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好人做到底, 直接让他们去缮国公府找石大哥呗!”
太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徒述斐:“你让光珠把事情都做了, 那你做什么?你这甩手掌柜倒是清闲自在啊!”
“这话就不对了!”徒述斐理直气壮道, “弘文馆复课了, 我每日里上学功课都不止,还要练武。二月里就是我的生辰, 每日里我要忙的事情可多呢!”
“赶紧走!”太子看着徒述斐来气, 直接把人撵了出去。
石榴笑眯眯的领着刚被梨香披好斗篷的徒述斐向外走,心里却对两兄弟的相处习以为常。
打量着满满的十几个兄弟里头, 也就只有徒述斐这位六殿下时被自家主子放在心上的,言语亲近没有顾忌什么的,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真要是处处规矩、礼貌相待,那才是真正的疏离呢!
走到门口,湛金和灵宝也已经从茶水间出来了, 等在门口, 和石榴见过礼之后, 才跟在徒述斐后面走了。
“殿下,六殿下回去了。”石榴目送徒述斐走远之后,回了殿内禀告太子。
太子重新又拿起了之前放下的地方志,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正当石榴打算退出殿门的时候, 就听见太子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小六长大了啊”, 而后就不说话了。
--------------
不管太子无心的一句叹息让石榴又产生了怎样的联想, 撷芳殿在开笔之后,终于又热闹了起来。
贾赦也不知道在家里经历了什么, 回来的时候颇有些没精打采的,眉头皱着就没松开过。
“他这是怎么了?”徒述斐指了指坐在自己下首的贾赦,问冯唐。
冯唐看了贾赦一眼,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可能吃撑了吧!年节里头,每日里都是宴席,说不定是积食了还没好。”
贾赦听着这两人旁若无人的议论自己,心里很是憋屈:“你才积食了呢!”
“那你怎么了?”冯唐顺着贾赦的话接着问道。
“祖父的身体,越发的差了。祖母身边的映蓝说,祖父的腿疼了好几天,根本就睡不着。”贾赦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眶也又见红的趋势。
去年里才参加了外公保龄侯的葬礼,如今自己的祖父也越见衰老,十一岁的贾赦心里实在是不好受。
年节里头的,贾赦也找不到人说说心里的惶恐,只能憋着回到宫中来,才能和徒述斐冯唐二人诉说一二。
冯唐和徒述斐都不说话了。原本还意味是他家那个偏心的妈又做了什么事让贾赦不舒服了,所以才出言调侃,也好发泄一下心里的不顺意。可涉及到家中老人的事情,就不能如此态度轻佻了。
“如今也出了上元节了,我让湛金跑一趟,请太医去你家说说话,也好排解排解公爷。”
如今荣国公年岁也大了,徒述斐也不好说什么看病之类的话戳人心伤,只让人多照看荣国公一些的能力却还是有的。
贾赦也知道徒述斐话里的一丝。且让湛金去请,和他们国公府拿帖子去请又是不同。
原著里贾家的丫头病了都可以让太医顺便瞧瞧的,可给丫头看病的虽然也是太医,却是最次一等的了。徒述斐让湛金去请太医,却是肯定要请最好最对症的太医的,所以贾赦心里很是感激。
徒述斐看贾赦这个样子,有些话欲言又止的,不好说出口。
可贾赦到底和徒述斐相处了好几年的时间了,怎么看不出来徒述斐话里还有未尽之意呢?仔细一想,也知道之后的话定然不好说出口。他也没装傻,不然就真的和徒述斐生分了:“六殿下,您不用这样。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只是我到底是希望我祖父能长长久久的!道理我都懂,六殿下您不用劝。”
“这倒是。”徒述斐点头,“无论如何,只要事情没临到自己身上,便是如何也不一定能感同身受。我也不安抚你,只是你要保存自己才好。”
吐露了心中抑郁的贾赦心情稍微好转了一些。徒述斐见状,心里又想起了别的事情来:“今年的武试,你们可要参加?”
“武试?”贾赦和冯唐都有点懵,好半天才反应或来,“殿下是说,武秀才?”
“嗯。”徒述斐点头,颇有些高深莫测的样子。“武试只是其中的一个选项,还有另一件事情呢。不过你们要是参加了武试,那件事情便是再等等也无妨,并不很重要。不过要是不参加武试,就要去做那件事了。”
“还是别了!”贾赦第一个反对。倒不是他怯场,而是他祖母徐氏和他说了,真要往武将方向走,也很不用去抢占人家挣命要参加的考试名额去,自有家里人来给他安排。
冯唐也是同样的意思。
徒述斐早就猜到这两人会拒绝自己,露出一个笑容来说:“那就这么定下了,不参加武试,你们俩开始学写时文策论吧!两年之后的乡试,你们是定然要下场的!”
