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身后还跟着不少的大臣,自然也看到了徒述斐的表情。对徒述斐原本就有些好感的,自然是觉得六殿下真挚可爱;便是原本对徒述斐并不熟悉的一些官员,心中也对徒述斐生出些好感来。
可也有一部分因为各种原因而和徒述斐并不对付的臣子,便腹诽徒述斐骨头轻、小人得志了。
不过这不影响徒述斐:“父皇,我这庄子还没个名字。您也知道儿臣实在是不会取名字,要不……”
关于这一点,圣人也沉默了。徒述斐手底下的张强张壮就是他派去的,徒述斐身边的葡萄木瓜圣人也记忆犹新。虽然眼见着之后的湛金灵宝稍微长进了些,可谁知道那是不是徒述斐偶然的灵光一闪呢!
说到底,圣人对徒述斐的审美还是有些不信任。徒述斐这般一说,他就知道了这事求着他给这里起名字呢。只一件事,虽然给儿子的庄子起个名字并不碍什么事,可到底之后还要运作立县之事,起了名字说不定会让下派的官员行事之时有些束手束脚的就不好了。
徒述斐看到圣人沉吟,心里冷笑:你不让我不痛快,我也让你不痛快!就是最后我得不到一个御赐庄子名作为护身符,也要恶心恶心你!
父子俩之间僵持了一会儿,圣人就妥协了,赐下了“云晴”二字。本来圣人是打算用“云霁”二字的,也有给灾民们大灾之后云开晴来的好寓意以祝福,可徒述斐提醒圣人这里面可有皇三女徒霁的闺名呢,弟弟用了有些不好,便直白的用了云晴二字。
从这件事情来看,恐怕徒霁也没被圣人放在心里,甚至是有些忽略的。徒述斐只在心中冷笑,面上却说要去和三姐姐告状,让三姐姐闹一闹父皇要些补偿才好。
圣人因为徒述斐的胡闹,眼中的笑意反倒深了一些,人倒是鲜活了点。
-----------------
庄子上简陋,厨房里也没预备很多的东西,圣人和大臣们前后呆了不到两个时辰便离开了,也没在庄子上用饭。
徒述斐送走了圣人,一直在边上假装鹌鹑的贾赦和冯唐才长出了一口气,有种又活过来的感觉:“殿下,你说他们怎么也不用了饭再走?就是再公事繁忙,难道还省不出一顿饭的功夫?而且他们是来干什么来了?”
徒述斐斜睨了两人一眼,一点都没掩饰的意思:“嫌弃我这里简陋呗!我这是新工业基地,又不是朱雀街的馆子,自然留不住这群身娇肉贵舌头刁的大爷了!”
孙管事和苏管事立刻低下头,假装自己没听见€€€€那群身娇肉贵的大爷里头还有当今圣人呢!
徒述斐一回头就看见这两个人眼观鼻鼻观心的,很是奇怪:“孙先生、苏先生,怎么了?”
“没……就是想问问,爷您打算怎么处置水泥作坊?”两人赶紧顺着徒述斐的话接道。
徒述斐的表情严肃了起来:“这个还要看我父皇的意思。若是他想要工部的人接手,那咱们就放手,只要我们自己的使用权就好,若是可以就更进一步,把民用经营权也拿下。不过真要是工部接手了,恐怕他们不会放过民用盈利这一块肥肉的。若是工部没接手,那就更好办了,咱们做,卖给他们就好。”
徒述斐说的是一个大概方针,其中的具体步骤还要孙苏两个管事一点点的完善才行。不过他们俩就是干这个的,如今徒述斐把问题的走向给的如此明确,两人只要照本宣科就可以了。
第128章
不管重新立县会对附近几县的县界造成怎样的影响, 既然是圣人亲口说的,金口玉言之下,各部门该行动的就要立刻行动起来了。
不过这对徒述斐的影响不大。如今万事俱备,徒述斐已经把该埋下的暗线都埋下了, 只等着自己需要的时候点燃引线, 就能引起一些爆炸。到时候的连锁效果, 可不是一般般的手段就能抵抗得了的。
太子听了一些徒述斐的计划, 不置可否,加之工部要用水泥替代三合土, 如今他正参政, 这事情就交到了他的手上。
徒述覃倒是想插一脚,毕竟工部如今也又一半在他手上呢, 可工部尚书刘敬诚上奏请太子主理此事,让徒述覃气的肝疼:“他是犯了什么病了?怎么就非要让太子来接手?”
