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捧墨就是三头六臂,也顾不来这么多啊!爷,您可得帮帮忙才行!”奉砚见状,便给捧墨敲边鼓。
“怎么帮?”徒述斐发现,这俩姑娘出去一趟,是真的长本事了,对自己的态度也从“对主人”转化成了“对上级”。这是个好的变化,徒述斐打心底替她俩高兴。
“我们想借梨白素缨和沥泉竹节四个人,还想借您身边的罗纪将军和他麾下的一百人马。”
“你们这是打听过了,商量好了的是吧!”徒述斐身边的仪仗队和护卫队,也是调防之后才补齐的。两个小姑娘肯定是打听好了,这才提的要求。
奉砚和捧墨也没否认,笑嘻嘻的算是承认了。
“好,我写调令。”徒述斐半点没犹豫,就同意了。随后又说,“你们俩也是有正经官身的,虽然只是内府的官身,可我在这,你们就是替我、替朝廷做事的,不必觉得自己是女官就低人一等。谁敢给你们脸色看,你们就按规矩律法处置,不必顾忌。”
奉砚和捧墨连忙正了脸色,微微躬身,“谨领训。”
“免礼。”徒述斐点头。随后又想起来,“既然出去了,今后我吃穿的小事,你们也别管了,免得有人借口看轻你们。起码在你们立威之前,不必管了。”
奉砚和捧墨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就退了出去。
等湛金进来给徒述斐换蜡烛的时候,徒述斐便挤兑湛金:“怎么样,看着她俩出去了,眼红不眼红?心热不心热?想不想学学前朝的三宝太监,做一番大事业?”
湛金等换好了蜡烛,才走到徒述斐面前,特意低下身子,和坐着的徒述斐脑袋平齐了,才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爷,咱和灵宝要是都离了爷,就说之前公审霍家的事情,您用谁去?银蛇现在还跟在刘栓根老爷子身边呢!您还想着要打……大干一场,能离得了咱们几个?到时候这闽广两处地界闹翻了天,咱们还不算是干了大事业?”
徒述斐被挤兑了一通,也不觉得恼怒,不住的点头:“我的错!我见识短了!”
他本意是想把人撒出去,主理一方事物,如同陈内监一样。可是饭要一口口吃,他也的确不用这么着急。先让他们学着陈内监的手腕手段,再树立起自己的威信,要一步步来。暂时就先这样吧!
随后徒述斐就把视线又重新关注回了舆图上来。
真真和茜香两国,别看只是两个不大的小邦,可它俩的位置实在是巧妙。若是拿下,向北可以威慑安南,向南可以进取六甲海峡,甚至其中有一处狭长的地界,还能替代六甲海峡。
不过最后的这个想头,只是徒述斐自己的想法。而且现在来说,一切都还太早,不必考虑这一点。
到时候,地方占下了,必须要驻兵,还要移民。江南大户的佃户,徒述斐是早就预定下了,也让太子开始着手了。闽广两地,他要自己动手,顺便把这两个地界重新捋一遍。
这么一算,人数肯定够用了。
可单单只这样,威慑着安南就足够了吗?安南这些年,占着地理优势,又摆出一副恭敬大庆上国的模样,拉大旗扯虎皮,已经吃成个胖子了。
而且好像因为吞并一些小部族,扩大了疆域,有些夜郎自大。加上老安南王死了,新上台的新王年轻气盛,对大庆很有些不服气,态度傲慢,且屡屡在边疆挑衅。
加上这两个小国也不恭谨了,种种原因,让圣人动了蚕食的心思。第一件事,就是石光珠必须借着这两个小国,把安南包了饺子。
开疆扩土嘛,别管圣人的理由充分不充分,反正不寒碜!哪怕不能放到明面上来说,可等疆土到手了,养熟了,是要记录在国史上的。
徒述斐一边看着舆图一边心里念叨,这事要是成功了,几百年后,他家玉明少说得是一道填空题!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正这样想着,就听见外面湛金和人说话的声音。随后湛金就进来,“爷,是小公爷派来的人。说是有要紧的事儿。”
“快请!”徒述斐便走到了门边。
进来的是个皮肤黑红黑红的汉子,身上背着一个巨大的木桶。湛金想去接了,他就一躲,谁也不让碰。
等见到徒述斐了,先是上下打量一番,开口就问:“你是祚王爷?”
“本王是。”徒述斐看出来了,这人有些憨直。用这样的人传递消息或者事物,那一定是极为要紧的。
“你,你走两步!”汉子指着徒述斐说道。
湛金也没不长眼的呵斥他失礼,只是退后几步到了张强身后,低头忍笑。
徒述斐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还是走了几步路。
那汉子就点头:“对,就是你!我在营里见过你走路,就是这个姿势,总端着,特别装!”
