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述斐的脑子里回想起冯唐曾经和自己说过的话,一时之间只如遭雷劈一般动也不动。随后他拿起桌子上的两块点心,分别砸向了太子和贾赦:“你们两个以为我是傻的不成?”
太子和贾赦一时不察,被双双砸了个正着。尤其是太子,徒述斐砸点心的力气用的更大些,点心粉渣渣的落了太子一身。
至于贾赦,被那快柔软的点心砸中了额头,却连个印子也没留下。
徒述斐深吸了一口气道:“大哥,你想没想过你还有三个王妃呢?就是贾赦,他是荣国府的嗣孙,将来也是要承继香火的!”
太子和贾赦不明白徒述斐的重点,不约而同的用疑惑的目光看向他。
“你们要好,要在一起,别祸害好人家的姑娘去!”徒述斐带着点气愤道,一时之间竟忘记了太子储君的身份,只把他当成后世的人一样要求。
太子一听,就明白了徒述斐的意思。他把身上的点心渣子拍掉,语气平淡的道:“小宝,你可曾想过你将来的婚事会如何?”而后又说,“我今日才发现,你竟这般天真。”
徒述斐像是被定了身一样,也明白了太子的意思。他闭上眼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咕哝了一声:“该死的封建社会!”
第138章
徒述斐并不是一个地道的本土人, 所以当他意识到贾赦和太子的关系不正常之后,首先想到的是同妻是不道德的这件事。而后太子的一句话让他反应了过来,可他心里想的就更多了。
看着太子放下了茶杯,徒述斐也顾不得许多了, 直接就冷笑着开口:“太子哥哥, 我的好大哥, 你是顺风顺水的日子过腻歪了, 打算自绝前程是不是?贾赦是臣弟的伴读,太子殿下您若是有了一星半点的行差踏错, 臣弟定然也得不了好!太子殿下可曾和贾赦相好的时候, 可曾想过臣弟?”
太子一听徒述斐一口一个“殿下”,一句一个“臣弟”, 就知道徒述斐是真的发怒了。他其实心中也很纠结。本是一个意外,哪里想到会到今日这个地步?
贾赦自刚才被徒述斐用点心砸在脸上就低头不语。他和徒述斐相处了三四年,往日里习武的时候也不是没被徒述斐整治过,只是当刚才那块点心轻飘飘的砸在脸上的时候,他却清楚, 自己是真的触动徒述斐的逆鳞了。
他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太子和冷笑着似乎是第一次见面一般打量着太子的徒述斐, 起身跪在了地中间, 也不说话,只保持叩首的姿势不说话。
徒述斐被贾赦气得肝疼,怒极反笑:“行啊贾赦,你这番作态, 倒是本殿成了不分是非的人了?”
贾赦性子里有些娇惯和混不吝, 听到徒述斐话里的怒意, 虽然胆战心惊的,可还是开口说了自己的想法:“殿下……咱们这样的人家, 这事儿其实也不少。咱们也都娶妻生子呢……”
“你耳朵事出气用的吗?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是不是?他是太子!一举一动多少双眼睛看着呢!一国储君,如今连个嫡子都没有呢!”徒述斐“腾”的站了起来,抓着手里的杯子想往贾赦的脑袋上仍,看能不能把贾赦的猪脑袋砸的聪明些!
可到底是跟着自己好几年的伙伴,徒述斐最后还是没忍心下手,太子挡在徒述斐和贾赦中间劈手夺下茶杯之后,徒述斐颓然的垂下了手臂,只饱含怒意的看向太子:“但凡你是掌握了实权的皇帝,你想如何不成?如今自己的位置都摇摇欲坠,还有闲心弄这些私情?”
徒述斐想道,太子是进入青春期开始叛逆放飞自我了不成?还是压抑了太久爆发出来了?这熊孩子是中二期了是不是?还敢说他天真?他这个太子才天真啊!
太子把茶杯放下,走到了贾赦身边,皱着眉把贾赦拉了起来,复又看向徒述斐:“本就是阴错阳差的,可既然已经发生了,孤……我也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索性现在还无人知晓,我和……贾赦会注意的。”
“无人知晓?你来这里带着的内监和金吾卫卫士呢?琴阁的人呢?我呢?哦,对了,还有冯唐,也撞见过你和贾赦!”徒述斐这么一数,只觉得怒火又起。随后又想起一件事情来,“贾赦他还没过生辰呢!十二岁,皇兄真是好牙口!你就不怕遭雷劈吗?”
