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略微放纵了些,他送走萧长风后隐隐觉得有些头晕,索性也回了乾清宫。
这个时辰,宇文越正在学骑射,谢让趁着少年还没回来,回寝宫沐浴更衣,躺下休息。
这一躺,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谢让也不清楚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再睁眼时,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床边的宇文越。
少年正在批阅奏折,见他醒来,连忙弯下腰来:“如何,有哪里不舒服吗?”
谢让睡得脑中昏昏沉沉,听他这话有些疑惑。
他偏了偏头,听见对方小声道:“都说了不让你喝酒的。”
“……”谢让无奈,“哪个奴才这么多话……”
亏他睡前还叮嘱过别告诉宇文越,甚至特意沐浴换了身衣服。
还是被发现了。
“没人说。”宇文越将他散乱的发丝拂到耳后,“我一闻就闻出来了。”
谢让这身体压根藏不住秘密,微醺的身体就连信香也染上了些许酒意,宇文越刚进门就察觉到了。
“鼻子这么灵,你是小狗吗?”谢让笑着道。
宇文越垂着眼眸,没有回答。
瞧着像是有些难过。
这神情看得谢让心都软了,顿时意识到他在想什么,忙道:“你别胡思乱想,我可不是因为什么应酬喝的。”
宇文越低声问:“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谢让道,“我和萧长风谈的是国家大事,就算他再有戒心,也不需要以这种方式拉近关系。我……我今天就是嘴馋了。”
宇文越还是不说话,谢让无奈:“好,我保证,以后肯定不这样了,行了吧?”
少年点了点头,总算笑起来,扶着谢让坐起身。
“……你故意的吧?”谢让反应过来。
宇文越动作一顿,取过架子上的外衣,软声道:“但我真的很担心,你身体才刚好一些。”
那眼神平白把谢让看愧疚了,只能又再三保证不会再犯,还答应让太医来给他诊个脉,才勉强把人哄好。
谢让乖乖坐在榻上让冯太医诊脉,视线落到面前的人身上。
对方低着头,刻意避开了他的视线。
谢让已经许久没和冯太医说上话。
这段时日,因为他的身体逐渐恢复,太医没有像先前那样频繁出入乾清宫。
每隔几日来给谢让例行诊脉,来的人也不是冯太医。
今日约莫是太医院无人,宇文越又催得紧,此人才万不得已亲自过来。
谢让若有所思,后者已经收回手,道:“回陛下,谢大人身体恢复得很好,近期当以食补为佳。”
果真又是相同的结论,谢让点点头,宇文越却是问:“没诊出其他的吗?”
谢让:“……”
冯太医疑惑:“其他的是指……”
宇文越沉默片刻,摇头:“没事,你先回吧。”
冯太医道了告退,离开寝殿。
谢让悄然抬眼看向面前的人,有些无奈。
他知道少年有些误会,却并未戳穿他。
这个年纪的孩子好面子,要是被他当面戳穿,多半会觉得难为情。
左右这事对他没什么影响,只要再过一段时间,他的身体并无任何异常,自然能解除误会。
可这都快一个月了,这人竟然还没反应过来?
脑子被狗吃了?
谢让在心中叹息,有点后悔之前想逗着他玩,没第一时间澄清。现在想要解释,却找不到契机了。
宇文越确实没有怀疑。
确定谢让身体并无异样后,他安心了不少,弯腰将人扶起来:“今天想吃什么,我去让人备膳。”
谢让随意点了几道两人都喜欢吃的菜,宇文越点点头,转身往外走去。
刚走出寝宫,却看见一道身影立于院中。
是冯太医。
冯太医站在院子里,正与身旁的小太监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视线却止不住往寝宫的方向瞟。
见出来的人是宇文越,他顿时不再理会旁人,走上前来。
“陛下,借一步说话。”冯太医道。
宇文越心头当即重重一跳。
他连忙屏退左右,将人带去偏院僻静处:“怎么回事,是太傅身体有异?”
“非也。”冯太医道,“谢大人身体安好,老臣绝无虚言。”
他顿了顿:“老臣是想问……那位的事。”
宇文越:“……”
悬着的心缓缓落回肚子里,宇文越闭了闭眼,忍下发火的冲动:“你想问什么?”
冯太医继续道:“算算日子,这段时日应当就能确定那位……是否当真怀有身孕,还望陛下早做准备。”
宇文越被他吓得心烦意乱,没好气道:“已经让人诊过了,没诊出来。”
“陛下莫急。”冯太医还当他是因为此事烦忧,解释道,“虽说大部分人会在一个月左右能诊出,但对方若是中庸,或许会稍晚一些。”
冯太医笑了笑,继续宽慰道:“既然先前服的避子药是假的,陛下的信香加上那药香催化,按理孕育子嗣应当不会有任何问题,陛下安心等待便好。”
宇文越:“……”
就是这样才安心不下来。
他现在还没想好该怎么把事情告诉谢让,脉象上暂时诊不出来,对他其实还算好。
但他也知道,这种事不能拖得太久。
再拖着不解释,就算把他那玩意切了,老师都不一定能消气。
宇文越心中颇为绝望,随口应付两句,便打发冯太医离开。
后者朝他行了礼,率先走出庭院,脚步却猝然一顿。
宇文越心底顿时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大脑尚未反应过来,心跳已经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几分。宇文越绕过庭院围墙,青年不远不近站在前方回廊下,神情逆着远处的夕阳,看不真切。
宇文越张了张口:“老……老师……”
后者没有回答,他冷冷看了宇文越一眼,转身拂袖而去,只留给他一个单薄的背影。
第33章
“陛、陛下, 这可如何是好!”冯太医慌乱的声音在宇文越耳边响起,但少年已经没心思搭理他。
不仅被老师发现,还以最糟糕的方式发现了。
这下全完了。
宇文越脑中阵阵发晕,强作镇定道了句“无妨, 朕自会处理”, 将人打发走。
老太医战战兢兢离开了乾清宫, 宇文越深吸一口气,回到主殿。不出意外看见主殿的大门已经合上, 一群太监宫女候在院子里,紧张地窃窃私语。
常德忠迎上前来:“陛下, 谢大人他……”
“都下去吧,让御膳房先备膳, 我……朕与太傅单独聊聊。”宇文越道。
众人退出庭院, 宇文越走到殿门外, 没直接推门, 而是轻轻敲了:“老师?”
没有回应。
宇文越没敢再敲, 低头站在门边, 小声道:“老师,我不是有意瞒你,你别生气,听我解释好不好?”
少年的声音隔着厚重殿门传来, 谢让闭了闭眼, 没有回答。
方才冯太医的话他全听见了,并不是宇文越有误会, 而是他知晓谢让当初服用的避子药是假的。
所以, 这段时间他才会处处小心,如此谨慎。
怎么可能不生气。
他一早就知道了吗?
明明知道, 还瞒着不说,是想用这种方式将他留在宫里?
又或者,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他的意思?
谢让藏在袖中的手无意识握紧,眼底显出一丝冷色。
平日善待宇文越,是由于这人待他不错,虽然粘人了点,但大多时候都听话懂事,并且有心想做个好皇帝。
若宇文越真是那般不折手段之人,甚至将手段用在他的身上……
这皇权,他能归还,也能再夺回来。
这一念头刚在心底闪过,谢让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他在胡思乱想什么?
就算宇文越当真做了错事,他也有其他办法可以罚他,他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如果真那样做,不就与原主毫无区别了吗?
少年还在门外小声道歉,谢让深深吸气,勉强平复心情后才冷声道:“滚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