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潮受宠若惊:“我哪儿是天才,您才是时代楷模。”
“不必过谦,咱们的航天事业发展晚,起步条件也差,到现在成为世界航天大国靠得可不是我们这一个两个老家伙。”
陆潮明白他的意思:“是传承。”
申景文哈哈直笑:“小子,悟性不错啊,怪不得能拿这么多奖。”
陆潮也没再谦虚,郑重道:“一代人能做的事太少,接手前人留下的知识与经验,一代传一代才能真正强大。”
申景文叹息:“是啊,我们这一代人能做的东西越来越少了,科技发展得快,未来还是得靠你们。”
“那您等着看吧,我们成为航天第一强国的那天。”
这次项目人均年龄都在六十以上,只有陆潮一个二十出头,每天被各种前辈往脑子里塞知识,弄得他快过载了。
一天的“学习”结束,连去食堂都打飘。
陆潮端着统一的饭盒路过院子,看见几盆绿植,旁边蹲着一只胖墩墩的橘猫在舔爪子。
他走近了居然也没跑。
陆潮在柱子边坐下来,顺手从饭盒里夹了一小坨米饭放在它旁边,橘猫用爪子试探性地挠了挠,又嗅了嗅。
他莫名想起郁霈,吃饭也跟猫似的。
陆潮一只手撸猫,仰头喃喃自语:“小胖子,你说我们家小公主在干嘛呢,不知看见我留给他那袖扣没有。”
橘猫闷头啃米饭,陆潮“嘶”了声:“你都胖成这样了还吃,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白眼儿狼,白养你这么久。”
橘猫给千里之外的郁霈背了黑锅,平白挨了陆潮足足三分钟的教训,冲他“喵呜”一声,狠狠一撅屁股甩开他的手。
陆潮靠着柱子发呆,轻嘲:“估摸着也不会想我,你说他是不是没良心,他还不如你,你还知道喵两声。”
“喵呜……”
“你也觉得他没良心?我对他跟对祖宗似的,他喝口水我都得给他拧瓶盖,你说他凭什么不喜欢我?”
胖橘觉得这是个傻子,撅撅屁股走了。
陆潮继续靠着柱子发呆。
“小陆,开会了。”几位老教授吃完饭回来,随口催促。
“我马上来。”陆潮回神,迅速扒完已经冷掉的饭菜。
起身前,用筷子在柱子上画了一条线。
三个月,92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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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潮走后的第二天郁霈就察觉出不对劲了。
落霞集一天三顿风雨无阻地送餐,他本想拒绝,但徐骁和林€€非要蹭饭。
他拗不过,只好答应。
郁霈看着屏幕上停留在一周前的消息,几乎能想象出他的表情,大概是含着点轻嗤,但又装作不在意。
“小鱼你想啥呢?想潮哥啊?”
郁霈:“不是。”
“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真讨厌潮哥?”
郁霈不知怎么回答,便没出声。
徐骁自顾自说:“他恐同这事儿是真的,我认识他的时候就恐同,连我跟€€子抱他肩膀都不行。高中那会儿他有个室友,趁他出去打球了就在他床上……那个。”
郁霈:“然后呢?”
“他连东西都不要了直接办走读,从那以后再也没住过校。”
徐骁说着,顿了顿:“你跟他告白那会儿他确实烦你,不过后来也是真喜欢你,我能担保他对你是认真的。就他那少爷脾气,不喜欢一个人的话他连一个眼神都不会给。”
郁霈没怀疑,他也经历过这个阶段,所以他才觉得自责。
“你是说,是我把他……”郁霈想了想那个新名词,“掰弯了?”
徐骁见他难以启齿,忍不住笑起来:“你是不是怀疑他因为你的脸喜欢你啊,当然也有一部分,不过我觉得更多还是因为你这个人。你都不知道,他从小就拽的跟天王老子似的,永远都是个镶钻的Bking,哪伺候过人。”
郁霈:“他跟你说的?”