“不是!”贾赦被徒述斐的话臊得脸红,赶紧插话进来,“我们不曾……是手……”
话音在徒述斐得注视下逐渐低了下去,贾赦自觉没脸,只恨不得自己能钻进地缝里去。
徒述斐深吸一口气,转向了太子:“太子哥,你知道人和牲畜最大得区别是什么吗?”
太子的脸色立刻就不好了。他骂上就记起来徒述斐还没上弘文馆的时候,就说过类似的话€€€€人和牲畜最大的区别就是人有一定的自制力。
徒述斐看着贾赦道:“说句大不敬的话,若真有一天父皇大行了,太子哥哥你继承大宝,我是绝不会如何的。至于你的妃子或贾赦的妻子,和我又不相干,我做什么替她们操心?只当我之前说你们祸害姑娘是梦话!只是你还不是呢!”
若是别人对太子这般颐指气使的说话,太子定然不能容他。可偏偏是徒述斐,而贾赦更是徒述斐口中的足下鹰犬,他夺了弟弟的人,到底有些心虚。向来自重的储君威仪也摆不出来了,只皱着眉脑中不断思索着。
“我不管将来如何,只你们俩现在都给我管好自己的心,管好自己的身!前朝后宫但凡有一丝风言风语,恐怕等不到太子哥你承继大统一展抱负,弟弟就要跟着你一起折戟沉沙了!”还有母妃和鸾儿小昴,定然也少不了受牵连。
太子松开了环着贾赦的手,往门外走去。经过徒述斐的时候,到底停住了脚步,揉了揉徒述斐的发顶:“帮我看着他一些,你也知道他不太爱动脑子。”
琴阁三楼里只剩下了贾赦和徒述斐。
徒述斐坐会原位,闭着眼睛平息一跳一跳不停抽动的太阳穴。贾赦就心虚的坐在边上,不敢动也不敢说话,活像恶婆婆身边的小媳妇。
徒述斐看掀开眼皮看了贾赦一眼,更火大了。闭上眼睛摆手:“你上一边去,看见你就生气!”
过了一会儿徒述斐听贾赦没动静,便睁开眼睛看去。正好看见贾赦目光愣怔的看着之前太子坐着的位置。
“贾赦啊……”徒述斐叫了贾赦一声,“我也不是扔了银河隔着你和太子哥的王母啊,你给我争点气行不行?”
你比王母可吓人多了!贾赦腹诽了一句,才低着头给徒述斐认错。
“行了,我也没棒打鸳鸯……鸳鸳,还记得秦观的鹊桥仙不?给我背一遍来!”徒述斐也知道堵不如疏,不能把事情说死了,只用“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话给贾赦听,盼着他别犯浑。
贾赦听了之后特别嫌弃的看了一眼徒述斐:“殿下,我和太子……”
“打住!”徒述斐立刻打断了贾赦,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你且等着,等太子哥哥得了宝器,一切都好说!”
“不是!”贾赦气鼓鼓的瞪着徒述斐,“殿下你倒是让我说完!”
“好好,你说吧!”徒述斐等着听贾赦能说出个什么来。
贾赦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想说的话才开口:“殿下,你你觉得我笨,太子殿下也觉得我傻。这我都知道。我自生来就没操过心,想要什么,自然有人捧着最好的送到我眼前来给我挑……当然是比不上上用的,可也都是顶尖的东西。”贾赦赶紧添上最后一句,不然光是话里的内容就又要挨徒述斐的数落。
徒述斐听贾赦这般说,倒是有些诧异了,正了正神色打起精神来继续听贾赦剖白。
“祖父祖母疼我我知道,母亲不喜欢我我也清楚。只我不愿计较。我和太子……本来就是那日……”
“停!我不想听这段,跳过去!”徒述斐是真没想到,不到一年的时间,自己身边的两个亲近的人就联合起来给了他一个这么大的惊喜。他可没兴趣听里面的细节,还是跳过去才好。
贾赦露出一种牙疼的表情,吭哧了半天才憋红了脸继续,也忘了一开始打好的腹稿了。只颠三倒四的说:“太子殿下龙章凤姿的,虽然齐大非偶,可到底我也愿意的!”