行吧!装就装吧!咱们还是说正事儿要紧。徒述斐也没生气,直接开门见山:“玉明有什么要你传递的?”
“就是这个!”汉子也不说自己姓甚名谁,直接拍拍自己身上背着的木桶,撂在了地上。
徒述斐一招手,湛金和涯角就上来,打开了木桶封得严严实实的盖子,发现里面是一层油布,而且看形状底下还有个小一号的桶。
掀开油布打开小桶,里面又是一层油布。再掀开,就是个蜡封的木箱。等打开木箱,里面放着的是几个油布包着的蜡封木筒。
汉子从怀里也掏出来一个指节长、油布包着的蜡封小筒,递给了徒述斐:“将军给你的信!”
还是湛金接了过去,开了信筒,在信纸上喷了层粉末上去,才递给徒述斐。
徒述斐一看信上的内容,一下就惊了€€€€这几个小筒里装着的,竟然是抗倒伏的种子!
信上说,他们潜伏登陆,偶然在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发现了这片野稻,因为无人照管,算是野蛮生长。
登陆后的第三天遇到暴雨,那一大片野稻竟然不曾倒伏。所以石光珠让人赶紧选出已经熟透的稻子,连穗子一起割了,送回来。
根据石光珠的说法,因为是野稻,落地后除了被鸟兽所食,便都生根发芽了,所以前后成熟的速度并不相同,约莫该有二十来天的差异。他怕战事变化,不能及时采摘,所以先派人将稻穗送回来一批。
徒述斐脸上都放光了,弹着信不住的点头,自言自语:“是了是了,热带气候,一年本就三熟,相当于一个时间加速器!而且物竞天择,则是自然的抗倒伏种子!太好了!太好了!”
湛金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家王爷对作物生产这一块的关注,就是圣人和太子都赞叹过的。
如今有了良种,他家王爷会这么情绪外露,也就不稀奇了!
徒述斐眉眼都带着高兴,看向还没通报姓名的汉子:“你立了大功了!本王要为你表功!”
第226章
徒述斐心里欢喜, 开始盘算着,要留下一筒,两筒叫人送去给张道几,一筒送去京城, 要让积年的庄稼好手好好侍弄;等战事安定之后, 还要请人去当地看看土壤、水质, 争取模仿出来相似的生存环境, 然后大力推广;还要记录植株的株长穗长,生长间距和颗粒多寡……
一时之间, 脑子里千头万绪, 开口吩咐湛金:“去叫李六过来。”
又转过头对一直站在暗影里的张强道:“我知道你们不职责所在,不能离开我身边。只是这件事实在事关重大, 关系到大庆的民生存活,本王命令你们,必须分派出足够的人手,配合李六的人,把这些东西安全送到地方!”
张强跟在徒述斐身边许久, 自然知道徒述斐的性子。眼看着徒述斐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只能点头抱拳, 退出了屋外。
石光珠派来送稻种的壮汉摸了摸脑袋:“你这个王爷怕什么嘞?俺来的时候还有许多的稻子要熟了,过些日子又有了!”
徒述斐摆摆手,没解释什么。固然当地还有许多的野生稻,成熟可期, 但那都是他徒述斐看不见也摸不着。唯有眼前这几筒稻种, 才是看得见摸得着, 种下去能繁衍出息的无价之宝!
“还没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岁?”
壮汉嘿嘿一笑, 显出几分憨厚的傻气:“俺叫韩傻,今年十九岁。”
才迈步进屋的湛金正好听见这话,心里头不住的吐槽:这名字可真应景,的确够憨够傻的!就是这脸,长得也太着急了€€€€一嘴巴子络腮胡,一巴掌宽护胸毛,说他三十了都有人信!
徒述斐听了一愣:“怎么叫这个名字?谁给你起的?”怎么骂人呢!
若是当个花名,亲近的人叫两声,那是感情好的象征。可这样当成大名叫,多少是带了点挤兑、轻视了吧!
韩傻还是笑,不过笑容里带了点小委屈,可见他也知道名字里的“傻”字不是好话,他自己私心也不喜欢:“村里人都这么叫,大家也都这么叫了。”
徒述斐就点头,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个字不好,本王给你换个字如何?”
韩傻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脑袋点的跟夯头一样:“你是王爷,你读书有学问嘞!”
行吧!
徒述斐就回到桌边,提笔写了一个“煞”字,“这个字念做‘煞’,和你之前的名字听起来很像,意思是‘杀’。你是当兵的,名字里有这个字,盼着你能所向披靡建功立业。不过这个字杀意太重了,我再给你取个字,叫康和。希望你身心康健平和,今后康乐快活。如何?”
然后又写下一个“厦”字,“若是不喜欢,还有这个字,是大房子的意思。希望你今后能有大房子住,生活顺遂!”