牛继宗也皱着眉摇摇头,猜不透原本油盐不进的刘敬诚怎么就忽然倾向于太子了。
徒述覃深呼吸的一下,把刚才暴露出来的怒火压了下去,恢复了平日里谦谦君子的温润模样道:“罢了, 原本这事情的源头就是六弟, 给太子增加筹码是必然的。其中的关窍不打听也罢, 已成定局的事情了。”
牛继宗想想也是,便附和道:“殿下这般想是没错的。更何况您也说了,这东西是六皇子拿出来的,若是您接手了, 说不得他在里面动些手脚, 若是这东西不够坚固, 便是您的大错了!”
徒述覃听了牛继宗的话,不以为然。别人不知道, 他和徒述斐虽然不亲近,可他这个六弟的性格他却是清楚的。
这东西如果是出自别的什么人手里,光是试验这东西的真假,起码就要好几年的时间。可既然这东西是徒述斐拿出来的,且已经开始使用了,那质量就肯定没问题!至于说如果他接手了徒述斐可能在其中动手脚,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他这个六弟的确是早慧又多谋,可偏偏就是有些妇人之仁,又像是菩萨一样悲悯天下。光是看这东西的用途,就知道徒述斐不可能在里面动手脚!不光自己不会动,真要是有人想要从中牟利造成黎民艰难,恐怕头一个变成怒目金刚的就是徒述斐。
这一点,他清楚、太子清楚、圣人也清楚。
也因为这样,圣人才会放任徒述斐这般张扬的广而告之,也不压抑徒述斐想做的事情€€€€毕竟最后的结果都是于国有益的,对于圣人这个在为的皇帝来说,便等于是知人善用的英明了。
牛继宗没主意徒述覃的表情,这样说完之后,心里就有了主意:“殿下,他们接了这前无古人的差事,若是出了纰漏,岂不是大大的削减了太子一脉的威望势力?”
言下之意,就是要故意做些什么了。
徒述覃立刻面色一冷,表情带着点肃杀之气看向了牛继宗,似乎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表兄一般:“你什么意思?”
牛继宗作为徒述覃的表兄和伴读,与徒述覃也是相处多年的。一看到徒述覃这样的神情,就知道徒述覃这事发怒了,赶紧避重就轻道:“太子如今主理此事,想来定然会减少处理吏部和兵部的精力了,殿下可要趁此机会稍微接触一下两部的官员?”
徒述覃又定定的看了看牛继宗几息,只把牛继宗看的浑身发毛,才露出一个和平日里无二的笑容来:“那此事就麻烦表哥了。”
“应该的!”牛继宗松了一口气,赶紧笑着应道。
待牛继宗离开之后,徒述覃坐在原位思索了许久,才冷笑出声:“果然不是自己家的东西,便是再怎么糟蹋也不心疼。”
话一出口,又想起似乎徒述斐也曾用类似的话评论过那些贪官污吏和鼓弄着以百姓生计为代价打击对手的逐利之徒,不禁一滞。
随后他把刚才牛继宗的话又重新想了一遍,手指敲击着桌面,许久才嘟囔了一句:“牛家,不得用啊!”
