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件有些轻浮的事情,可贾赦是在算人选,好推测哪个会被贾史氏求娶给贾政,不带半点浪荡轻佻的心思。所以这么看着,只让人觉得好笑。
贾赦也反应过来了,挠着后脑勺替自己找补:“我这不是在猜人嘛!可没有半点不敬人家姑娘的意思啊!”
“行了,我知道大爷您没那么讨人厌。只是这话,咱们俩在屋子里说说便罢了,可千万别出外面说去。”
“那不能!我也不傻。”贾赦这点自信还是有的。但凡他刚才说的话,换成是大庭广众的场合说,那就擎等着挨揍吧!挨揍说不定都是轻的,毕竟勋贵人家都是武将出身,难免有几个爆脾气的,给贾赦来个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大爷知道就好。不过大爷,你的这番分析倒是有道理,我猜,约莫就是王家或者薛家了。”沈流光逗弄了贾赦一番,便正经的替贾赦分析出来,“而且王家的可能性更大。薛家虽然富足,可如今的名声到底不怎么好听。而且先前薛家对王爷口出不逊,圣人虽然没有明着下旨训斥,可到底是怎么个心意,谁都看得出来。老爷肯定不会同意的。”
和贾赦精准猜测贾史氏的心思不同,沈流光是从贾代善的立场上考量的。
此时贾赦大势已成,祚郡王也在南海立下了开疆扩土的功劳,是铁杆的太子支持者。
哪怕不顾忌圣人和太子的好恶,也要考虑贾赦这个国公府继承人的心思。薛家,从一开始就不在名单上。哪怕一开始在,经过了大半年前那件事,也会被抹掉了。
贾赦一想也对。
若说先前贾家跟薛家还有几分同乡的香火情,大半年前贾赦跟冯唐把薛家人那一通好打,就已经打散了大半。更别提圣人和太子肯定恶了那敢编排碎嘴的几家人。
“那就是王家了?王家……我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呢?”贾赦抱着胳膊皱着眉,怎么想怎么觉得王家不是什么好人选。
沈流光思量了一番,很认同贾赦的看法。
王家是海贸起家的,再大开海禁之前,王家的买卖那是得天独厚头一份。而且走的还是南海那条航道。
以前祚王爷鼓动圣人开发东番岛,而后借着可可的生意,给宗室谋福利,必然侵占了王家的份额。
如今更是把南海握在了手里,王家这是来钱路子都没了啊!
何况……王家这些年能在海上牟利发家,真就干干净净没掺和到霍家的事情里去?
贾赦和沈流光的角度又不同:“沈姐姐,我跟你说,王家那两个小子,看着就不靠谱。王家老大,叫王子胜,那是正事儿一件不懂,纨绔一个顶俩!还不是那种上层的纨绔,是往下流走的纨绔!王家老二王子腾,看着到还知道进取,就是有时候看人总阴恻恻的,就跟个老硬币一样。”
“硬币?”沈流光思考了一下,虽然还是没明白为什么要用这两个字,但大概意思已经猜出来了。约莫是这王子腾阴鸷,且行事手段和正大光明正好相反吧!
贾赦自知失言,连忙含糊过去:“诶呀!反正他就是爱用阴招就对了!我的重点是他们家老大王子胜!”
第245章
贾赦对王子胜的印象, 可以说是低到海底了。
下时候还能说上两句,玩闹在一起。只是年纪渐长,贾赦自己被徒述斐逼着,也要学一些什么, 一日长进过一日。
可王子胜呢?还是过去那副顽愚模样。可若只是顽愚, 贾赦也不会这么低看他, 家世有靠的平庸之辈多了去了, 多他王子胜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就他, 也不知道哪里养成的习惯, 惯常喜欢喝酒耍钱。若只是如此也还罢了,王家产业丰厚, 也足够他挥霍到闭眼。问题是他不知道眉眼高低啊!
而且他品行极其下流。王爷没把京城的青楼捋一遍之前,他就是那里的常客了。上次见他,是端午拜会。你在后边没看见他的样子。”贾赦打了一个哆嗦,行事害怕,又像是恶心。
“什么样子?”沈流光催促贾赦道。
“眼眶子都发青, 一个劲儿的打哈欠, 一点儿精神都都没有。唯有宴饮的时候, 一下就来劲儿了。王爷占股的戏班子上来给祖母献艺,他那眼睛看见了角儿,就跟傻了一样,酒都喝不进嘴, 全洒衣服上了。要不是我用王爷给的烈酒替换他的酒水, 早早把他灌倒扔马车上送回去, 他非得在咱家做下丑事不可!”一说这事贾赦就一肚子火。
沈流光隐约想起来,端午之后, 自己好像听见有人议论过王子胜的事情。
说是王子胜去戏园子里撒泼,被戏园子的人给扔了出去,回家之后又被王家老爷教训了一通。只是后来好像王家老爷被王家老太太给教训了,对王子胜也管教不得。
“重点是,王子胜是王家的嫡长子,可他被王家教养成什么样子?就是上青楼都只会去……去……”贾赦又语塞了。
沈流光却明白了贾赦的意思,轻笑一声,“大爷是想说,王子胜去青楼,既不能吟诗作对,也不能听琴赏美,只知道做那事?”
