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庆朝国内修剪城墙堤坝,多是使用三合土。而制作三合土的原料之一,就是糯米。还必须是品质上乘的糯米。每年,经户部拨款工部督造,朝廷都要采购上品糯米用作制造三合土,以修筑华夏国土内的水利堤坝或是修缮北地边城的城墙。
早三四十年的时候还好些,那时候新国处立,帝皇有心整合,百废待兴,也没什么人敢在这上面伸手。可如今,却是处处漂没层层盘剥。
虽然推广到全国还只是徒述斐的一个打算,其中还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波折,可真要用的时候,手里的存货总要够吧!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提高水泥的产量才好。
再有,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府试了。到时候恐怕要京内顺天府主持了。县试的时候参加的人基本都不认识贾赦三人,可府试呢?
徒述斐还要盘算一下如何让三人低调的参加府试,并且让所有其他可能认出这三个人的人都闭上嘴才好!
“殿下。”门外葡萄的声音传来,明显是有事情要说。
“进来。”
等葡萄进了屋里,给徒述斐行了礼才开口说话:“万年县咱们的人说,缮国公家有几房人都去大厅石大爷的事情,如今应该是知道石大爷中榜了。”
徒述斐点头,觉得石家要是不傻的话,现在就该保持沉默。只是心里到底不放心:“你去,把新出来的四色点心给老国公送去一份,让他们把嘴闭紧。不光是石大哥的事,还有贾赦和冯唐的。”
“殿下您自来不是标榜‘事无不可对人言’吗?如今怎么倒是遮掩起来了?”贾赦心里还有气呢,一听徒述斐说话,就炸了毛。
徒述斐也不理会贾赦:“等你得了秀才功名,你愿意嚷嚷的满世界知道谁耐烦你?要是你一次成功,算一算,也就不过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罢了,你着什么急?”
贾赦也知道徒述斐说的在理,闷头坐下继续读书背诵。如今虽然离院试还远,可到底院试的时候还要考一本经书注释,要吃透这些也不容易。如今还真就没有多少时间给贾赦抱怨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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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里,徒述斐仍然没能给几个人送考:皇宫开禁的时辰,已经是府试入场的时辰了,石光珠三人直接从皇宫出发,肯定赶不上府试封门,所以还是提前一天去了考场附近休息。
连考三场之后,石光珠还好些,贾赦和冯唐却是结结实实的睡了一天两夜,直到隔天的早上才起床。
这一次因为是在京中考试,三人虽然顺利的得到了童生功名,可到底没瞒住!
四王八公这些老牌子勋贵、弘文馆的宗室和伴读、朝中清流们,都知道了这三人成了童生。而且其中的贾赦和冯唐,还是十岁以下的童生!这可是开国一来都能数得清个数的啊!
“这倒是好事。”徒述斐本来还懊恼这件事被早早的爆出去了,可石光珠却这般劝道。“殿下你当初所虑,是怕我等三人被家中拖累,可对?”
徒述斐点了点头,他的确是有这方面的顾虑。贾赦有个偏心的娘亲;石光珠身后是一群脑回路奇特的长辈,;冯唐家虽然没有特别奇葩的人,可因为冯唐是次子,又似乎有卷入新一轮夺嫡的征兆,所以如今也有些被排斥在家族外面的意思。
总之,就是各家都不是省油的灯就对了!
“所以如今传扬开来,反倒能让一些居心叵测的人投鼠忌器。”石光珠见徒述斐点头承认,因为徒述斐为自己的绸缪和担心,眼睛稍微弯了弯似有笑意,只是随后很快就消失了,又变成了原本冷漠的表情。
石光珠说的的确有道理,徒述斐也被说服了。原本还有些懊恼的心思也消了,又因为最近水泥的产量提升了,让徒述斐心情一时间大好。
之前划给张强看让他去买的地也都买下来了。谁去来也是徒述斐好运,那片土地多是荒地薄地,听说早几十年的时候连薄地都没有,还是后来附近村庄人开垦出来的。
荒地,多沙石泥土,多好的地方啊!如今水泥有了着落,太子因为玻璃铺子的收益又给了徒述斐两个作坊,算是贴补弟弟的,徒述斐计划着要雇人在靠近运河的地方建一个码头,好方便南北运输。
石光珠因为还要预备八月的院试,这一次是不能帮徒述斐监管此事了。不得已,徒述斐去求了甄贵妃,得了两个管事,一个姓孙,一个姓苏。
二人原本还因为自己被给了徒述斐而有点泄气。毕竟从一个大管事变成了一个开荒的,手里除了银子,人力材料什么都没有,全都要他们二人从头开始张罗,任谁心里也会不舒服。
只是徒述斐画出来的饼实在是又大又香甜,吊着这两个人上了自己的贼船,之后呢,这两个管事也就下不去了!
