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夫今晚运动量应该不小,这笑还带着很明显的呼吸声,江屿眠的呼吸也乱了一下。
刚才在路上,杂音掩盖了电话那端的动静,现在进了巷子到家门口,智能手表里的声音就变得清晰起来,林鹤书停下开门的动作,把音量调低,然后继续开门,进院子,关门。
“江屿眠,你在干什么?”
回答的他的是细微的水声,片刻之后才传来江屿眠有些发飘的嗓音:“你猜?”
林鹤书沉默半晌,忽然笑了一下,贴近手表,喊他:“眠眠。”
江屿眠前一秒还因为他的笑忍不住抖了一下,后一秒就、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懵了一下,回过味来之后猛地坐起身,恼羞成怒地拍了一下水面:“林鹤书!”
然后头一次一句道别的话都没说主动挂了电话。
第21章
江屿眠企图冷静, 没有办法冷静,甚至不想看见手机,随手扯过干发巾走出浴室, 擦了会儿头又拿起床头的平板, 打开浏览器从第一个关键词一路往下搜索, 搜了差不多有十分钟,有一点怀疑人生。
理智告诉他, 应该是因为林鹤书, 但是以前林鹤书真动手帮他的时候,也不止这个时间, 刚刚通话时长才三分钟。
真是他的问题?熬夜多了?最近频率高了?林鹤书第一次帮他的时候多久来着, 似乎也挺快的,有那么快吗?
他甚至想排除干扰再试一次验证一下,又因为搜索结果里的“可能是过于频繁导致”打消了念头。
进退两难之间更生气了,都怪林鹤书!
要真是他动的手也就算了,江屿眠甚至没看见人,就因为他一句话。
太丢面子了。
即便知道林鹤书发了信息, 江屿眠都忍着没去看聊天框, 算上睡觉时间,忍了整整十二个小时,到第二天中午他才做好心理准备, 但凡林鹤书笑话他, 他都要立刻删了聊天记录,然后带着作案工具杀上门去。
都那么丢脸了还吃不着, 这像话吗?
这么一想, 他甚至是带着点期待地打开了聊天框,林大夫根本没提这事, 问他今天去不去午休。
他主动铺了台阶,江屿眠反而有一丝失望。
失望归失望,林鹤书那么邀请,他还是要去的,即便他今天没有去工作室,他甚至还没起床。他也没有要掩饰的意思,打了个呵欠,发过去一条语音:“那你中午回来吗?”
林鹤书没有在外面听语音的习惯,何况这是江屿眠的发的,谁也不能预料他说了什么,又或者是发出了什么声音。
然而即便是转成文字,这样的字眼也让人心动。
回来。
林鹤书的视线在这两个字上驻留,他很清楚江屿眠是无心的。
林鹤书:「买了新的枕巾,晾在院子里」
江屿眠:「哦」
他有点好奇被林大夫特意拿出来说的枕巾有什么特别的,到了之后才发现,院子里的不止是枕巾,还有床单被罩。
推开门走进来,临时牵起来的晾衣绳上几大块素色的布飘飘荡荡,墙边的杏树正在落叶,江屿眠有种下一刻林鹤书就要从那头走出来的错觉。
林鹤书当然不在家,江屿眠认真地打量一圈院子,除了头一次过来林鹤书晾着他去洗澡,他因为无聊转了转,还没那么认真地看观察过这个院子。
深秋的小院和夏天不一样了,砖缝里的草干枯发黄,盆栽里许多植物都在掉叶子,葡萄架上的叶子开始掉落,葡萄根旁边还多了一只新的种植箱,冒点小绿芽,江屿眠不认识,但不难猜出这是刚刚发芽。
小学课本上的知识深入人心,江屿眠一直以为春天才是播种的季节,秋天是收获的,原来秋天也能发芽。
因为这一些变化,整个院子看起来没有平日里那么清爽,很有生活气息,文艺片里那种安宁的生活气息,江屿眠还挺喜欢的。
卧室里也多了一个药柜,江屿眠头一次见,但是不陌生。
瑞德拍卖行是金满楼旗下的,这只药柜是海外回流的东西,他知道之后直接截下来了,虽然是拍忙行寄送的东西,其实没有上过拍卖会。
他送的时候没有想太多,中药柜么,送给中医,没毛病,这儿才意识到林大夫不是开独立诊所的,而是在医院里上班,这药柜他其实用不上,用不上也还是搬回来了。
江屿眠很少拿人去互相比较,他一般看人只看给他的感觉,现在忽然想起章月颖的话,她说他不食人间疾苦,说他随手送出去一辆车一般人不敢收。
林鹤书就敢,一套房他都能收得很坦然。
他今天睡到中午才起床,一点都不困,但是来都来了,肯定是要躺的。
