跃而下,头也不回地转身奔进了后山连片的槐树林中。
一旦进了山,情况便比在村子里要好了许多,漫山茂密的林木是天然的掩饰,何况山林里还有另一个用来拖住阿甲的利器,鬼打墙。
秦夺本想故技重施,用那片鬼打墙再拖住阿甲一次,但他有所不知的是,常年在地下迷宫的生活已经让阿甲的嗅觉进化到了一种堪称可怕的地步,他可以通过气味的微妙差异辨别出迷宫里那些一模一样的岔道,可以通过气味寻找到阿乙的踪迹,同样也可以利用对秦夺身上气味的追踪,找到这片鬼打墙正确的出口。
这个方法根本困不住他。
二人之间的距离不断拉近,就在秦夺纵身跃入墓坑,以最快的速度将阿乙的骸骨草草收进怀里时,一道巨大的阴影从身后罩下,伴随着呼呼的风声,阿甲硕大的身躯直直朝着他扑来€€€€
他张开深渊般的巨口,獠牙与十爪直勾勾对着秦夺,震声吼道:“把阿乙放下!!!”
秦夺几乎是擦着他砸下的利爪就地滚身,才没有被那尖锐粗长的爪子当场捅个对穿,尽管如此,利爪依旧擦着他的背部刺进了土里,“噗呲!”一声皮开肉绽,飞溅而出的鲜血惹得墓坑里的“睡美人”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阿甲双眼猩红,死死盯着秦夺怀里那具森白骸骨,一击失败后,毫不犹豫地抬起爪子,再次向着秦夺袭来。
爪尖带起的利风直逼后心,顾不上背上那阵火烧火燎的疼,秦夺迅速起身,从怀中摸出铃铛艰难地摇了一声,下一秒,一根粗壮的风铃藤破土而出,在爪子即将捅进皮肉之前,猛地朝着阿甲攻去!
趁着阿甲被风铃藤拦了一下的间隙,秦夺屈膝站起,脚底向上一蹬,单手抓住墓坑的边缘用力一撑,将整个身子带出了墓坑。
他不断摇动手中的铃铛,控制风铃藤拖住阿甲,同时目光向山下一扫,锁定了田野外那座高高的水塔。
阿甲被接连不断缠上来的风铃藤弄得心烦意乱,眼看秦夺就要抱着阿乙的骸骨跑远了,他怒吼一声,握住面前这根向他甩来的藤蔓使劲一扯,下一秒,接近水桶粗的藤蔓竟被他连根拔起!
被拔出后的风铃藤失去了攻击性,软趴趴地垂了下去,阿甲随手将它丢到一边,向着秦夺的背影奋起追去。
山路崎岖陡峭,听到身后再一次传来地动山摇的脚步声,秦夺拢着阿乙骸骨的手稍微松了松,怀中本就摇摇欲坠的森白头骨顿时滚落在地。
他却没有急着去捡,而是依旧保持着之前的速度向着山下奔去€€€€他故意把头骨弄掉,就是为了让身后追着的阿甲去捡的。
果不其然,在追到刚才头骨掉落的位置附近时,身后急促的脚步声短暂地顿了一下,两人间原本已经咬得很紧的距离被再次拉开。
几分钟后,当身后的脚步声再次逼近时,秦夺的手臂又松了一下,又一块碎骨头从缝隙间掉落在地。
他怀中的骨头一路跑一路掉,追在身后的阿甲便跟着一路跑一路捡,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在远近之间拉扯着,始终保持着一个堪堪安全的范围。
刮过耳畔的风猎猎作响,秦夺整个背部都已经被血液和汗液浸湿,喉咙里全是铁腥气。终于,在他怀里只剩下最后一副主体的骨架时,那座高耸的水塔也已经近在眼前。
他面前是一大片碧绿的田地,再远处白色的芦苇荡向着旷野蔓延,一条水流湍急的河从芦苇荡间穿过,而那座水塔就耸立在芦苇丛中。
秦夺奔跑的身影没入芦苇荡里,旷野的风吹起大片芦花,鲜红的血液从后背的伤口中不断滴落,染红飘荡的芦苇。他一口气跑到了水塔之下,身后阿甲扒开遮挡视野的芦苇丛,一步不落地跟了上来。
他们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不到十米,秦夺深吸一口气,将阿乙的骨架夹在腋下,握住水塔一侧的栏杆,顺着纯白的水塔向上攀爬而去。
他的手上和腿上都是刚才在山林间奔跑时被树枝划破的细小伤口,汗水不断从起伏的肩胛骨间淌下,最终与血水混合在一起,整个背脊湿成一片。
水塔距离地面大约二十米处有一个小平台,平台上有一扇小门,门内的台阶可以直通水塔顶部,而秦夺的最终目标,就是那里。
顺着这种金属爬梯往上爬并不难,难的是秦夺要在保证速度的同时不让怀里阿乙的骸骨掉下去。
在他艰难地爬到将近十米处时,只听下方传来“砰!”一声巨响,阿甲巨大的身躯猛地撞在了水塔上!
阿甲笨重的身形并不适合这种攀爬,只能不断地撞击水塔,企图将壁虎一般向上爬行的秦夺震落下来。
秦夺的身形随着他的撞击一晃,右手紧紧抓住了扶杆,脚掌发力,整个人牢牢稳在了水塔之上,继续向上爬去。
十米、五米、三米……
他与平台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下方来自阿甲的摇晃与撞击也越发激烈,秦夺紧咬牙关,眼看就要够到上方的平台,就在这时,阿甲突然后退数步,一阵助跑后重重朝着水塔撞了过来!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