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潮扫了眼陈主任的背影,进了门就开始磨牙:“他什么意思?一会是问我为什么在这一会交代别打架,怎么我脸上写了我要揍你?”
郁霈面色淡淡:“你打不过我。”
“我那是舍不得揍你懂么,你还顺杆儿爬上了,刚才就应该让你出去挨冻,不识好歹。”陆潮拎着他胳膊抬起来,“我真对你下狠手,你一个星期都别想从床上爬起来。”
郁霈回头看他,近零下的天气他就穿了个单薄的黑色连帽衫,微敞的领口越发衬得肤色冷白脖颈修长,微垂的单眼皮都像透着凉气。
他冻得不轻,连嘴唇都微微泛白。
如果不是他主动出去那刚才挨冻的还真是自己,郁霈轻轻地眯了下眼。
“这么冷啊?”
“你说呢?我把你扔出……”陆潮话一顿,见他朝自己伸手有些没拧过弯,“干嘛?还得抱你?”
郁霈走近两步,展开双手握住他冰冷的指尖,温暖柔软,严丝合缝。
陆潮:?
“给你个热水袋。”郁霈包着他的手,想起他上楼前说的那句“一个人”,微微歪头弯了弯眼睛:“嗯,也是给你一个人的。”
陆潮一哽,像是被人按着脑袋塞进火山口,看着拢住他的细白双手还没反应过来又被后一句砸得头昏眼花。
郁霈体温不高,他有时候都怀疑这人是不是个冰块成的精,但此时他却觉得心口要被烫焦了,呲呲啦啦往外冒浓烟。
他有些迟钝地想,这人撩他的功夫是越来越见长了。
僵硬的指尖慢慢回温,清晰地感受到体温像血液流进他的血管,产生强烈的排异反应。
他挪开视线,却猝不及防望见白皙的颈窝,隐约可见浅青色的血管裹在若隐若现的领口里,越发诱人深入。
陆潮喉咙难耐地滚了滚,低声叫他:“热水袋。”
“嗯?”
“你怎么不热啊。”
第38章 潮落有信(八)
“哥,所以你是个恋爱脑吧?”
陆潮指尖发麻, 迫不及待想要试试他颈窝的温度。
郁霈长得清瘦看着也冷冷淡淡的,不说话的时候像一朵安静的高岭之花,但只要一和他撒娇或是勾他的时候, 却又莫名染上几分绵软糜艳的欲。
“我……”
“挑三拣四。”郁霈面无表情地抽回手,兜头浇下一盆冷水,把陆潮滚烫躁动的神经呼啦一下冷却了。
同时手机一响。
陆潮没好气的接起来:“有事儿?”
另一头茫然的徐骁:“啊?不是你说让我中午给你带饭回来的吗, 我等你快二十分钟了,您老还回不回来了?”
“……马上。”陆潮挂掉电话,那股子火气也消了大半,拿过外套看向一脸淡漠的郁霈:“走了。”
下午风更大了,郁霈衣服单薄,总觉得骨头里都透风。
直播的工资已经发过来了, 他给初粟打了一半, 剩下的买了几件衣服也所剩无几了, 好在他花销不大倒也能度日。
陈主任刚才欲言又止, 但已经足够他分析出大量的讯息, 首先颂锦厌恶京剧也厌恶颂因程, 其中的因果关系必然是从颂因程开始。
一个人恨自己的父母,原因不外乎暴力、忽视以及控制。
譬如他的父亲之于他,秦之遇之于秦修逾, 颂锦之于郁颂安。
陈主任话里还有另一个线索,“郁霈”曾经自我伤害却导致林让君受伤, 以及他们关系匪浅。
这次活动他大概率是上不了台的, 不管陈主任推荐他去宛平是什么心态或什么目的,他都得去一趟。
“又走神。”陆潮抬手把人往怀里一揽, 抬手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 “我说你这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盘算什么, 背三十六计呢?”