贾赦和冯唐如同听着,只觉得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后悔自己刚才没答应参加武试去。武试其实并不难,尤其是两人有着天生的家族优势,得个武秀才的功名是手到擒来的。可现在话已经说出口了,六殿下徒述斐从来就是个容不得人反复的霸道性子,他们又能如何呢?
-------------
临近春分,京城南边出了一件怪事。一夜之间,一条灰色的平滑路面自通州附近延伸到了京城附近的官道上。
这条灰色的路面宽约有四丈余,每隔三丈左右就会有一道凹陷进去的深痕。
有大胆的人上前去摸了摸路面,发现路面十分平整,虽然摸起来还是有些糙手,可也比平时的路要好上不止一个档次。
这莫不是都是石头削出来的?那铺这路的人可太有钱了!
可要是用石头铺的,又是怎么运出来的?而且是一夜之间铺好的,昨天也没见过大号的马车车队经过啊!
围观群众里有人思考着这事是谁做的,也有的直接就往神鬼莫测的方向想去了。
等到人群越来越多的时候,就有乡间的村民拿来香烛冥纸之类的东西来,神神叨叨的跪在路边,嘴里嘟囔着除了本人其他人都听不懂的话,开始跪下磕头。
有了人带头,还有家里富裕些的,还准备了些浑酒、粗粮什么的,一副要上供的样子。
围观的人多了,自然有人通知了街面上和衙门能通气的人。等到当地父母前来的时候,关于这条路的话已经越传越邪乎了。
什么有人亲眼看到,这事昨也一颗星辰坠下形成的;又有人看到说这事一把宝剑从天而降,落地化成的;还有人说,看到了一个仙子袖口飘落了一条丝带……最邪乎的一个说法是,只要有人走到这条路的尽头,就能得道成仙。
可无论群众们怎么说,都每人敢走上这条路去试试。一开始用手摸路面的那个人,高举着自己的手,谁想上来看看摸摸都不让,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当地父母不得不让手下的衙役们驱散了百姓,又赶紧着人禀告顺天府去。
顺天府得到消息之后,看书面上写的实在严重,便赶紧递交给宫中。
五台阁里,圣人正听着鸿胪寺上报不日就要进京的两国使节安排情况。告一段落之后,就看见有个小内监领着一个轮值跑腿的翰林进来,从翰林手里接过一本折子恭敬的交给了上前几步的祁顺。
圣人心下奇怪这折子来的突然,可还是打开看了看。而后便沉吟了,喃喃说道:“自通州附近……”
“官家?”祁顺知道圣人之后肯定要吩咐什么,赶紧应声。
“我记得,小六买下的荒地就是再通州附近?”
“官家的记性好,对殿下们关心备至。您说的没错,就是通州附近!”祁顺应道。
“那十有8九的,这事情就是这孩子搞出来的了!”圣人笃定的说。
他看了看手边所剩无几的奏章,忽然静极思动的,想要出去走走。便转头对其他的臣子道:“顺天府下奏报,说是又一条如石板一般的道路一夜而成,自通州而来,仿若神迹。朕却是不信这事神迹的,诸卿可愿随朕一同前往,看看这到底事谁的手笔啊?”
圣人出宫,又是临时起意,可不是说笑闹着玩的!有人赞同,可大部分人还是劝阻的。虽然圣人表现出来的态度很强硬,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到最后肯定劝不住,也肯定要跟着一起去,可该走的劝阻步骤,却是一点也不能少的!
更有几个一不小心入戏了的大臣,还要撞柱子去。好在这几个人平时人缘还不错,总算在假戏真做之前被人拦住了。
于是君臣数人被金吾卫拱卫着,顺利的沿着被顺天府衙门和五城兵马司紧急清场的街道出了京城,前往那条已经在半天之内被百姓们臆想出无数神奇神话故事的道路去。
第125章
徒述斐领着贾赦和冯唐, 此刻正等在自己的“庄子”上。说是庄子,可要是真论起人口数量和建筑规模来,却应该要用“镇子”来形容。
早在圣人打算出宫的时候,这三个人就在朝中大臣们劝谏的时候轻车简行的出了宫门。比起圣人浩浩荡荡一行人缓慢前行的速度, 竟比他们提前到了将近一个时辰。
因为快一年的时间没来这里€€€€徒述斐心虚的想, 好像除了一开始看了一眼还是荒地状态的此处之外, 之后就一直都没再来过了€€€€没想到这里的发展竟然如此迅速。
徒述斐三人到达的时候, 正事辰时过半的时候。如今春暖花开土地开花,已经陆续有灾民着手返乡了。也有坚定的要留下来的, 也有还在犹豫不决的。
总体来说, 如今这里还剩下大概六万人左右。
说起来不是很多,可要是真把这些人全都集中起来, 那觉得事铺天盖地的场面€€€€只能看见人脑袋了!