“你俩这是猎奇吧!还是正处于迷茫状态正好碰上了啊?”徒述斐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怎么也不觉得贾赦的话里表达的是“两情相悦”的意思。
贾赦挠了挠自己的下嘴唇,然后有点不自在的缩回了手,像被烫了一样。
徒述斐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本来他还因为贾赦年纪小些而对太子的怒意更大,如今听贾赦这番话,他听出一二分的端倪之后,就开始同情太子了。
“我是个懒散的,只觉得舒服,太子也是。这有什么的?殿下您也不用战战兢兢的。”
所以,他的太子哥哥是被渣了?是吧?是吧!
贾赦说完这话,徒述斐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茬,只打发了贾赦回家,让他老实呆着就好,一切按部就班。
倒是贾赦离开了琴阁三楼之后,太子又返还回来,脸上带着点苦涩的意味:“倒是让小宝看了我的笑话了,没想到我是一厢情愿!”
徒述斐只觉得自己被搞糊涂了,看着眼前的太子问:“你听到了?”你是怎么听到的?
“隔壁的耳室里有铜管,能听见这屋内的谈话。”太子解答了徒述斐的疑问。
太子此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早先那件沾着点心渣的早就换了下来。他坐在了徒述斐的对面,兄弟俩一时间相对无言。
不过徒述斐心里到底好奇,对着太子仔细打量了一番之后,带着点八卦的凑过去问道:“太子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厢情愿’的?”
太子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没想到自己的弟弟这般没脸没皮,还不懂体贴的来揭自己的疮疤来。只是叹息了一声之后,到底还是回答了:“大约是他在被我罚抄书的时候,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那时候只觉得他好玩儿……”
太子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轻笑了一声后继续说,“后来有一次宴饮,他喝多了之后和你一起躺在暖炕上,睡得香着呢,我便生了些觊觎的心思来。想着,这般无忧无虑的人让我很是羡慕,注目的时间长了,就想把这人拴在自己身边了。不过没想到,这无忧无虑的人,原是个没心没肺的!”
要不是太子的德行举动后头还关联着无数人的命运,徒述斐肯定热血上头的支持太子追求贾赦去!徒述斐摇摇头,觉得自己在古代还被喂了一嘴的狗粮,实在是有些消化不了。
他看太子也冷静下来了,估计太子和贾赦短时间内出不了什么幺蛾子,就摆摆手打算离开。他可不想在这里继续呆着,免得自己这个大龄(灵魂)单身狗还要继续担惊受怕不说,还被强塞一堆混着碎玻璃的狗粮来!
“太子哥哥我先告辞了,你自便就好!”
“小宝?”太子抬头叫了一声,“可是要回宫?”
“早着呢!我去缮国公府那里看看!”徒述斐一甩袖子就扔下心里五味杂陈的太子自己走了。
只是出了留园坐在了马车上之后,徒述斐的表情却凝重了下来。
第139章
徒述斐面无表情的下了车, 也不等门子通传或石光珠出来迎自己,就进了缮国公府。
守门的小子腿脚还算快,总算是在徒述斐到松涛院之前通禀到了石光珠。石光珠一听就知道徒述斐有些不对,赶紧快步走了出去, 正和徒述斐碰了个脸对脸。
“石大哥, 咱俩打一场!”徒述斐也不管这里是什么场合, 自己一拉束带, 把披在肩上的斗篷松开,肩膀一抖甩给了身后的湛金, 一双肉拳就对着石光珠攻了过去。
徒述斐的拳法是石光珠教的, 一看这大开大合的架势,加上他意识到徒述斐心里似乎压着火气, 也摆好架势接住了徒述斐的招数。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在松涛院前的主道上动起手来。
石光珠可没分毫的示弱放水,除了一开始几招只是招架而没有主动攻击,之后都拳拳到肉的击打在徒述斐的身上,只是用的是巧劲儿,只会让徒述斐一时觉得难受受些皮肉之苦, 却不会真的伤到内腑脏器。
而徒述斐呢, 和石光珠打上一场, 本就是心里压抑到了极点才会有的举动。如今平白挨了好几下,虽然没伤着,可也在疼痛里面冷静了下来。最后挨了一下力道极大的,把徒述斐打得差点向后飞起来。
好在石光珠及时收力, 徒述斐只向后踉跄了好几步便止住了身形。
石光珠看他揉着胸口直喘粗气却没再攻上来, 便也收了力气, 上前问道:“怎么了?这么大的气性。”
徒述斐看了一眼石光珠,心里到底好受了一些:“进去再说吧!”语气里全是无力。
松涛院的地龙和暖炕烧的暖烘烘的, 徒述斐被石光珠领到了暖炕上,斜倚着坐着看石光珠打发了湛金和灵宝,又找出了药酒来。
“把上衣脱了。”石光珠拿着药酒往自己的手心里倒了一些,一边搓热药酒一边对徒述斐命令道。
以前在撷芳殿的时候,徒述斐因为习武身上难免会磕磕碰碰的,石光珠偶尔也会插手宫人们给徒述斐揉药酒的工作。因为石光珠本身习武,对人体的了解更多,手劲儿也更大,徒述斐反倒更中意让石光珠来给自己揉药酒,淤血的地方也能好的快些!