--------------
徒述覃和牛继宗的对话,徒述斐自然是不知道的。圣人把事情交给太子却是意料之中的。
因为此事实涉及范围实在是广泛,前期工作还有不少,目前自然也就只计划运送一批去修缮河堤。
徒述斐自己拿到了水泥的专营权,开始大批量的出货,先把京畿附近的官道都修了一遍,立时就获得了许多的好评赞誉。
也正是此时,安南和缅甸的使节一前一后抵达了京师了。
大象自然是不能进城的。虽然缅甸使节一再的强调这是送给圣人的礼物,而且还有配套的节目要表演,可不许就是不许。
缅甸毕竟对朝廷有所求,自然也就只能遵从吩咐,使节团居于鸿胪寺,而护送而来的护卫队和大象就暂时被安置在城外京畿大营边上了。
徒述斐上辈子只在动物园里和大象近距离接触过,对于能再一次看到大象还是很期待的。加上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徒述亮在边上撺掇,两人各领着一队人就在休沐日出宫了,打算提前见识一下据说巨大如同房屋的巨兽。
徒述斐有好东西自然不会忘了贾赦和冯唐,所以和徒述亮汇合的时候,身后自然也带着两人。只看见徒述亮只领着两个内监就晃悠过来了,很是奇怪:“怎的不见别人?你不带上苏文,也该带上刘琦轩啊!”
徒述斐也是奇怪了,徒述亮怎么没带上他表弟刘琦轩。
“带着他就和带着我哥一样,玩都不痛快!”徒述亮一挥手满不在乎的回答。一看见徒述斐时刻跟在身后的小二十人,就是一乐,“我说小六,你怎么总长不大似的?多大了还总带着这些人!”
徒述斐不想理徒述亮,并扔了两个白眼给对方。
交通工具是早就准备好的马车。不管徒述亮再怎么渴望策马扬鞭,也不敢在京城里头这么干,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徒述斐爬马车。
跟着徒述亮的两个小内监看见自家主子一点没发火,长出了一口气,讨好的对跟着的湛金灵宝二人笑笑。
湛金和灵宝跟着徒述斐的€€€€时间长,自然也清楚徒述亮是什么样子,带着点同情的拍了拍同僚的肩膀,主动钻进了车厢了,把留在外头跟车夫的差事交给了二人,又得到了一番感恩戴德。
车厢里头,徒述斐摇头叹气,转向了徒述亮:“也不知你平日里是怎么过的,怎么他们都怕你怕成这样?”
其实不用徒述亮说,徒述斐也知道,原因就是徒述亮实在是太不拘小节了!这样行事随心所欲的主子行事又不拘小节,难免会经常闯祸。就算宁妃知道自己的儿子到底是什么德行,有的时候也会不自觉的迁怒于下面伺候的宫人。
徒述亮又不是个细心的,自己的宫人被换了也没什么自觉。所以他身边伺候的人总是有些战战兢兢的。
徒述斐隐约觉得着有些不好,可到底人家宁妃和徒述宏都没发话,他也不好多嘴,只平日里闲谈的时候点拨几句罢了,也不知道徒述亮到底明不明白?
兄弟二人晃晃悠悠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到了西山大营附近。这个时候贾赦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西山大营的营卫官是他祖父曾经的手下。
“大少!”营卫官是个快五十岁的汉子,虽然不是大营的一把手,可因为握着大营的实权,说话也还是很管事的。
对方先和贾赦打过招呼,才转过来给徒述亮和徒述斐行礼:“五爷六爷安!”
“将军免礼!”徒述斐赶紧说。人家给自己行方便,让他们提前见一见上供的奇兽,他要是还摆着架子,那就是桀骜不驯了。
果然,人家原本行礼的动作立刻就停了,很显然早就等着徒述斐这句呢。
徒述斐也不恼,心里对于贾家手下的人又有了新的认识。他笑着说:“给将军添麻烦了,只是我等实在是心痒难耐,等不及看看着巨大的异兽了。”
寒暄了一番之后,营卫官也没自己亲自送徒述斐等人前往南甸驻地,而是让手下的一个小旗官给众人领路。
南甸的驻地惯例并不严格,大象的体型巨大,尽管有层层叠叠的帐篷挡着,徒述斐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大象。
众人也没靠近,只远远看着驯象的人指挥着大象做出各种动作。直到大象在指挥下用长鼻子先后卷起了人和巨大石头等重物,徒述亮等人才发出一声惊呼。
徒述斐原本还兴致勃勃,但看到了这里,忽然脑子灵光一闪,就想起象兵来。如今火器还只是初具雏形,冷兵器仍然是战斗的主流。
在这样的背景下,大象有着天然体能的优势,若是南甸心存不逊之心,西南驻军又要如何抵御象兵呢?