时间进了五月,今年的天气格外的炎热,且自入夏以来降雨便十分稀少。贾赦和冯唐继续跟着石光珠准备三个月后的院试,徒述斐也关注着自己的京郊基地建设,可太子却因为此时显现出来的天时而担忧了起来。
御前殿里,正是用午膳的时候。仲夏炎热,便是再精致的菜肴也难以勾起一般人的食欲,圣人也不例外。
太子陪着圣人勉强用了小半碗饭,便也吃不下了。
待宫人们撤去了膳食之后,太子擦了擦自己因为进食而出的一头薄汗,笑着对圣人道:“如今儿臣倒是想去一趟撷芳殿了呢!”
太子一说,圣人就明白太子的意思了:徒述斐最是个会吃爱吃的,自己院子里开着小厨房,又有各种奇思妙想,倒是能弄出不少夏日里既解暑又充饥的食物来。
“上次那个新的冷淘就很好。明明尚膳间们做出来的也就那样了,这小子偏用什么薯粉或是米粉又煮又蒸的,朕也弄不明白,不过倒比尚膳间弄得更可口。”圣人笑着说,“就是听说做起来麻烦。”
“据小宝说,要是大量的生产,做个流水线什么的,还真不麻烦,反倒是做的越多越容易些。可如今在宫里,又没有许多人口让他能心甘情愿的送吃食,索性也不常做了。”太子对于徒述斐如今已经显现出来的爱憎分明的个性,倒是没有一点的不满意。
“都是你惯的!内府说,如今永宁宫订的玻璃也没到货呢!你看看,如今这宫里,但凡他看的顺眼的,屋子里就全是玻璃窗户,只剩下一个永宁宫。康妃是个大气的,既然这皮小子不给,就让内府走正规渠道去订。可也半年了,再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也该差不多了!长辈给他面子不计较,他可不该恃宠而骄。”
圣人的话不轻不重的,看着像是在说徒述斐,可太子听在自己耳朵里却心绷的死紧。
第88章
“父皇说的是。”最后, 太子还是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淡淡的这般说了一声。而后,太子就说起了夏日以来少雨的事情。
圣人听了,心里微微点头:到底太子是储君, 能简单的从天时上就想到百姓生计, 可见其成长。
看到太子一副求教的样子, 就说:“各部都有旧例, 朕让你轮值六部的原因就在此。你有心学习是好的,只是别心急, 如今只多看着些就好。也不用你亲自动手, 但心里必须有数。再过一个月你就去礼部,那里不用多呆, 看上一个月就好。”
话说到这里,太子知道他该告退了。又说了些和朝局无关的话,太子才退出御前殿来。
回清华殿的路上,太子的神情并不很好。他如今的确是看到也学到了,可这让他心里更不好受。
心情抑郁着, 又想到自己已经成丁, 说不得不久之后就要娶妻, 太子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压下心里所有的思绪,好像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一样回了清华殿。
进了殿里,梨香一打眼就知道太子这是有心事。拧了井水湃过的帕子给太子擦了脸, 又上了消暑的温茶来, 才开口:“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太子纵然有心, 也不会和梨香这个大宫女说。所以只是摇摇头,并不言语。
梨香就知道这事恐怕和前朝有关, 不是她一个后宫宫女能知道了。不过主子有了心事,她总该是分忧的。她也不擅自做主张,只是待太子喝了温茶续盏的时候劝道:“殿下您要是真有什么解不开的谜题,不若找六殿下来?您也说了,六殿下最是个剑走偏锋能出奇招的不是?”
