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失序 第17章

“把林齐的手段爆出来,这也算是放手一搏了,看来他的确没什么底牌。”方畅松了口气,“只是陆文的话,还不算棘手。”

“不需要插手。”刘明德拿着手机,打断方畅, “这件事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方畅愣住, “我们连舆论也不掌控吗?风向已经很危险了,如果再牵扯新的人进来就不仅仅是名誉受损的事情……。”

“也并不一定是损失。”刘明德说。

方畅皱眉,明智地闭上嘴。

“陆文卖了周沉的股,不敢对《追凶》做什么。这次风波带来的流量是他给周沉的投名状,索要的报酬是柏云阳的位置。”刘明德看着贺执,“不用管。剧组会解决掉。”

方畅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出来。

“剧组?”贺执琢磨这两个字,怎么想怎么好笑, “是周沉说得吧。《追凶》连宣发都还没成型,除了周导还有谁这么大权力能负责。”

刘明德点点头,毫不避讳: “聪明了不少,你知道就好。”

“在事情大肆发酵之前,我不会插手。如果剧组运作的高明,你和这部戏都能火一把。”刘明德说, “周沉明确说过柏云阳是你的角色。而他需要你的诚意,我说过很多遍了,不需要我再提醒了吧?”

贺执冷眼看着刘明德。

刘明德嘴里的诚意,说白了就是听话,任人宰割。

“诚意是吧,行呗,我肯定得给。”

“哎,贺执!”方畅起身抓贺执的衣角,手指肚被布料狠狠刮过,发麻发痛,接着等来一声不轻不重地关门声。

这是真的生气了,方畅只觉得后脑勺一跳一跳得疼。

刘明德不是不聪明,而是太聪明了。他是一台精密仪器,在他眼里每个人的脑门上都写着利益和成本。和难以拿捏的人说话客气叫做投入,和价值微小好掌控的人说话客气叫做浪费。

这样的人在圈子里一点不少,往往有点作为,但是不妨碍令人厌烦。

而贺执就是他握足了把柄,不必尊重的“货物”。

“追吗?”方畅看着随风轻轻晃动的门,问。

刘明德淡淡地回答: “不用。”

***

周沉窝在沙发里,身上绑着各种各样的仪器。萧正阳忙着记录数据。两人正对面立着一只手机,气氛诡异。

“数据暂时都是正常的。”萧正阳核对数据,说, “还没出现复发的征兆,瞳孔心跳也没有异常,看起来挺健康的。”

“提前吃药了吗?”萧青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略带清冷。

“吃了点。”周沉回答。

萧青冷笑一声: “萧正阳,查柜子。”

“……”萧正阳看周沉,对方面色如常,不动如山,看起来靠谱至极, “好吧。”

“我说哥,你这样真的不会被投诉吗?算是侵犯病人隐私了吧。”萧正阳一面翻柜子,一面调侃。

“我的病人不会不遵医嘱吞两瓶药。也不会有个不守规矩的医生帮他开药。”萧青刀枪不入,直指萧正阳。

萧正阳理亏,立刻闭嘴埋头当称职的医用哈士奇。

“就这么几瓶了。看用量吃了三分之一,是常人用量的五倍。勉强在安全范围内,死不了。”萧正阳把药瓶拿出来挨个拍好,抬眼就看见萧青淡然的神情。

“就这么几瓶。有几瓶是你偷出来的啊?”

“怎么能是偷呢,钱我可都付了啊。”萧正阳推出去两瓶药。

“你趁早把你那套理论从周沉身上拿开!脱敏疗法是有危害性的,使用不当只会造成病情加重。上个床就要吃五倍的药,我一点也不怀疑下次你们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是来喊我收尸!”

萧正阳在萧青面前哑口无言,不满地踹了一脚周沉。他哥最近彪悍得很,每天把收尸挂在嘴边,他的日子也艰难得很。都怪旁边这个闷货。

“我有分寸。”周沉看了眼药瓶,又看着萧青, “况且只是帮我收个尸而已,这事你又不是没做过准备。墓园里不是还有我一块地呢吗。”

“你想去躺着我现在就帮你买机票,保准把土给你填严实。”萧青气得想抽烟,还想继续嘱咐,电话里传来一阵敲门声。

周沉: “谁?”

贺执: “我。”

萧正阳品着这句短促的回答,朝周沉看了一眼,用口型说: “气得不轻。”

“有点事,下回聊。”周沉和萧青说了一句,挂断电话,随后又转头去看萧正阳。

“……不打扰你们了。”萧正阳把几瓶药扫进抽屉,打开门,正和倚着门框,等冤家一样的贺执面面相觑。

“看病?”贺执浅浅往屋里看,闲聊般问萧正阳。

“嗯。”萧正阳不动声色打量贺执,除了绕在贺小少爷外面一层又一层的低气压外,也只有后脖颈露出了一点可疑的红痕。

贺执用脚尖点地,发出“哒哒”的声音,沉默了片刻问: “死了没?”

“活得挺好。”

“哦。”贺执说, “可惜了。”

第29章 【22/11/09修】

贺执仔细打量周沉,没看到任何输液服药的痕迹,脸色也不见多苍白。至少比顶着黑眼圈,满脸憔悴的他看起来有精神多了。

“有事?”周沉抬眼问贺执。

贺执拍下手机,将爆料贴展示给周沉: “周导不跟我这个受害人解释解释?”

