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的专业课上完,徐骁去帮郁霈拿快递,终于发现他的异常,杵了杵他肩膀笑:“父皇,才一晚上不见就想小鱼啦?”
陆潮斜睨一眼:“想什么想,少编排。”
“别嘴硬,想人家就直说。昨天晚上他还跟我说那儿条件贼拉差,连个单人卫生间都没有,还得上公共厕所去,那声音一听就难受。”
陆潮脚步一停,“?”
“干嘛?”徐骁大骇,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你干嘛这眼神看我?”
“昨晚……”
徐骁挺了挺胸膛,一脸的伟光正:“昨晚我那不是睡不着么,就想着关心一下远走他乡的小鱼,怎么样,我这室友做的到位吧?”
“……”
合着不搭理自己,倒是跟徐骁聊得挺开心?
“我本来想千里送温暖,但他跟我说那地址根本送不了外卖,太惨了。”徐骁无比心痛地谴责了一遍派送范围。
陆潮磨着牙把肝火压了压,又压了压,但徐骁明显是不打算善罢甘休,明目张胆地拨火。
“心疼不?父皇。”
陆潮眼神淡淡:“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筋骨。”
饿死他得了。
徐骁懵逼半晌,跟上他脚步不知怎么咂摸出他平静表象下的酸劲儿,醍醐灌顶“啊”了一声:“不会是昨晚他没理你吧?”
陆潮终于把牙齿磨上了,“起开。”
徐骁自从认识陆潮以来这人就是德智体美劳各个方面都顶尖的男神,从来没见过他这样,不由得笑得前仰后合。
陆潮看了他一会,皮笑肉不笑反问:“笑够没有?”
徐骁快岔气了,死死生生一来二去,憋得肩膀直颤。
“吃醋就大胆说出来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哈哈哈,喜欢人家还不承认,弯怎么了?gay也有春天。”
陆潮:“……爬。”
徐骁终于忍住笑,用力咳了两声稳住情绪,跟在冷飕飕的他旁边继续念叨:“不过小鱼为啥不理你?按道理说他应该秒回你消息啊。”
陆潮没应声,他怎么知道?他还想问呢。
“让我神探徐洛克帮你分析一下啊。”徐骁推理半天,一惊一乍“啊!”了声,吓得陆潮险些一跟头栽倒。
“别犯病。”
徐骁表情严肃,缓缓朝他拎起快递袋:“哥,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他走之前交代我帮他拿快递,他都没找你。”
“那又怎么了。”
“还怎么了,他为什么不使唤你?”徐骁算命似的,一脸深沉地摇头,“这个问题很大,要慌啊。”
陆潮一手插兜,走在校园里无比闲适:“他看你长得像个苦力,而我……”
片刻。
“他心疼我。”
徐骁:“………………?”
陆潮其实也在想这个问题,他走之前也没特地跟自己依依惜别,更没交代什么,昨天走的时候甚至没等他送一送。
他眼里还有自己没有?
“你不觉得他对你好像太有距离感了吗哥?你知道这证明什么吗?”
陆潮面无表情:“没觉得,不知道。”
他又不是傻逼,不用徐骁提也老早就发现了。
郁霈对他就像训狗,近的时候卯尽浑身力气勾引他,让人想把他拽怀里肆意欺凌一番,但有时候他又疏离得像点头之交。
“哥,想啥呢?”
陆潮沉吟片刻,说:“你也发现他对我时冷时热,忽远忽近了?”
徐骁:“啊?我没有啊,我就是觉得他不使唤你来使唤我有点怪。”
陆潮:“……我还是对你智商太过高估了。”
“咋了咋了?你是不是察觉出什么了?展开说说?”徐骁探头靠近,一副等吃瓜的表情,“你是不是发现他移情别恋了?是谁是谁?”
“移什么情,这学校你还能翻出一个比我还帅的?”陆潮嗤了声,抬手拨开徐骁的脸,一字一顿道:“没那可能。”
“那时远时近啥意思?”徐骁茫然。
陆潮停下脚步,重新看向他的眼睛:“近,就是喜欢,远,就是训……总之这是他欲擒故纵的小手段,所以……”
徐骁被这个等式搞懵逼了,目瞪口呆地憋了半天:“哥,所以你是个恋爱脑吧?”
作者有话说:
陆潮:近,不就是喜欢?远,呵,训狗而已,时远时近,花这么多心思那不就是喜欢的要死?
“兵强者,攻其将;将智者,伐其情。将弱兵颓,其势自萎。利用御寇,顺相保也。”€€€€引用自《三十六计》
第39章 潮落有信(九)
“老实说,想不想要我?”
郁霈第一次坐飞机, 登机前看着庞然大物不由自主晃了晃神,想起当年从机身里迈出来的苏队长。
文思说他战死,想来死前也未见过这样先进的飞机, 他们匆匆见过的那一面,相互祝愿四海清平国土安定,不成想先后身死。
郁霈仰起头, 虚虚地“抚摸”了一下这架飞机,眼睛慢慢红了。
“国产大飞机C919,漂亮么?”一道极低的男嗓扫过,沉得像是能在人心底压出共鸣。
郁霈转身看到一个穿着工作服的短发男人拎着工具箱经过,猜测他是跟自己说话,便轻点了点头。
何婉思在前面催促他上机, 郁霈总觉得他看起来有些面善, “我们是不是见过?”