韩傻听了徒述斐的话,看着递过来的两张纸,大嘴一咧,露出胡须覆盖下的一口白花花的牙齿,“都好!都好!”
徒述斐尽量把话说得浅显,韩傻也听明白了,这两个字都很好!他最后看了一眼,把“厦”字放下,留下了“煞”字,“要这个!这个还能白饶一个小名儿,那个只有一个大名。”
在他眼里,读书人的字就是给亲近的人叫的,那就等于是小名一样。自己有了大名还能白得一个小名,可太划算了。
“你是个好人嘞!是个好王爷!”韩傻……不,韩煞看向徒述斐,“将军说你是好人,会给俺起名字,你真就给俺起名字了!你还知道种子很重要的道理,是个大好人!”
被连续发了数张好人卡的徒述斐无奈的失笑:“那韩煞,你留在本王身边当个护卫,如何?”
“不不不!”韩煞脑袋甩得跟拨浪鼓似的,“俺……卑职要回去嘞!要杀敌人,要升官当将军嘞!”
湛金听到韩煞的话,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这工夫想起来自称“卑职”了,先前跟自家王爷你你我……俺俺了半天,是因为王爷没给他起名,所以心里头不乐意是吧!名字一来,都知道“卑职”了!
既然人家另有志向,徒述斐看出来这是韩煞的心里话,也没强留。让湛金领着韩煞下去吃饭休息,等天亮开了城门再送他动身返程就是了。
等人都走了,徒述斐踱步走到门边,看着天上的一轮未满的月亮,叹息了一声,“快过年了啊!”
这是他第一次,没和亲人一起过年。而且如今的战事一触即发,石光珠也身处危险之中。
惆怅和焦虑,让徒述斐面上露出些许愁容来。
可很快,徒述斐就收敛了这些情绪和外露的表情。他如今就是定海针,不能表露出任何的负面情绪,否则下面的人会产生比自己多十倍百倍的负面情绪。
他必须是胸有成竹的!必须是智珠在握的!他必须成为所有人的靠山和底气!
此时,他多少体会到了自家那位圣人亲爹和太子哥哥的心境。自己只不过这般过了这么短的时间,而他俩,是十几年如一日这样。
太不容易了!
感同身受之后,徒述斐就是发自内心的庆幸:幸好他不是皇帝或者太子!幸好就这么一次,之后自己还是祚郡王!等战事一结束,他就要放飞自我!
自己这次“离家出走”,又解决了霍家这个尾大不掉的难题,圣人爹是肯定不会为难自己了!加上亲娘和猫猫只只敲边鼓,短时间内肯定不会拿玉明的事情为难自己了!到时候再软磨硬泡,总能说服自家圣人爹的!徒述斐对此很有信心。
“正月之前,把各县都交接好。上元之前,前往东番岛。”徒述斐说着自己的计划。
其实按理来说,要威慑安南,去琼岛才更合适,但是那里离桂地太近了!桂地的情况又实在复杂,轻不得重不得,如同狗咬刺猬,实在是不好下手。
不过等包了安南的饺子,多少也能让这里安生一些。到时候就是水磨的功夫,慢慢蚕食的事情了。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看那两个和霍家有牵连的小国,以及和兰人。
等湛金回来,徒述斐便说起这件事:“大庆船坚炮利,不可能会败,便是惨败也难。二月之后,和兰人肯定会派人来。到时候,仪仗必须齐全。你多费心,务必万无一失。”
便是在京中,徒述斐也很少使用全套的郡王仪仗。更别说来了闽地之后,更是连护卫队的人数,都是最近才勉强凑齐的。
徒述斐之前是不在意,可这回不行!说是下马威也好,杀威棒也罢,总之,必须让和兰人重新对大庆拾起仰视的态度来。
而且难说参与此事的有没有那个不列颠的人,徒述斐就是再不喜欢繁文缛节,也必须端起来!
湛金点头称是,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随后徒述斐又见了李六,处理了一些琐事,给远在京城的太子写了简信,才匆匆洗漱一番睡下了。
等早起之后,刘肃又来拜见。
“大早上的,吃了么?没吃坐下跟我吃一口。”徒述斐洗漱利索出来,对刘肃说道。
刘肃也看出来了,徒述斐在一些事情很不拘小节。这种态度就很让人舒服了,所以他从善如流的点头。
等吃过了早饭,徒述斐才询问刘肃的来意。
“……臣不过翰林院中一微末小臣,便是不在翰林院中当差,翰林院也无碍。臣是闽地人,熟悉闽地情况,能略微帮助王爷一二,也算是微臣的本分和责任了。”
徒述斐就有些诧异,“你要知道,翰林可不止是普通的官职。”
如今朝中的六部长官,哪一个不是在翰林院转了一圈,苦熬了几年后先去地方,后返中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