梨香的话让太子点点头:“也好。你让石榴去六弟那里,也不用他顶着太阳过来。只晚间消暑了之后,凉快些了再过来就好。”
说完,就又站起身来。
“殿下您是又要出去?”
“去一趟工部。”太子说完就出了清华殿,前往工部衙门去了。只是走到一半的时候,太子心思一转,又去了一趟钦天监,让钦天监把五十年来的水文记录拿出来。
带着钦天监的水文记录回了工部衙门,太子又着人找出之前他在户部时候记下的近五十年拨款粗略。三份交叉对比着看,只不过两刻钟,太子的心就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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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哥,你找我?”徒述斐和石光珠并行进了清华殿,就看见太子正认真的写着什么。
“小宝,光珠,坐。”太子抬头,对弟弟和伴读露出一个笑脸来,指了指椅子,让二人随意。
之后太子又添了几笔把一句话写完,才撂下笔来。
“太子哥,你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徒述斐开门见山的说道,“我可看出来了,你一有事,梨香和石榴都愁眉苦脸的。”
“和你不相干,就是今天中午的时候,父皇说内府订给永宁宫的玻璃,让你松松手。”太子看见徒述斐,心情稍微好了些。不管如何,自己还有一个值得他关心,也关心他的兄弟不是?
徒述斐端起詹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慢悠悠的说:“嗯,是我任性,让太子哥受了连累了。不过啊,我心里是另有想头的。”
“说说。”太子看徒述斐胸有成竹的样子,就忍不住觉得好笑。自己这个活宝弟弟可不是泥捏的性子,让人好摆弄的!
“父皇无非就是想看到我们兄友弟恭,正好二皇兄的郡王府也正建着呢,我这个做弟弟的很该拿出些自己的心意才好!”
“那内府你就不管了?”
“我和康妃又不熟,永宁宫和郡王府只能选一个,我不信她自己会不识趣。”徒述斐最讨厌被人胁迫着做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了。就算是万不得已,自己反抗不得,可怎么做这件事,还是要按照他徒述斐的方法来。
圣人想看自己的儿子们兄友弟恭,想平息之前因为徒述斐给各宫玻璃偏独独漏下永宁宫而让前朝心思涌动的朝臣而起的风波,可以。朝局稳定没什么不好,可不能压着徒述斐装孙子!
太子嘴角也勾了起来:“孤倒是想看看康妃的选择了。是她在宫中的面子重要,还是二皇弟在宫外的面子重要。”
攀比这东西无处不在,京中有头脸的人家要是哪家没有把家中的窗户换成玻璃的,虽然当面不会有人说什么,可背地里还是会有人说闲话的。
就像镇国公府,知道的是知道徒述斐不待见镇国公府,镇国公府也自矜身份不去要那玻璃来装点门面。不知道的,少不得就要猜测镇国公府是不是家里有些败落了,所以才买不得那体面人家都有的东西来!
诚郡王府正在建造,门窗还没安上呢。康妃要是忍心让自己儿子背着“不被待见”的猜想,也要自己的宫里换上玻璃窗,那他徒述斐也没什么好说的。
反过来,康妃要是心疼诚郡王,要全了诚郡王的体面,那永宁宫就继续用窗户纸吧!两个选择,徒述斐怎么都能让镇国公一系膈应得几天睡不好觉!
“你这促狭鬼!”太子又虚虚点了徒述斐一下,“既然你心里有数,哥哥也不多说。”
“太子哥你要撵我走不成?”一看太子的架势像是要结束话题,徒述斐就不干了,“我可不信你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儿,就烦心得连梨香石榴都没有好脸色了!说说吧,弟弟也好给你分忧。”
“你一个小人,好好读书就行了。光珠八月还要参加院试,你也上点心,很不必替我担忧。”
“太子哥啊太子哥!”徒述斐站了起来,摇头晃脑的在太子面前走了两步,“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咱俩现在是一个整体了!团队合作明白不?有了解决不了的问题,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不是?我有心给哥哥分忧,哥哥你就给弟弟一个机会呗?就算最后帮不了什么忙,太子哥你和我说了心里的事情,也排解了一些对吧?”
