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超度,刀刀疯神 第140章

坐在床沿的秦夺偏头看过去,羊奶般的月光照在司予身上,把他的皮肤照得几乎透明。他的睫毛蝶翼般轻颤了颤,秦夺呼吸无端顿了一下,才说:“……不会的,月亮是地球的卫星,怎么会掉下来。”

“啊,是这样吗?”司予回过头,“原来月亮也是一颗星球吗?”

秦夺一愣,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这种事情,怎么会有人不知道?

可是他的语气又很坦荡,秦夺不确定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逗自己。

“你……你不知道吗?”

“对啊。”司予好看的眼睛向下一弯,“不知道这个,很奇怪吗?”

秦夺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最后却摇了摇头:“不奇怪。”

€€€€其实也不是不奇怪,只是这样的话从司予嘴里说出来,似乎并不违和。

他身上有一种非常独特的气质,杂糅了成熟与天真,仿佛和这个恐怖的异世界格格不入,却又格外和谐。

跟秦夺遇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看着沐浴在月色下,像是整个人都在发着光的司予,鬼使神差地问:“那你以前以为月亮是什么呢?”

“唔。”司予伸出手,食指和拇指的指尖碰在一起,将窗外的月亮圈了起来,“是一个梦吧。”

“梦?”

司予笑着点了点头:“一般的梦都是看不见的,但月亮不一样,它一个可以被看见的梦。”

说到这儿,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秦夺:“不过既然月亮也是一个星球,那秦夺,你有想过要到月亮上去吗?”

他的话题总是很跳跃,秦夺本身并不是一个很爱说话的人,要是换做以前,大概是不会接这种不切实际的话的。

但或许是他此刻也被司予的思维影响了,下意识接便接了下去:“到月亮上去?可是月亮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就算上去了,也无法生存。”

他说着,起身走到司予旁边,站在窗前和他一起看向夜空中的那一轮明月。

身侧的余光中,司予转头看向了他:“是这样吗?”

他一边问,一边伸出修长的食指,若有若无地在秦夺心口点了一下:“可是人的心里也同样什么都没有,但为什么一个人,却可以住到另一个人的心里去呢?”

他的动作其实很轻,隔着衣服并不会有什么明显的感觉,但秦夺却倏地一怔,一转过头,就撞进了那双纯黑的眼睛里。

四下里一时静了下去,只能听到两人节奏不一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的蝉鸣。一片寂静中,司予刚才短暂触碰到的地方却莫名燥热起来,疏疏月光下,秦夺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

噗通。

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

他张了张嘴,正要开口,恰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吱呀”一声,秦夺被惊醒般猛地回过头,见是云梧推门走了进来。

云梧年纪要比他们大上两岁,从进入病毒世界起就一直很照顾他们。他们三人年龄相仿,性格也还算相合,很快就熟络了起来,有事几乎都是一起行动,连夜里借宿的屋子也都是同一间。

他走到床边坐下,并没有察觉到屋内与往常不大一样的氛围,随口问:“你们在聊什么呢?”

秦夺没有吭声,脸上莫名有些发烫,一旁的司予若无其事地笑道:“在聊月亮。怎么样,明天的行动确定下来了吗?”

“确定下来了。”云梧点了点头,“他们这次终于认可了你提出的思路,打算明天去医院看看。”

由于上一轮随机任务要求收集的东西,双方阵营都没有成功收集到,这已经是他们进入病毒世界的第三个晚上了。之前司予就提出过一些建议,但因为太过冒险,并没有被其他几个队友采纳,今晚还是云梧据理力争,其他人才终于松了这个口。

司予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平静地应了一声:“那就好。”

他们今天累了一天,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云梧整理好床铺,道:“辛苦你们一直等我到现在,快休息吧,明天可能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另外两人点了点头,洗漱好后爬上了床。

他们借宿的这个房间床并不大,挤下两个人已经有些勉强,云梧什么都没说,第一夜就很自然地打了地铺,将床位让给了司予和秦夺。

狭小的床铺上,两个少年炽热的身躯紧紧地挨在一起。二人面对着面,司予的膝盖插进秦夺两腿之间,一只手在被子下轻轻勾住秦夺的小拇指,将之前被云梧打断的话题悄声继续了下去:“秦夺,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去月亮上,好不好?”