如今听到石光珠的命令,他也没有多想,便把外衫夹袄等衣物脱了,只留下的中衣也解开了带子,敞开着露出胸口来。
徒述斐分别在胸口、腹部、肩膀都挨了几下,如今看着还只是浅浅的印子,可要是不揉开,估计回宫之后就会变成青紫色的印子,估计没有一旬是消不下去的。
“石大哥你可轻点儿!”徒述斐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声,向前挺了挺胸膛,示意石光珠可以动手了。
石光珠将自己沾满药酒的手掌印在了徒述斐的肩膀上,刚一用劲儿,就听见徒述斐吭叽了一声。
“我还没开始揉呢!”石光珠好笑道。
徒述斐长出了一口气:“今天我在留园看到太子哥哥和贾赦了……”
“嗯。”石光珠应了一声,算表示自己听到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手掌下的肩头上。
“他俩在一起了€€€€咿咿€€€€”徒述斐话才出口一半,就被石光珠猛然加重的手劲儿给虐得死去活来的€€€€石光珠的手正掐在徒述斐肩上的大筋上€€€€疼得叫出声来。
徒述斐转头一看石光珠一脸遭雷劈的表情撤开了他放在徒述斐肩膀上的手,不在意的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又接着说:“行了,我不怎么疼。我才知道的时候也吓得够呛。”
等石光珠热乎乎的手又回到他的肩膀上之后,徒述斐道:“机事不密成害。这虽算不上什么国只机事,可对太子哥来说,确实容不得性差踏错的。我和你说的原因,是因为你在外面。太子哥哥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我们真正能信任且能容得下贾赦的人也不多,只你最合适,能多注意些朝中的变化。”
石光珠揉过了徒述斐的肩膀,扯过边上的一条软毯披在徒述斐的肩膀上:“可先知会了张大哥?”
“太子哥那边我虽不敢肯定,可也有五六成的把握他不会知会张大哥。”徒述斐摇头,“张大哥知道了,太傅也就知道了。张家如今和太子哥绑在一起,容不得半点差错。他们不会在意贾赦,张大哥也不像石大哥你同贾赦还有几分情谊一般。”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你的伴当?”石光珠虽然笑着,可笑意没到眼底。
徒述斐哼了一声:“他再怎么不争气,到底是我的人,轮不到别人来动手!”
石光珠揉着徒述斐肚子上已经有了腹肌雏形的手一顿,之后又若无其事的继续:“你倒是想得开,就没觉得此事背德?”
“啊?”徒述斐反倒看向石光珠,“石大哥,难不成你觉得这是背德的?”徒述斐有点担心了,怕石光珠心生恶感。那可是对太子和贾赦大大的不利!这也是为什么徒述斐要石光珠帮忙的原因€€€€大多数依附于太子的人定然会觉得此事背德,进而对太子的德行犹疑。引起的连锁反应容不得徒述斐不担心。
石光珠看徒述斐的急切反应,先是一愣,而后微微的勾起唇角摇头:“不曾。”而后又带着点嘲讽的补充道,“什么是德?不过是人编出来的。既然是人编出来的,自然不可能是全对的,又哪里来的背德一说?”
这话却是指的是石光珠自己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