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的医书还是在,教科书都换成了各类期刊,江屿眠随手抽了一本翻,外科手术相关的,怎么看都跟中医扯不上关系。
再看抽屉,抽屉不适合放书,东西倒不多,大多是零零散散的用具,纸质的只有一个厚厚的笔记本,一拿起来天女散花一样掉出来了好多纸。
江屿眠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却笑了。
掉出来的纸形状不一,纸质也不统一,共同点是,都是他从前画的。
他当初追人的时候其实没什么章法,想到什么做什么,林鹤书长得好看,他就爱盯着人家看。
看得多了总免不了闲来一笔,其实跟年少怀春写心上人名字的同学差不多,不过人家写名字,他画人。
这些画,他画完送出去就忘了,不记得自己画过什么,更不在意林鹤书收到之后怎么处理。
现在看见了,有些还能想起来什么时候画的,大部分不记得了,但他很确定,这里面绝对不止是他交往之后送的画。
江屿眠忍不住回忆,高中时的林鹤书是什么样子呢?
十七八的少年人,性格各异,开朗外向的有,内向少言的也有。
林鹤书呢,既不是内向也不是外向,决不能能文静来形容,可说他阳光开朗也不大合适。他身上同龄人不具有的沉静,能跟同学玩到一起去,但大部分时候像个旁观者,该严肃的时候也严肃,说话总让人信服,确实很适合当班长。
被这样的人特殊对待,不过是过去还是现在,江屿眠都挺得意的。
他没有去翻笔记本,给掉出来的画像拍了张照才找了个盒子一块儿收好。
林鹤书很快收到照片,一起发过来的还有江少爷的语音:“啧啧啧,有些人嘴上一本正经地说不早恋,实际上送他的画全藏起来了。”
“还藏了那么多年。”
第36章
“不会哪里还藏着情书吧?”白天信息没得到回复, 晚上林鹤书做饭的时候,江屿眠也陪在厨房里,一边看他动手一边不依不饶地问。
“冰箱里番茄拿过来。”林大夫使唤人使唤得很自然, “你不是都看过了?”
“谁说我看了。”江屿眠打开冰箱, 问了个挺没常识的问题, “大的小的?”
“大的。”林大夫对他这不沾烟火气的问题适应良好,既没有嘲讽也没有反问, 很平静地给他答案, 倒是江屿眠,大概意识到自己这问题有点傻, 找补道:“我不知道你要做菜还是摆盘。”
“番茄炒蛋, 这番茄不能再放了。”
江屿眠还记得,这是他们从农庄带回来的番茄,那边老板说过这番茄自然成熟才摘下来的,不能久放。
林鹤书熟练地给番茄去蒂改刀,见他一副没事做的样子,给他塞了把芹菜。
江屿眠一片一片揪着芹菜叶子, 话题又绕回去:“那是你的日记吗?”
林鹤书不置可否, 江屿眠觉得自己多半没猜错,手上还拿着芹菜,凑过去讨夸:“我那么照顾你的隐私, 好不好?”
林鹤书笑他:“江总?”
说他擅自改备注的事。
芹菜还带水, 叶子难免沾手,摘下来了还黏在手上, 江屿眠甩了甩, 看过来:“你要跟我翻旧账吗?”
有些人,不过被人重复一遍自己做过的事, 就要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告着告着还真意识到一点问题:“你怎么好像很不想提?”
江少爷固然知道要尊重男朋友隐私,好奇心还是有,今天提了一次又一次,无非是想林鹤书主动开口给他看,奈何林大夫不接话。
他开始胡扯乱猜:“不会是写了什么青春期恋爱史吧?”
番茄下锅,刺啦一声,锅里冒出点白汽来,等声音小了,林鹤书才开口:“我只谈过一个人。”
“说不定是暗恋呢?”
林鹤书转过来:“暗恋谁?”
“那我怎么知道。”
嘴上这样说,江屿眠心里却清楚,即便真有什么暗恋,也不会是别人。
他之所以说那个本子是日记,一来是因为那些夹着的画纸,一般人总不会把男朋友送的画夹到笔记里面去;二来么,他其实看了一页。
捡起那些画之后,第一反应当然是夹回去,于是随手打开笔记本,大约是中页,入目就是几幅草图。
林鹤书是会画画的,江屿眠见过,他能把《本草纲目》上的插图都画出来,不过还是头一回看见他画植物以外的东西,难免多看两眼。
那是两枚指环,还有一些花纹。
作为设计师,江屿眠挺眼熟的,这不就是戒指设计图么?指环是戒指的形状,花纹应该就是錾刻纹样了。
旁边还写了尺寸数据,除此之外就是顶上的,十月五日多云。
就是这日期让江屿眠怀疑那是日记本。
设计稿的日期一般写在侧方,下方,总之不会开头顶格写,就算林鹤书不是设计师讲究这个,也不至于要写上天气。
他啪地把书合上了,那些画纸也没夹回去。
零零散散的,江屿眠弄不清它们是从哪几页掉出来的,索性装盒子里交给林鹤书自己处理。
林鹤书不肯讲,江屿眠也没有再追问,吃完晚饭嘴一抹就钻进了工作间,被林鹤书喊住:“刚吃完不要久坐。”
江屿眠在工作间里喊:“我就画个稿,忽然有点灵感。”
说是这样说,画的却不是什么突如其来的灵感,而是下午看过的那两枚指环。
他不知道林鹤书画那两枚指环是要做什么,但能看出来花纹里有他们的名字,说起来也巧,一个林一个江,都能画出景来。
现在在戒指外圈錾刻平面图样的,其实不太多见,大多是在形状上做文章,或者是在内壁刻字母。
为了能把图案展示出来,戒面宽度有七毫米,好在作为男戒并不夸张
林鹤书带帕帕出去玩了,出门前还来问过他要不要一起,江屿眠没去,帕帕现在已经很习惯跟他,甚至因为林鹤书带它出门更有时间规律,它还会在吃过饭之后来等人。