他们两人离得极近,呼吸间可以感受到彼此交错的气息。司予明亮的眼睛里盛着月色,秦夺目光下意识躲闪了一下,被他勾住的小拇指却不声不响地往回弯了弯,勾得更紧了些:“……嗯。”

司予两眼弯弯地笑了起来,像是对这个简短的回答感到满意。他又往前挪了挪,头枕进了秦夺曲起的臂弯里。

床铺狭窄,借由这个动作,他整个人都快贴到了秦夺身上,带着暖烘烘的体温:“那我们一言为定,晚安。”

说完这句话,他就闭上了眼睛。秦夺一动也不敢动地躺在那,整个人僵成了一块木头。直到不知过了多久,怀中司予的气息已经逐渐变得平稳绵长,他才很轻很轻地将手搭上了对方的腰间,低声回应道:“……晚安。”

这一晚平安无事地过去,第二天一早,他们一队人就按照司予的提议去了医院。

“献身者的心脏”果然与医院里的怪物有关,在终于大费周章地得到了这样东西后,几人马不停蹄地向着教堂的方向赶去。

然而当他们赶到教堂交完任务,即将进入最终阶段时,却得知他们上交的东西中有一样出错了,作为惩罚,他们中必须有一个人被关进教堂下面的封闭空间。

加上司予三人,他们阵营里一共有六个见证者。其中一个男人见这情况,当即想也不想地把目光投向了司予:“这小子细胳膊细腿的,一会儿要真和对面起冲突了估计也是个拖后腿的,我看不如就关他吧。”

司予还没吭声,秦夺便第一个站了出来:“我不同意,这不公平。”

男人嗤笑一声:“在这种地方还讲什么公平?实力就是公平,懂不懂?”

“既然实力就是公平,那就更不应该选司予了。”云梧有理有据地反驳他,“要是昨晚没有司予的建议,我们今天的任务也不一定能成功,现在看来,司予对这个队伍的贡献才是最大的。”

队伍里另一个女生也跟着点了点头:“我也觉得,这样决定也未免太武断了……”

听到有女生为司予说话,男人面色不善地啧了一声:“就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崽子,你们一个二个护着他干什么?看他那一脸小婊/子样,根本……”

他的话没能说完,秦夺脸色一暗,下一秒,拳头已经砸在了男人的脸上。

“我劝你嘴巴放干净点。”

秦夺这一拳没有留力,男人的鼻子当即见了红,反应过来后怒不可遏地就想还手,被身旁另一个队友拉住了:“冷静,冷静,不要内讧!”

教堂里的气氛骤然绷紧,处在事件中心的司予却侧过脸,安静地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秦夺。

摇晃的烛光照亮他的半边脸,少年将自己护在身后,脊背挺直,坚实的肩膀已经有了日后宽厚的影子。

男人抹了一把鼻子下的血迹,恶狠狠地瞪着秦夺,秦夺目光极冷,不躲不闪地回视他,看样子随时都能再上来给他一拳。

他不敢承认自己居然被一个高中生给慑到了,啐了一口后,骂骂咧咧道:“操,老子是懒得跟个小崽子一般见识!”

队友又劝了几句,男人才故作大度地“放过”了秦夺。一场内斗得以避免,最终的人选却依然没定下来,供桌上方的红字催促了一遍,事件中心的司予这才悠悠开口道:“我建议大家不如抽签决定吧,这样也公平些。”

这个提议得到了过半的认同,根据最终抽签的结果,最后被关进封闭空间的正好是刚才叫得最厉害的那个男人,尽管他不停地反抗叫嚣,最终也还是按照抽签结果执行了。

游戏即将进入最终阶段,还剩最后五个小时的准备时间,一番商量后,司予三人决定和另外两个队友分头行动。

然而没有人想到,他们的运气会这么差,才刚离开教堂不久,就碰到了意外情况。

彼时他们正走到某条土路的转角,突然听到另一侧传来一阵粗重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不断朝着他们的方向靠近,云梧警惕地探出头往那个方向扫了一眼,脸色瞬间变了:“有怪物在靠近,这边不能走了!”

他的语速和反应都极快,第一时间就拉着司予和秦夺往反方向跑去,但三人的动静还是惊动了怪物,粗重的脚步声猛地一顿后骤然加快,直直追着三人而来!