郁霈看他笑意招摇,不由得想他这样出生在富贵乡里的矜贵少爷,有父母疼爱和绝对的权利金钱,恐怕也不知道什么叫人间疾苦。
他不愿把这些私事讲给他听,便顺着话闲扯:“是呢是呢,背三十六计。”
“背到哪一条了?”陆潮笑问。
“兵强者,攻其将;将智者,伐其情。将弱兵颓,其势自萎。利用御寇,顺相保也。”郁霈一推他肩膀,迈步先走了。
陆潮听得一愣一愣,他虽然学霸但也没霸到这个程度,于是落后两步掏手机偷摸搜索,接着就傻了。
€€€€美人计。
“………………”陆潮嘴角动了动,在心里憋出一个字。
徐骁带饭看到隔壁窗口出了入冬三件套,其他两个已经被抢光了,探着脑袋打仗似的抢了最后两串糖葫芦。
他猜郁霈应该爱吃,整整齐齐摆在他桌上跟上供似的,一等他吃完饭就催:“小鱼你快尝尝,一会儿糖就化了。”
郁霈没见过这么多花样,倒是见过用山楂串的,插在靶子上沿街卖。
他小时候没吃过长大了也没兴趣再吃,但拗不过徐骁的眼神还是咬了一口。
微凉的果肉和冰脆糖衣融合在一起化了一嘴的清甜,滋味倒是很不错。
“好吃吗好吃吗?”
郁霈咽下口中的草莓,看他一脸殷切便将糖葫芦递回去,“还不错,你要吃么?”
陆潮筷子一顿,看向伸出的手,缓缓:?
他怎么什么都跟人分?刚才还跟他说美人计,现在就开始给徐骁端水,他上辈子是个店小二投胎的?
陆潮咬碎一颗花生碎,冷飕飕说:“一个破糖葫芦也分,你自己吃。”
“就是就是。”徐骁哪敢说自己要吃,疯狂摆手求生:“我刚才已经吃过了,哦对这周有个电影上了,你跟潮哥看不?”
“不了。”
陆潮:?
郁霈将糖葫芦搁在一边,问徐骁:“我要去宛平一趟,一周才能回来,我想麻烦你下课的时候帮我拿一下快递,可以么?”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陆潮吃个饭的功夫,两人聊得你来我往简直把他当个会喘气的雕塑。
他视线在郁霈莞尔轻笑的脸上绕来绕去,咳了几声提醒,但对方全然视而不见。
?
陆潮终于忍无可忍把筷子一放,用力咳了一声。
郁霈回头,眼角笑意一收:“你嗓子不舒服?”
“……”陆潮心说:我心肝脾肺肾都不舒服。
-
郁霈出发日期在周三,和他同行的还有另一个学花旦的女同学何婉思,人如其名长相温婉,性子也很活泼。
郁霈和她交情不深,只是课后有过几次点头之交。
航班在下午两点,共一个半小时航程。
郁霈和她要先前往市区跟京剧团的老师们汇合,再乘坐大巴一起出发。
梁钟居然也在。
他今天穿着件白色的外套,配上细边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清雅斯文,一身书卷气。
“郁霈。”
郁霈和他颔首,“你也去?”
梁钟朝他晃了晃手里的平板,笑意盈盈道:“我算是采风,过去做记录写稿子。”
领队是个年逾五十的男人,锃亮的光头在阳光下熠熠泛光,一张嗓门无比洪亮。
“你们三个是平成大学的学生是吧?这次活动由我带队,任何事情都得听我安排,不要擅自离队明白吗?”
梁钟:“好的老师。”
郁霈不动声色将人群打量一遍,这次活动算上他们三个一共十七人。
郁霈偏过眼神,正好和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视线相碰,顿了顿礼貌一颔首,对方直接把眼神收了回去。
何婉思谦恭端笑和他们打招呼,换来几个不咸不淡的“嗯”,拘束的往后退了几步站在郁霈旁边不吭声了。
“老师们,我们准备出发了。”
上了车,梁钟却没邀请同坐,反而自己戴着耳机在看窗外。
大巴上空余位置很多,郁霈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何婉思跟过来,双手合十看着他眼巴巴祈求:“漂亮校花,我跟你坐一块你介不介意?”
郁霈自动省略这个称呼,动了动唇角:“……不介意。”
-
郁霈不在的第一晚,陆潮诡异的失眠了。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精神亢奋,少了那股子清清淡淡的沐浴露和平稳呼吸跟断了药似的。
半小时不到,他从枕头底下掏了无数遍手机,新消息不少,没一条他想看的。
落地了也不知道报个平安?
他本想打电话过去,但又觉得确实太惯着了,于是发了条短信,结果石沉大海,显示了个已阅就没下文了。
什么意思?已读不回?
他熬了一夜,第二天顶着个乌青的眼圈和生人勿近的煞气进教室。
“哟,校草昨晚没睡好啊?”
陆潮没心思跟他玩笑,一摆手把人推开,“一边玩去。”
“这一脸欲求不满的火气,陆大爷你昨晚让人塞火药桶里了?来,消消火,请你喝饮料,我刚刮出来的新品,你尝尝怎么样。”
陆潮接过来喝了口,“一般,没薄荷气泡水好喝。”
“……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