贾赦讷讷点头,表示沈流光理解的很到位。
过了几息,才又说道:“他们王家对姑娘的教养我也听过,就是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听说大字都不识几个的。若只是如此也罢了,不识字不代表品行不好。可王子胜作为王家嫡长子都是这个德行,王家姑娘能是什么样?”
沈流光叹了一口气,“你这话跟我说就算了,跟老爷太太说,定然会训斥你。”可若是不说,王家女子又真的跟贾赦猜想的一般,那就是乱家之源啊!
贾赦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两人只得担忧的枯坐了一会儿。
到最后,还是贾赦这些年被徒述斐锻炼得神经粗大些,率先从这种情绪里挣脱出来。
他满不在乎的一挥手:“反正又不在一个院子里,了不起今后远着些就是了!”
“你说得到简单。日常晨昏定省,是肯定会见面的。年节里面,又要一起宴请客人。日日年年,如何远着?”沈流光笑着对贾赦道。
贾赦身子一歪,摆出一副无赖样子,假装没听见沈流光的话。
见贾赦如此,沈流光过去,推了贾赦一把:“今日,祖母身边的青映姐姐,跟我身边的铃铛说,祖母又念叨着了。”
徐氏是个体贴的,两人成婚后没有立即圆房,也不曾催促。如今沈流光没有身孕,也不曾改变对沈流光的态度,或者明示暗示。
只是私下里难免念叨几句,被青映个听见了,闲聊的时候告知了铃铛。等回来的路上,铃铛自然就告诉沈流光知道。
贾赦“腾”一声从榻上翻起来,鞋子也没穿,直挺挺站着,却低着头不敢看沈流光。
“大爷这是做什么?快上来坐下。”沈流光被贾赦这一惊一乍给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拉贾赦。
等人坐好了,沈流光见贾赦还是低着头不说话,就戳了贾赦对着自己的发旋一下:“这有什么的?我嫁进贾家来,做了这贾家的大少奶奶,自然是要生育承嗣的。既然祖母心里念叨了,就该预备起来了。”
预备?怎么预备?贾赦有些疑惑的抬头看向沈流光。
“行了,知道你不好受,我自己想办法。到时候请大爷帮忙就是了。”沈流光笑眯眯的说道,忍不住又戳了贾赦的发旋一下,觉得眼前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贾赦实在是可爱得紧。
这样想着,忍不住揉搓了一下贾赦的脸颊:“若是王爷留下的那些手札、批注说的都是真的,这世界可就真是太有趣儿了!”
贾赦虽然不明白沈流光在说什么,可在敦伦之礼这件事上,贾赦面对沈流光,总觉得气虚三分,对不住她。
自从圆房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敦伦过。如今祖母催婚,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他知道,无论沈流光要如何,自己都亏欠沈流光繁多。
“行了,天也晚了,我也该歇着了,就不留大爷了。”沈流光笑着揉搓贾赦一番,便撒开手,催促贾赦自己去洗漱,好去西屋安寝。
自己则是叫了铃铛进来,给自己卸头发,净面,敷膏子养肤。
贾赦见状,立刻悄咪咪的回西侧间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用徒述斐给他的牌子进了宫,找了徒述昴。当天中午,就有宫中的嬷嬷来贾家传话,说是徒鸾这位公主要见见贾敏。
贾赦因为和徒述昴聊天耽误了一些时间。出宫的时候又遇上了徒述宏,又一起吃了一顿午饭,等回到家的时候,贾史氏已经得了宫中的传话,预备着觐见公主的事宜,整个荣禧堂乱作一团。
贾赦进到荣禧堂的时候,正堂里乱糟糟的,到处扔着布料、成衣、首饰匣子。
而贾史氏正坐在主位上,贾敏则是面色有些苍白的被拉着坐在主座旁的一个绣墩上。
“这是怎么了?”贾赦皱着眉进来,先给贾史氏行礼,而后问道。
贾史氏难得对贾赦有个好颜色,笑眯眯的对贾赦招手:“老大,你来!真是我的好儿子!”
刚和贾敏互相见礼的贾赦,被贾史氏这一番作态弄得背后发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太太有话直说就是。”
贾赦的这番回应,让贾史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同时心脏忽悠了一下,有些不舒服。
只是很快的,她就把这种不舒服给压了下去,反倒因为贾赦的回应恼火起来,冷哼了一声,放下了手。
贾敏蹙着眉看向贾赦,柔声开口:“大哥,明天我要进宫拜见公主殿下,母亲正因为大哥的举荐欣喜呢!你这样说,不是惹母亲生气嘛!快给母亲配个不是,母亲定然不会生大哥的气的。”
自贾敏记事开始,每次母亲和大哥贾赦见面,两人都很是疏离。她跟在母亲身边,听着母亲数落大哥如何不肖,自然也不亲近喜欢贾赦这个大哥。
哪怕如今她一日日大了,明白大哥不像母亲说的那样不成才,可在情感上,到底还是更倾向于母亲。
今天母亲难得对大哥示好,大哥却这样回应,让贾敏生出几分委屈和不满了。在她看来,母亲都已经主动示好了,怎么大哥就不知道服软低头呢?