他们三个半大的少年根本不是这庞大怪物的对手,用遍了各种方法都没能把身后的怪物甩开,最终只能走投无路地向着远方的旷野跑去,指望能利用高过头顶的芦苇荡藏匿住身形。

可直到怪物耸动着鼻子毫无阻碍地追进了芦苇丛,他们才意识到,怪物追踪他们靠的并不是视觉,而是绝佳的嗅觉。

身后小山一般庞大的身影越追越近,他们的体力已经快要透支,全身都在疼痛地叫嚣着。濒临绝望之际,三人决定孤注一掷地最后赌一把,淌过前方那条湍急的河流。

他们的手紧紧相握在一起,勇气顺着掌心的温度彼此传递。一团团芦花随风飘荡,司予额前的发丝被风扬起,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

身前秦夺的喘息越发粗重,不知道是谁的汗水浸湿了交握的手心,虽然没有人说话,但三人心里其实都十分清楚€€€€

他们的体力都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那时候的他们不过是三个没有经过任何特殊训练的少年,能在怪物的追赶下一口气跑到这里,早已实属不易。

交替的双腿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肺部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带着刀刮般的粗粝疼痛,耳畔风声呼呼作响,就在云梧强撑着一口气,快要跑到河边的时候,秦夺突然感觉自己的手心被人轻轻挠了一下。

司予微喘的声音夹杂在风里,带着点儿与此刻不符的、松快的笑意:“秦夺……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秦夺对他突然的开口没有准备,下意识问:“什么?”

跑在最前方的云梧已经下到水里,好在河水虽然湍急,但并不算太深,他一手抓住岸边的野草,转头对二人道:“来,快下来!”

身后的怪物越追越近,秦夺跟着云梧下到水中,下一秒,却感觉司予的手松开了一点。

他那双明亮的眼睛弯了起来,看着秦夺,轻声说:“其实我一直都不想活,从很久之前开始……就不想活。

“但能遇到你们,遇到你,我还是很开心的。”

秦夺不明所以,微微睁大了眼睛,司予彻底松开了他的手,对着二人说:“你们走吧,我去引开怪物,否则这样下去,我们三个一个也活不了。”

秦夺空荡的手往回一握,却握了个空。云梧显然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喘着粗气厉声喊道:“司予!”

司予已经毫不犹豫地转过头,向着后方追来的怪物跑去:“你们跑吧!快跑,别管我!我……我是和他们一样的怪物,是比他们更可怕的怪物!我不会死的!

“你们快跑!我一会儿去找你们汇合!”

大片的芦苇遮住他清瘦的身形,他的声音散在风里,这似乎是秦夺第一次听见他像这样声嘶力竭地大声呼喊。

他和云梧毫不犹豫想要上岸去追,却因为动作太急,脚下一滑,双双摔进了急流的河水。

司予对身后的一切全然不知,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生死关头折返回来,只为赌上自己的命,去给身后那两个人换取一线生机。

……明明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想骗取一点点的爱和眼泪而已。

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他在秦夺的怀抱里做了个好梦吧。

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那样温暖的体温中安心地睡着过了。

温暖到他情愿就这样死去。

他的体力同样也已经严重透支,连奔跑的步伐都变得摇摇晃晃,眼前的画面扭曲成光怪陆离的景象,他却快乐地提起嘴角,在被抓到之前,拼尽全身的力气把怪物引向了另一个方向。

不知道又这样跌跌撞撞往前跑了多久,或许是五分钟,又或许只有几十秒,他终于双腿一软,向前摔倒在地。

怪物的脚步停在了他身前,可他精疲力竭的身体却一动也无法再动。他偏过头向着河边的方向看去,满目的视野被茂密的芦苇遮挡,只有一片晃动的白。

面前的怪物高举起尖利的爪子,毫不停顿地向着他落下€€€€

司予抬起眼,纯黑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恐惧,他的嘴唇轻轻开合,用沙哑到几乎无法听清的声音,看着怪物说:“去死吧。”

一道劲风落下,怪物尖锐的利爪贯穿了他的胸膛,与此同时,他体内的SOS病毒,也被植入到了怪物的身体里。

滚烫的鲜血喷洒而出,如同盛开的大红月季,美丽而妖冶。

单薄的少年躺在地上,微微眯起眼睛。他的心脏已经完全破碎了,但没关系,在昨天晚上倾泻而下的月光里,他清晰地听到过另一颗心脏加速跳动的声音。

身旁的怪物遥遥晃晃地往前走了几步,因为病毒的植入,最后也将利爪刺进了自己的喉咙,躺倒在地。

司予看着头顶高远的天,呼吸一点点微弱下去,嘴角扬起的弧度却是从未有过的自由。

大片的芦苇荡中躺着一大一小两个怪物,旷野的长风一吹,芦花漫天飘扬。

他在寥廓的风声里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那个于他来说唯一存在过的、短暂到只有四天的夏,就这样在纷飞的芦花中逝去了。

胸口之前被捅过一刀的伤口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和七年前被怪物剖开的地方重合在了一起,身侧芦苇疯长,让司予一时有点分不清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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