林大夫夜跑的时候也带它,家里跑步机原本就是帕帕用得更多,现在基本都不开了。
出去大概半个小时林鹤书打电话回来,说路过了水果店,看见车厘子挺新鲜问他吃不吃。这种洗完一口一个的水果,江屿眠还挺喜欢的:“买一点儿吧。”
“你画完了吗?画完了去厨房看看,洗碗机应该洗完了,把碗收一收。”
江屿眠知道他是让自己别坐太久,应了声好,慢吞吞站起来去收碗。林鹤书不是专业的设计师,设计并不复杂,他还原起来也很快,但没想好要怎么用。
拿来当婚戒吗?他们又不能结婚,再说这一颗宝石都没有,拿来当婚戒也太不衬他的身价了。
反正肯定是对戒,先做出来好了。
等林鹤书带着车厘子和帕帕回来,江屿眠已经从工作间出来,盘腿坐在沙发上回复邮件,他上台走秀的视频都传到国外的去了,这段时间陆陆续续收到不少邮件。
朋友、前同事的都很好回,比较为难的是老师的。
这老师不是学校里开班授课一年不知要带出多少学生的老师,而是有时尚教父之称的卡兰€€莫里森。
当时学校里每年都有比赛,恰逢周年庆,莫里森作为校友应邀回母校,顺道当了回评委。
这种规格的比赛,大部分人不会用什么名贵珠宝,江屿眠也是,正好收了块成色不错的琥珀,就拿来做了一只胖胖的小蜜蜂,莫里森大概也觉得小蜜蜂挺可爱,说他最近在准备植物主题的秀,需要一些昆虫形态的珠宝,问他愿不愿意参加。
再后来,江屿眠就成了他的弟子,之后的事业也没少得他帮扶,这样的老师,他实在不好拒绝。
莫里森之前喊过他一次,江屿眠当时回说要考虑,刚走完秀的时候他觉得舞台有趣极了,工作热情也十分高涨,还跟江语晴开玩笑说要当超模。
现在已经不想了。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能说谈恋爱很能腐蚀人的意志,或者说林鹤书很能腐蚀人的意志。
他单纯不想走远。
江屿眠客客气气地回了一封邮件拒绝,发出去没多久就接到了电话。
莫里森没有直接提要他走秀,而是说:“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记得你一直想要红钻,下个月有一枚阿尔盖矿区的红钻拍卖。”
阿尔盖矿区已经封矿,曾经是粉钻的主要产地,而红钻比粉钻更稀有,成色好的更是一颗难求,莫里森身份放在那,这方面的信息比他灵通很多,这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
江屿眠仍旧不觉得他跟林鹤书需要婚戒,但是林大夫那陈年设计稿,让他对对戒充满兴趣,林鹤书都画了稿子,他的专业放在这,总不能给他比下去。
比起纯金打造,红钻就还挺配得上他的。
这种拍卖会准入条件高,江家挺有钱,但生意还没做到全世界去,这请柬他有心要拿是能拿到的,主动等人送上门却不行。
他不过犹豫片刻,莫里森就笑道:“你来,你的设计里有很多的中国元素,那很好,我们可以联合开一场秀,你记得你有一只上过台的长毛狗,也可以一起带来。”
这就不只是上台走秀了,而是合作办展,作为设计师,当然是后者更重要,和莫里森合作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话说到这份上,江屿眠再不去就有点不识好歹了。
他答应下来。
林鹤书洗好车厘子端来:“你要出国?”
“你懂法语?”
“不懂,你说了英语。”
“是吗?”莫里森长居法国,但其实是苏格兰人,江屿眠自己法语没有英语讲得顺,交流起来就顾不上那么多。
林大夫洗水果很细致,车厘子的梗都被去掉了,他拈起一颗扔进嘴里,很甜,不太想多说工作方面的事,简单回答:“是要去,帕帕也跟我去。”
林鹤书点头,没再问,也吃了颗车厘子。
江屿眠忽然想起樱桃梗打结,凑过去亲他,他们刚吃过车厘子,唇齿间还残留着红色的汁液,清甜的果香弥散,江屿眠向来贪欢,亲着亲着就有些意动,贴在林鹤书怀里,微张着唇抬头看他。
林鹤书本来就话不多,今天更寡言了,还带着股冷冷的狠劲,江屿眠察觉出他大概是有点不高兴,但无暇去想为什么,也问不出话来。爽快是爽快的,累也累,掐着他的胳膊勉励支撑,到后面不剩什么力气,索性随他去,林鹤书反倒缓下来。
汗涔涔地躺下来,江屿眠连点烟的力气都不想花,林鹤书一反常态地点了支烟,自己吸了两口送到他唇边,江屿眠没什么表情地撇开脸。
他从来不掩饰情绪,喜怒都写在脸上,林鹤书抹过他额前碎发,低声道:“你不喜欢?”
江屿眠不说话,平时林鹤书挺配合他的,即便有时候强势一些,关键时候也知道让他多享受会儿,今天却全然不顾他,做艾做得跟强煎一样大少爷当然不乐意。
林鹤书亲了亲他:“抱歉。”
江屿眠歇了片刻缓过劲来缓声道:“我给你做个choker。”
这东西说起来只是普通饰品,放到这种时候说就有点不一样的意味在,林鹤书掐了烟看过来,江屿眠哼笑一声:“再这样就拽你。”
林鹤书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没有拒绝。
“嗯。”
江屿眠才算有点高兴起来,伸胳膊给他,林鹤书会意,抱起他往浴室去。
第3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