周沉将手机推开,示意他早已看过帖子: “你需要什么解释?”

“你跟刘明德拿我当货物做交易,卖了几斤几两总得通知一声吧?为什么不允许方畅插手?”贺执的视线随着被推走的手机游走,毒蛇一般又转向他的猎物, “周沉,你到底打算做什么?把旧情人养成biao子很爽是吧?你的手段真是一次比一次低俗。”

“……”周沉任由贺执靠近沙发,以站立的姿势俯视他。

贺执的身躯遮挡了大部分阳光,因为生气脖颈的青筋突显,散发着阴冷的气息。像盘踞在洞穴内的蛇不甘骚扰,终于露出獠牙。

皮肤上的暧昧痕迹清楚地记录曾被挑衅的过程。那是猎人挂在猎物身上的勋章。

周沉侧着身子倚靠沙发,欣赏这件由他创造出来的作品: “刘明德没有教过你,对待舆论要所取有所舍,静待时机吗?仅仅是疑似剧组酒店里有这两瓶药,所属者,用处都无法定论,要翻盘轻而易举。既然有人提供风口,自然要借机赚取利益。没人喜欢做亏本买卖。”

“我不想陪你和刘明德玩商人游戏,也懒得陪你拍‘文艺片’。”贺执冷冷地看着周沉,对这套说辞感到抗拒, “三人成虎,事情的真相永远不重要。”

“你在不满什么?”周沉说, “因为他们所猜测的,与真相差距太小吗?”

贺执握紧拳头,失去了辩驳的立场。他看向周沉,却觉得看到了又一个正襟危坐,手指上缠满了木偶线的刘明德。

不是没人企图对他做过类似的事情。在绯闻爆出后从暧昧色情的角度挽回人气,以人性最原本的欲望作为卖点,总归能获得一批粉丝。

这是一种黑红的炒作手段,而贺执比其他人更多感受到的无趣和荒唐。

€€€€运用了些手段又如何,反正你本就是这样的人。

€€€€都做这种生意了,还想要别人不知道吗?

类似刻意的嘲讽无时无刻不围绕身周,做出困局,假意解救,等着他承认自己的坠落,落如织好的网。

他认定周沉打着类似的算盘。就像猫喜欢玩弄老鼠,吃饱的狼玩弄幼鹿一般。当手里完全掌控着一件活物的生命时,恶意就会悄然而生。

征服,戏耍与报复带来的快感对一个男人永远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只是当这个人是周沉是,他的荒唐感似乎要强烈地多。

“我们谈论完这件事了吗?”周沉问。

贺执嗤笑:“我从来都没有商量的余地。”

“的确如此。”周沉点头,“那么谈些别的。”

“新戏的剧本到了。”周沉不紧不慢地跳跃话题,拿出一份薄薄的册子。

封面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小小的署名€€€€陈屿。

贺执随意拿起,眼神在那两个字上停留片刻,嘲讽: “周沉,你是觉得我比猫好糊弄是不是?骗人好歹拿出点像样的东西,这名字是你那个香港导演吗?”

“剧本是他买来改的,我要了原版。”周沉扬头,示意贺执翻开看看, “在稻城亚丁旅游的时候和一个中国人花了五千人民币买的。”

贺执翻开,看了几行后埋头再不理周沉。

半个小时后,贺执一口气把那份薄薄的剧本看完,嘟囔到: “……什么冤大头。”

“刘明德给你接的剧都中规中矩,是个很合格的花瓶。而我不想养花瓶。”周沉说。

剧本里有两个角色。一个是喜爱徒步,梦想拍纪录片的富二代,青涩,又带有天真的恶。名为姜深。另一个则是大山里长起来的汉子,神秘沉默。名为平烨烛。

创作者将角色塑造得真实而复杂,缺陷与魅力都很明显。和贺执想象中的“文艺片”完全不一样。

无论是哪个角色,都与主流商业片格格不入。

五千元就能卖出的原因大抵是,如果这部片子的导演与编剧不是圈子里有身份的老师,连开机的资格都没有。

太偏,太冷,太用心。

贺执透过薄薄的剧本能看到创作人对“表达”留有的热忱。

贺执不喜欢和这样的人来往,当初对周沉的一见钟情,也是因为那份好像一眼能望到底的热忱。

在这一点上贺庆松说得很对。

热忱和灵气都一样,没人稀罕。他贺执没为了这份热忱改变自己,周沉也在成长中将其摒弃脑后。你来我往,再平等不过。

贺执把剧本放下,问: “这剧本,没名字?”

“剧本还在改。”周沉说。

“哦。”贺执应了一声,说, “叫《归路》吧。””

第30章 【22/11/09修】

宋天的饰演者郑元杀青了,剧组由小镇搬回繁华都市,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却又没有人能说得明白。

诡异的气氛并不全因郑元的离开而起,偏僻小镇的静谧与慢节奏好像拥有隔绝网络的力量,面包车驶向高楼大厦,一块块屏幕亮起,人心里的成见与细密心思也随之而升。

贺执闭目养神,时不时睁眼看向方畅手里的手机屏幕,没说一句话。

新的拍摄场地定在电影城。面包车爬过山路,行过柏油马路,在热闹的街市停下。

贺执钻出面包车,深深吸了一口没那么新鲜的空气,拽着方畅躲去一边,和所有人拉开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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