陆炼一笑:“可能吧, 你该上机了小朋友, 机长等你起飞呢。”
郁霈位置靠窗, 跟着指导扣好安全带便看向窗外, 起飞时他耳朵“嗡”地一声什么也听不见了,他吓了一跳,整个人都慌了。
四周人姿态平静, 他在巨大的耳鸣声中生出不安,他的耳朵出问题了?如果他聋了那还怎么上台!
他揉着耳朵, 张了张口试图找出失聪的原因, 结果却像是掀开了堵住耳朵的开关,他又能听见了?
几分钟后听力恢复正常, 他揉了揉仍有些不适的耳朵, 慢慢皱紧了眉。
宽大的机翼隔开云絮缓缓爬升, 将巨大的建筑变成一个个黑点,然后掩埋在云层之下。
郁霈伸出手,隔着舷窗抚摸云层。
不知道当年苏队长看到的情形是否也是这样,略过云层看着满目疮痍片片焦土,无声之中听见同胞哭嚎呐喊。
郁霈视线模糊,恍惚间像是有一只手抚平腐朽破败,揭过新的一页画出浓墨重彩,他轻轻舒了口气,却觉得有些反胃。
胸口像是塞了一团煮沸了的棉花不停的往上顶,郁霈揉着头靠窗闭目养神,忍耐着一股股的眩晕干呕,一落地就吐得天昏地暗。
领队郑科让他吓得不轻,自带着大喇叭问他:“你晕机怎么不早说?”
郁霈接过何婉思递来的水,喝了一口稍微舒服了一些,朝郑科虚弱的笑了笑:“我不妨事,别耽误要紧工作,走吧。”
送戏下乡的重点在下乡,队伍安排在了宛平的一个县城里,当地没有连锁酒店更没有星级宾馆,只有一些卫生条件十分糊弄的民宿。
好在房源充裕也为了大家能够休息好,每个人都有单独房间。
他睡了一下午,晚上七点多爬起来洗了个澡,吃完饭又晕乎乎回来吐了,接着就迷迷糊糊再次陷入沉睡。
他有些水土不服,难受一整夜都没能睡着,陆潮给他发了条消息问有没有落地吃了什么,他打字不熟练也没有力气,点了个已读就算告知。
徐骁话多,缠着他发了好一会语音。
次日十点钟就要演第一场,准备工作繁复又耗时,七点半就得到。
郁霈是没有资格上场的,郑科本想让他去后台给老师们打下手,但看他一脸惨白又打消了念头,别忙没帮上还添乱。
他咕哝着:“这娇气的样儿。”
今天唱《樊江关》,是个热闹又考功底的刀马旦戏,趟马吹打,舞打精妙相辅相成。
郁霈眸光落在戏箱里的七星额子上,靠在门边出了一会神,手机又响了一声。
他拿出来看是陆潮的短信。
€€€€出息了,学会已读不回了?
郁霈怔了怔,往棚子里化妆的老师们看了眼,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出去。
叶崇文今天演“薛金莲”,和唱“樊梨花”的卫秀一起在简陋到四面漏风的简易棚里化妆,今天演出不仅不在室内甚至没有戏台,只在广场上两道门。
卫秀余光瞥见郁霈出去,压低声音凑近叶崇文:“叶老师你刚瞧着那小孩儿没有,昨天我没注意看,今天顶头一个对脸,是真漂亮。”
叶崇文正在勾眼,没吭声。
卫秀一边打底色一边神游感怀,“这一行我还没见过有他这么漂亮的,就是当年的小似玉也没这么一张脸,气质倒是有些像,总有那么点倨傲清冷的劲儿。要是不说还真觉得像师徒。”
叶崇文慢条斯理地吊眉勒头,闻言嗤道:“长得再漂亮有什么用,关键是能唱还得身体好,他那弱不禁风的样子,能唱几句。”
卫秀倒也认同,坐个飞机他都能把自己坐掉半条命,确实也太娇了点儿。
叶崇文手上动作不停,等人过来梳扎的空闲里又侧头瞥了眼不远处的郁霈,“能上台再说吧,现在的学生有几个肯吃苦的?说不好毕业就改行了。”
郁霈担心陆潮有事,打字他不太利索,便找了个四下无人的空地直接打电话。
他秒接,但又不开口。
郁霈:“陆潮?”
隔了几秒,一道凉薄嗓音万分纠结似的“嗯”了一声。
“你给我发消息是有什么事么?”
陆潮一听他这个句式就想磨牙,他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林€€跑?一天到晚抱着个手机跟陈约聊废话,俩人能因为一张图笑半小时,怎么到他这儿非得有事儿才能联系。
“哦没什么事,就告诉你我晚上得回家一趟。”陆潮心说:知道什么叫报告行程不?学着点儿。
郁霈一头雾水,本想问他回家跟自己说做什么,自己又不在学校,但想着他特地说怕是有缘故,便:“嗯,你父母找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