好在这个时候还是工作时间,还没离开的壮劳力们如今多干一天的活就多拿一天的工钱,一点时间也不愿意浪费,都在徒述斐的两处严格管理的作坊里呢。
十二岁到十八岁的没成丁孩子,都圈到一块, 学些简单的读写运算。
另有许多老人和妇女, 如今正慢悠悠的领着十二岁以下的孩子们一边玩一边做着些诸如编织、挖野菜的事情来。
要不是徒述斐早就知道这些事背井离乡险些活不下去的灾民, 看到这样的景象,说不定还会心有所感的咏诵几首田园诗来赞叹其中的闲适。
可惜这表面上的闲适背后,背景实在是太沉重了!
“主子,都预备好了。”孙管事走近了徒述斐三人, 禀告了一声道, “老苏派出去的人说, 最多一刻钟,估计圣人的御驾就要到了。”
徒述斐一回头, 正好看见孙管事有点忐忑的脸色,有点好笑:“孙先生,我还以为你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怎的今日如此慌张?”
孙管事心里有苦难言。要说接驾这事情吧,其实是有章法可循的。像是他出身甄家,能做到管事的位置,甚至被奉圣夫人相中调进京中帮衬甄贵妃娘娘打理私产,自然也是接受过类似的教育的,届时只按部就班不走了大褶子就好。
可偏偏他如今的主子六皇子徒述斐,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不让迎驾就算了,偏偏还下了令,让轮值守卫的人今日必须格外严厉。
这些轮值守卫的人都是决定留下来的灾民家里的子弟,另还安排了一些机灵的孩子做暗哨随时传递消息,保证作坊的保密性。
忠心是有了,毕竟两个作坊就是他们的饭碗,其中的利害关系都不用他明说。可他们的出身所限,说不得就会做出什么冲撞御驾的事情来。到时候可怎么办啊?
一想到这儿,孙管事和苏管事就一脑门子汗。两人最后分兵,一人陪着徒述斐三人,另一人出去看着点,别真闯出什么祸事来!
--------------
“来人止步!”
圣驾沿着灰色的水泥路一直走,到了快通州附近的时候,就看见一座和地面材料一样的门楼。
门楼左右各写着一排字。右边的是“私人领地非请勿进”,左边的是“强行进入后果自负”。
祁顺听前来探听的人说了这两行字,有点哭笑不得的走近圣人的车架,一字不改的复述了。
车厢里的圣人也和祁顺一样,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到了此时,圣人可十成十的确定这是自己六儿子的手笔了。
天下能把这样的话说得霸道无理又理所当然的,恐怕就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了!
“官家,门楼里出来人了。”祁顺看到刚才高喊止步的方向出来了十几个人,每个人都倒拿着一把像是扫帚的东西,排成了一横排站在门楼下面。
“让人去看看。”
苏管事远远的看见圣驾,还有后面跟着的朝臣车架,赶紧加快脚步走了出来,没先去门楼底下,而是先把两边等着撒石灰粉的半大小子们撵回去,然后才快走了几步到了门楼。
“不知是哪位贵客?这里却是我家主人的私地,恕在下多嘴问了。”苏管事也顾不上擦自己额上的冷汗。既然徒述斐要让他们假装不知道圣驾前来,拿他就假装不知道吧!
随行的人有想开口呵斥的,却看见向来不离圣人身边的祁顺公公被几个金吾卫护卫着走了出来,往门楼的方向去了。
等倒了门楼十几步远的地方,祁顺公公站住了身形,笑眯眯的开口道:“小苏可还认得咱家啊?”
苏管事这回可不能装傻了,只能轮值的护卫队都撤了下去,又让人通传了一声,便作为领路的带着这一长队人进了门楼里面去了。
得到消息的徒述斐也不意外祁顺对自己身边人的了解和接触,只理了理自己的衣衫站了起来:“咱们出去迎迎父皇去。”
-------------
圣人下了车驾,第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六儿子笑嘻嘻的站在旁边:“朕就知道定然是你捣的鬼!”
“父皇怎么这般冤枉儿子?”徒述斐可不会老老实实说的认错背锅,立刻就装起委屈来,“儿子赚些零花来,可算不上捣鬼!倒是父皇,不声不响的来儿子的聚宝盆来,难道是想要儿子孝敬您老了?”
工部尚书刘敬诚不着痕迹的退后了两步,假装自己没听见眼前这对天家父子的对话。
已经在来的路途中换上了常服的圣人也不恼,只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徒述斐的额头:“朕还抢你的零花不成?要不是你弄得这条路快要掀翻京城了,朕也不来理你作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