“怎么可能,我自己猜的,他那包袱有五百吨重,人死了嘴还是硬的。”
郁霈:“……”
确实。
“其实我这辈子没服过谁,就潮哥一个,我也不是劝你接受他或者谴责你把人掰弯了不负责什么的,我是真觉得你俩都挺好的。”
郁霈心念微动,无言看他。
徐骁笑了下:“反正你自己决定,无论怎么样我们都还是室友,你就别搬走了呗。”
郁霈其实也舍不得这几个得来不易的朋友,但是:“再说吧,我考虑考虑。”
“成。”徐骁点到为止也没继续说,开了个游戏直播开始吃饭。
郁霈性子沉静,甚少因为什么事动怒或者暴躁,可此刻心里却满是涟漪。
在他心湖里投下石子的人远在千里之外,却丝毫不影响烦人。
郁霈有些头疼,莫名又想到他捏着自己下颌说的那句“想都别想”,摆明了就是要纠缠他。
没有陆潮的寝室安静得出奇,虽然他话不多,更没有徐骁那么话唠,但他在的时候总喜欢诱着他说话,黏人又霸道。
郁霈心不在焉,拿过书翻了半天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索性爬上床睡午觉。
床头挂着陆潮送他的小竹灯。
里头的灯球不能亮了,陆潮又买了一个新的可充电的给他替换。
吃饭、洗澡、送灯球、拧瓶盖、伺候洗手,甚至是抱他睡觉,千里迢迢赶去宛平。
他早应该想到陆潮不是爱照顾人,他是喜欢他。
那个张扬桀骜的性子最难管束,却又给了他足够的底线,恨不得把偏爱都写在脸上。
郁霈越发心烦意乱,丢开灯球转身闭眼,半梦半醒间梦到了天水班。
他睁不开眼,只能听见隐隐约约的稚嫩戏腔,循声靠近却又瞬间消失。
他迫切靠近却轰然听见枪声,震得他耳鸣失聪。
郁霈心慌不已,用尽全力睁开眼却只看见了冲天的火光。
天水班被烈火覆盖,他想上前可四肢如同被人禁锢动弹不得,只能被迫看着弟子们发出凄惨的哭叫和痛苦的哀鸣。
“师父……救我……”
“师父……”
郁霈心碎欲裂惶然惊醒,一抬手摸到脖子上的冷汗。
他撑着头坐起身,长发在身侧散落下来遮住清瘦单薄的肩膀,寝室明明开着暖气,他却莫名觉得很冷。
“你做噩梦了啊?”徐骁问。
郁霈抹了下额头:“嗯,几点了?”
“十二点半。”
才一个小时。
郁霈不敢再睡了,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手机忽然响了,他接起来听了半天:“转专业?”
徐骁抬起头。
“不可能,我说过不会转专业就是不可能转,他们能提供我的体检报告?”
郁霈冷笑一声,脸上覆了一层寒霜,嗓音里满是刻薄的冷利:“你让他们提供我的死亡报告吧,否则没有人可以左右我的决定。”
“您难办?”
“我想您是会错我的意思了,我是说,我没有必要体谅你的难处,选择什么专业是我的自由。”
郁霈说完,静静听了足足两分多钟,突然很轻地笑了声。
“既然如此,你开除我吧。”
作者有话说:
陆潮:俺家小公主会等我回家的对吧?
第51章 孤舟抵潮(一)
陆潮:“少扯犊子,喜欢开除人是吧?来,把我一并开了。”
郁霈说完, 校长当即哑火把电话挂了。
他对这学生印象尤其深刻,一头及腰长发染得五颜六色,抽烟喝酒打耳钉戴项链糊纹身, 外形极其辣眼,行事极其出格。
不说他,连学校党委书记见过他一身酒气的样子, 甚至有一次还撞上了视察组,火冒三丈批评这种学生简直有辱校风。
他动过开除的念头,找陈光明谈过几次但他非说能劝好,还用人格当担保,他一时心软也就答应了,没想到他竟是郁书记的儿子。
这段时间网上的风声他有所耳闻, 因为郁霈, 学校的招生处电话都快让打爆了, 原本无人问津的京剧系居然成了大热门。
每年高考后, 每所高校都卯足了劲儿抢人, 虽说学校有航天这个镇海石, 但总不能只靠这一个。
他虽然不懂京剧,但凭郁霈现在火的程度也知道这放在旧时代那就是顶天了的大角儿。
平大的京剧系是个“草台班子”,连个教学楼都没有, 还是借航天的旧教室勉强上课,如果能跟京剧学院分一杯羹那对平大简直是名垂千古的大革新。
校长幽幽叹了口气。
他跟郁审之共事过一段时间, 虽然交情不深但也明白犯不着因为一个郁霈得罪郁审之, 给自己的前途添堵。
他唯一没想到的是郁霈居然能这么刚烈,连半点儿商讨的余地都没给他。
开除是不可能开除, 至少不能明面上没有理由的开除, 按照他现在的“流量”出去发个疯自己也一样完蛋。
校长长叹了口气, 给陈光明打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