原本来时的好心情消散的一干二净,全是烦躁围绕着徒述斐。
可身边的人全都还赞叹着,徒述斐也不好扫了大家的兴致,也只能勉强打起笑脸来。
---------------
徒述斐虽然心中有忧虑,可也知道此事暂时还不会发生。毕竟缅甸使臣此来必有所求,所以目前还不用担心。
而在云晴庄附近立县的事情已经开始着手进行,果然如徒述斐所料,朝中派来主管此事的官员虽然给灾民都上了户籍,甚至一些女子也都立了女户,可慈幼局却一直没建起来!
原本还心中期盼的妇孺们心中不光有失望,更有的是绝望。
一晚上就有五六个女户的女子自缢,幸好发现的及时,救下来了;还有几个老人打算绝食。
苏管事组织了一群能说会道的妇人们,按照徒述斐之前叙述的“妇联”的构想,挨家做思想工作,拍着胸脯保证,六殿下说啦,只要你们愿意,就一直留着。只要玻璃作坊不倒,就饿不到大家。
绝望之中的希望显然变成了一部分人的救命稻草,云晴庄,便是他们的救命稻草!
第129章
外面的事情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徒述斐安心的领着自己的伴读在弘文馆进学。
开年的时候,襄阳郡王徒亦简按照宗室惯例入弘文馆学习,也住进了撷芳殿理。大概是知道徒述斐和徒亦简不对付,徒亦简院子的位置离徒述斐隔着两道院子, 非常远。
加之徒亦简如今只在启蒙班, 而徒述斐已经进了高级班, 读书也在不同的两进院子里, 两人一直都没有见面。
可如今天气转暖,下午里恢复了武课。校场一览无余的, 两个人自然就碰上了。
徒亦简看到了徒述斐, 白净的脸上虽然是笑容,眼里却全是怨毒。这副一点掩饰都没有的模样, 让站在徒亦简左右的其他宗室子弟纷纷不着痕迹的稍微远离了他一些。
徒亦简的两个伴读也是心里有苦难言€€€€你一个郡王,名义上还是旁支的旁支,跟人家正经的圣人嫡系炸刺,这事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是不是?
徒述斐对于被这样阴冷的目光看着很有些不舒服,可有没有针锋相对, 只眼不见为净的背过身去了。
这番姿态在徒亦简看来, 就是对他的无视, 让徒亦简心里的火气更旺盛了些。
要说徒述斐和徒亦简之间的仇恨,其实是徒亦简单方面的作死猜对。可因为每一次都被徒述斐轻描淡写的化解了,让徒亦简最后都落不得好下场,所以在徒亦简心里, 徒述斐才是那个恶毒、虚伪、蒙蔽了所有人的大恶人, 也是他徒亦简的大仇人!
如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徒亦简恨不得立时就让徒述斐死在自己眼前才好!这样想着,他看向徒述斐的眼神就不光是恨意了, 还混藏着杀意。
徒述斐不说话,贾赦和冯唐虽然膈应,可也不好和到底是宗室的徒亦简如何,可徒述亮不是个好脾气的,之前又有打断徒亦简伴当骨头的事情在,心中不爽,直接一鞭子抽了过去。
徒述亮到底知道分寸,短小的马鞭没抽在徒亦简的身上,只鞭稍挑动了徒亦简竖起来的头发。
这动作带着点轻视的意味,瞬间就把徒亦简的火气给吸引到了徒述亮的身上。
“襄阳郡王,你为何对本殿的五哥怒目而视?”徒述斐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的,立刻就插了进来。
“徒述斐!”徒亦简咬牙切齿的说,“你别得意!咱们走着瞧!”
徒述斐听到徒亦简这般,心里也有些生气了:“上次在梨园你也是这般说的,可结果如何?你别给脸不要脸!咱们打个赌,若是你真把我惹急了,了不起我去守皇陵,襄阳郡王却是要换人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