“好的坏的你都说了,我也是怕了你的利嘴了!”太子被徒述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弄得哭笑不得,最后失笑的把刚才自己写的东西拿过来让徒述斐看。
徒述斐这几年的用功可不是白费了的,太子写的东西徒述斐读了一遍,抬头看向太子:“哥哥你这折子里,说的是今年天时大旱,明年若降雨必成洪涝,若不降雨则更糟,必然饿殍千里?”
太子点头,语气有些沉重。其实还有些东西他没有写:百姓久饿,走投无路之下恐怕会有人借民心冲击州府。到时候形成民乱,可就不止是赈灾能解决得了的了!
圣人说各部都有旧例,可真要形成民乱,京师重地自然可以凭借之前圣人从四王手中拿回的兵权拱卫安全,可其他地方可就难说了!又有南安和西宁二王早就察觉朝中收回兵权的意图,恐怕也会趁势插上一脚。
届时兵戈一起,才稍微恢复生机的中原大地不知又要经历怎样的磨难?
太子作为储君,虽然明白圣人作为一国之主的平衡手段和权衡选择,可他同样也是一个少年人。少年人心中是总有些热血、正义和敢为天下先的勇气在燃烧的。两相矛盾,这才是太子痛苦不堪的原因。
“所以关键还是粮食吧!”徒述斐敲着下巴说,“要买粮,就要有钱。弟弟的玻璃铺子,不才还算小有资本。就算是有谁不长眼的想要给弟弟扯后腿,弟弟也是皇子不是?少不得要仗势欺人一回了!”
太子有些惊讶。自己这个弟弟可是个貔貅性子,这还是第一次主动往外掏钱啊!还不是小钱!
石光珠从进来之后就一直只听这两兄弟说话,现在看太子因为徒述斐的豪迈惊讶,立刻就解释了一声:“六殿下在京郊买了一块土地,如今手里无人可用,连正在建设的码头都是从直隶找的民夫。”
好吧,这就说得通了。太子收回了自己的惊讶,点点头:“果然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小促狭鬼!”
“我也不是傻的!虽然善事要做,可我自己的利益也要顾及啊!”徒述斐很是理直气壮的摊手说道,“太子哥哥只要到时候帮我兜住底就好,我少不得要在那里建立一个新的城镇了。届时户籍什么的,还要麻烦太子哥哥了。”
“你倒是盼着旱灾不成?快走快走!”太子摆手,装作生气的样子赶徒述斐走。
徒述斐也不生气,只笑嘻嘻的走了。出了清华殿正殿的大门,看见梨香也在,就打了个招呼:“梨香啊,太子哥哥如今心情应该好些了,你进去吧!”
梨香在殿门口,虽然听不清兄弟两人说的话具体是什么,可太子的表情她还是看得见的。于是对徒述斐行礼:“多谢六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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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述斐转天就找了孙管事和苏管事。原本二人还在为了码头建好之后手中无人担忧着呢,如今猛地被派了大量收购粮食的伙计,都有点不明所以。
不过这两个都是聪明人,知道自己主子的身份,也不多嘴。只是拿着银子还是犯愁:“如今新粮未出,种刚下地,如何买粮?纵使咱俩本事通天,可粮价下不来,还是要费上不少的银子!”
第89章
葡萄把两个管事的意思传给徒述斐, 徒述斐连头都没抬:“若是真的有了什么天灾,到时候树皮草根观音土,老百姓什么不往嘴里塞?难道只指望着精粮不成?你和他们这么说,他们就明白了。”
孙、苏二人也不是傻子, 之前是脑子没有转过弯来。如今隔了一天听了葡萄小公公的话, 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只是太子能发现的事情, 原本就靠着粮食价格浮动的买卖人, 自然也有所预料,也开始往各处收购粮食。
这些人原本就是和各地的官员有些关系的, 农人手里的粮食若不卖给他们, 还要小心报复。
所以两个管事虽然有徒述斐皇子名头做旗,可还是束手束脚的。
徒述斐顶着仲夏的大太阳出了一回宫, 请了两个管事来:“我知道两位管事如今跟着我憋屈。没了甄家的招牌,且我交给二位的本就是二位从来没接触过的行当,您二位过去的人脉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