都是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不好吗?
贾赦看着目光清澈的贾敏,深吸了一口气,自己劝自己:这是亲妹妹,慢慢教就是!慢慢教!
这样想完,情绪果然平静多了。他转过头来,对贾史氏说道:“衣着打扮不用太华丽。公主自小被王爷教导,不喜欢太过奢华。”
又为了将来能给沈流光接手贾敏的教育打铺垫道,“此次进宫,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为了妹妹在公主哪里讨个好口彩,夸奖几句。将来妹妹出门交际,也有底气。若是能得公主喜欢,说不定还能得个出身。”
“出身?什么出身?怎么讨出身?”贾史氏本来还恼怒贾赦,想开口训斥些“不肖”、“不孝”的话,可一听到这话,就全忘了。
“我和王爷的关系,母亲也是知道的。四妹妹是我嫡亲的妹妹,爱屋及乌,如何就不能讨个出身了?若是妹妹在公主或者娘娘面前得了喜爱,说不得能得个县君的封号也不一定。”贾赦扯虎皮拉大旗的本事已经练出来了,瞎话张口就来,而且直指人心。
贾史氏的呼吸急促起来,鼻翼都因此大幅度的张开收缩着。
反倒是贾敏,歪着头觉得有些奇怪,又有些抵抗:“我无功无劳,如何就能得到敕封了?祚王爷不是向来都秉持凭功酬俸的吗?我又何德何能?”
贾史氏一拽贾敏的手:“别胡说!这次听你大哥的!”
贾敏虽然不太愿意,可还是没有出言反驳贾史氏。在她的世界里,若是出言反驳,那便是顶撞,便是不孝,便是忤逆。
所以哪怕心里再觉得不对,也还是浅浅的呼了一口气,便不说话了。
贾赦听贾敏这么一说,倒是定睛看了一眼贾敏。只是当下还是让荣禧堂别这么折腾了比较好!
贾赦也不知道贾史氏是怎么管理的荣禧堂,什么事情都能传出去让人说嘴。今天这番动静要是传出去,当初那些一起在宫里读书的同窗,指不定在下次聚会的时候怎么挤兑自己呢!
若是传播得更广泛一些,贾敏将来出门交际,说不得都要被人编排大惊小怪、眼皮子浅之类的怪话。
所以还是赶紧了结这乱糟糟的场面,之后封口,别传出什么不利于贾敏的话。
等贾赦回到自己院子里,请沈流光帮忙封口,沈流光笑着看了贾赦一眼:“大爷也太迟钝了些。太太刚开始折腾的时候,我就让人去说了,谁敢对四妹妹的事情多嘴,全家撵出去。等大爷想起来再封口,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多谢沈姐姐替我周全了!”贾赦赶紧拱手作揖。
“行了,没事了吧?没事就去帮我看看账册。我还要看王爷的手札。”沈流光说着,又低下头去,看向手里的书册。
第246章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贾赦才刚起来,荣禧堂的琉璃已经在屋外等着了。不等贾赦洗漱吃早饭,就在外面求见。
贾赦用膝盖想, 都知道这是贾史氏因为贾敏今天要进宫见公主, 催促自己呢!
若是几年之前, 他恐怕会诚惶诚恐的, 草草洗漱,连饭也不吃, 就赶过去见贾史氏。只是如今€€€€
“让她在外头等着。”贾赦随口吩咐了一声, 就自顾自的继续刷牙、净面、刮胡子。
等把自己收拾利索了,铃铛也摆好了早饭, 这才施施然的从里屋走出来,到了正堂。
沈流光看见贾赦那端着架子的样子,就知道贾赦这是被贾史氏给弄烦了,才故意晾着琉璃。
“差不多行了。你跟个小丫头置什么气?”沈流光给贾赦夹了一枚晶莹剔透的烧麦,劝了一句。
贾赦也知道差不多到火候了, 便让人叫琉璃进来。趁这个空档, 转头对沈流光解释:“上次是因为替老二在国子监找老师的事情, 每日里盯着我,早上我没起就过来催我出门。我晾了两天,太太知道了我的态度,也不敢催逼了。这次四妹妹的事, 我看太太又忘了, 帮她回忆回忆。”
沈流光是不赞同贾赦这种态度的。虽然明着让人抓不住社么把柄, 无论谁来问,贾赦也的确有理由能应对, 可实在没必要这样。
不过成婚这些日子以来,她从贾赦的只言片语,以及家中各人相处时的状况来看,也能窥见一二分其中的缘故。
其实贾赦日常醒的早,加上洗漱、早食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等把自己收拾利索要出门了,也才寅时过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