林鹤书的床上只有不太高的枕头,没有大靠枕,江屿眠把被子团成一团放在床头到靠枕,靠在上面拿着手机画图,没有用什么专门的绘画app,就是在手机备忘录上画的。
画的图也很简单,就是简笔画,画小人,画两个亲密贴贴的小人。
画着画着忽然想起来,上一次他过来林鹤书换床单的原因。他不觉得这就是常规换洗,因为林鹤书不光换了床单,还专门问他来不来,生怕他注意不到似的,还用枕巾提醒他。
林大夫的台阶铺得真长,看在他那么用心地份上,江屿眠勉为其难地帮他把外面院子里晒着已经干了的床单都收回来,还把中午躺着画的贴贴小人图也发给他了。
小人图林大夫下午就看见了,姿势挺多,换个人发过来,林鹤书都要说人性|骚|扰的程度,江屿眠不光发了,还问他:「林大夫,你觉得第几个好?」
江屿眠:「我喜欢第三张」
第三张,两个小人都站姿,其中一个还抬着一条腿,是个有点儿不方便的动作,不太适合初次尝试的人,他们偏偏是第一次尝试的时候用的。
临近高考,学校宿舍开始对不住校的学生开放,方便午休。
江屿眠早已经规划好要出国留学,他只是需要一个高考成绩,具体多少其实不重要。林鹤书要学的专业不需要那么高的分,但他老师们眼里的状元苗子,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懈怠。
在其他同学都埋头苦读的时候,江屿眠在跟班长偷偷谈恋爱,缠着他问什么时候可以做点儿成年人谈恋爱该做的事。
不知道问了多少次,林鹤书才松口说高考完。
江屿眠就不缠他了,在班长和其他同学都埋头苦读的时候,他拿出了这辈子也只有一次的科研精神,多方查阅,做足了准备,包括理论和工具。
高考完要搬的东西很多,老章被家长问东问西,没法分身,林鹤书作为班长,于情于理都要站出来。
虽然之后还有志愿填报之类的返校,但教室和宿舍里的东西必须今天都搬干净,为了给下一届的学生营造紧张的氛围,他们毕业之后,高二的学生就会搬进高三教学楼。
林鹤书在还教室的时候,江屿眠已经去了宿舍,他们都只是午休,要收拾的东西不多,江屿眠没收拾自己的床铺,还帮着家远的卷毛同学一块儿收拾了他的东西。
卷毛同学受宠若惊,江屿眠偶尔跟他们一块儿玩,已经挺接地气了,别说那么主动地给他帮忙,虽然收拾起东西来比他还狂放,主打一个塞,塞不下硬塞,还塞不下就加袋子。
江屿眠把人大包小包地送出门之后,关上宿舍门,继续做他的理论准备。
他意识到自己喜欢男生其实挺早的,但是林鹤书之前他没注意过身边的人,看学习资料的时候只是单纯地寻求那方面的刺激,没有仔细分辨过刺激来源于哪一方。
准确地说就是他不知道自己该在上面还是下面。
似乎是应该在上面,下面好像也行。
江屿眠趁着这会儿思考了一下,很快思考出了答案,等林鹤书检查完所有宿舍,来到最后一间、他自己的宿舍,已经是下午两点。
宿舍楼道里空荡荡的,尽头走廊外的天光从窗户落进来拉长了影子,又因为是阴天,这影子也模模糊糊的。
林鹤书推开门,闻到了空气里甜蜜的花香,江屿眠大部分时候都很随性,偶尔心血来潮又很有仪式感,一切看他的心情。
林鹤书握着门把,脚步顿了顿,江屿眠就过来攥住他的手腕把人往里带,然后按上了门。
咔嗒一声,不算重。
林鹤书明白了他的意思:“可以去开|房。”
“可以是后就不在这里了。”
江屿眠对学校说不上多喜欢,跟林鹤书一起住过的宿舍他还挺喜欢的,林鹤书往阳台看了眼,高考假在家疯玩要来学校补作业的准高二高三学生的住校生们已经开始回学校了。
学生们走着走着就开始打闹,几个宿管阿姨在宿舍楼的房檐下整理毕业生废弃不要的东西,一边整理一边聊天,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阳台飘荡进来。
宿舍的隔音实在算不上好,他们都体验过,一间屋子里拍蟑螂,隔壁几间连带着楼下都能听到动静。
他刚刚检查完,这一层楼确实是没有人了。
江屿眠如愿以偿,跟林鹤书商量他刚才思考出来的问题,有理有据:“我们可以都试试。”
林鹤书看了他一会儿,没有反驳他,只是在问这一次先尝试哪种的时候,选择了自己出力,然后在渐入佳境之后问他:“这样舒服吗?”
林鹤书亲了亲他:“以后都这样好不好?”
江屿眠话真的很多,不舒服的时候要喊林鹤书,舒服的时候还是还要喊林鹤书,林鹤书没见过他个样子,他帮过江屿眠很多次,但是没有一次是这样的,让人难以克制。
理智让他克制,本能让他沉沦。
垃圾桶被卷毛清理过一次,套着垃圾袋,干干净净,忽的往下一坠,又一片撕开的包装飘在地上。
期间宿管阿姨上来过一次,听动静是关灯的,江屿眠无知无觉,哼哼唧唧地,林鹤书伸手捂住他的嘴。
“嘘€€€€”
宿管阿姨走远了,他也没有放开:“眠眠。”
雨停了,阳台外有小鸟啾啾地叫,室内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江屿眠背后被梯子硌出几道印子,刚才不明显,现在有点儿疼,不光是背,腿也疼,但他没有喊疼,懒懒看一眼林鹤书,想起来刚才的话了。
“你是不是喜欢在上面?”
林鹤书有一点失控的歉疚感,查看他的情况,眉心蹙着,没有说话,江屿眠自语道:“要是每次都这样,那也可以。”
那个雨天,林鹤书头一次真正认识自己。
中医跟传统的哲学分不开,他从小学到大,养身养心养气,他知道自己薄凉,林奶奶带孩子一向理智不失温情,这是他的问题,骨子里随了亲生父母。
但他从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暴戾的一面。
江屿眠是他精心伪装下唯一的破绽,也是完整的他。
*
林鹤书不知道江屿眠是单纯地喜欢第三张图还是跟他一样,想起了什么。
院子里的床单枕巾都收回去了,有点儿诧异,江大少爷还有动手的时候,回卧室又摇摇头€€€€收回来的床单跟被子一块儿成团地堆在床上,
林大夫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对话框,依旧停留在小人图上,还多了一张,他没有回复,而是打开朋友圈转发了一条几天后古梅苑广场的义诊活动公告。
第22章
江屿眠看见林大夫的朋友圈第一反应是, 义诊,那不就是谁都可以去?他也可以去。
古梅苑广场听起来有点耳熟,搜了地图才知道, 就在办珠宝展的室内体育馆外, 连时间都重合了, 珠宝展持续一周,义诊持续三天。
江屿眠不知道林鹤书去不去, 或者哪一天去, 但他不想问,林鹤书都没有直接跟他说, 他当然是要去“巧遇”。
说起来奇怪, 体育馆明明叫前仓区中心体育馆,体育馆外的广场却是完全不相干的名字。展会前一天,江屿眠带着工作室的人和半个保险柜的东西一块儿过去布置。
珠宝展最初不叫珠宝展叫交流会,主要是各级商家之间内部交易,后来规模越来越大,渐渐也开始面向大众, 来观展的人不一定懂行, 很多只是看个热闹,当地没有专门交易市场的话,选址通常会在体育馆这种场地宽阔的地方, 方便摆摊, 也方便走动看货以及紧急情况的人|流疏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