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景尧却苦着脸:“那臭小子要是有参加科举的能耐,下官至于这么发愁吗?”
“谢大人,您说陛下既然喜欢男子,能看上我家臭小子吗?”
谢让:“……”
这人还真是坚持不懈地想当宇文越的老丈人啊。
谢让哭笑不得。
自从宇文越状态稳定之后,已经很久没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体质之事。就连宇文越,现在也不会再拿自己的体质来做文章。
谢让偶尔甚至都会忘记,这个时代还有这样的体质差异。
与几乎每月都有雨露期的坤君相比,寻常乾君在完全标记坤君之前,是几乎不会有易感期的。
因而坤君分化之后,很快就要寻一户好人家出嫁。
乾君则不必。
宇文越如今信香得以控制,若他一直没有意愿,说不准真能按照书中那样,终生不娶。
不过……
谢让垂下眼。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那小兔崽子如今的状态,可不能算是没有意愿。
他只是对其他人没什么意愿罢了。
谢让一时没有答话,段景尧还当他是在考虑,又热切道:“小子样貌不差的,人是皮了点,但微臣定会严加管束,不会给陛下抹黑。谢大人,要不改明儿臣带着小子去府上拜访您?”
谢让有些走神,压根没听见对方在说什么,下意识附和:“拜访啊……”
“哎!”段景尧还当有戏,顿时眉开眼笑,“带小子给谢大人见见,后续也好€€€€”
“后续要怎么?”一个声音从二人身后响起,谢让寻声转过去,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谢让:“……”
宇文越面色阴沉,缓步走上前来,眸光沉沉望向段景尧:“段大人拉着朕的太傅,在说什么呢?”
“陛、陛下!”当初因为劝婚被惩处的官员不在少数,段景尧就受过一遭,哪里还敢当面触这逆鳞。他连忙躬下身,含糊道:“只是闲聊,闲聊几句罢了。”
宇文越没与他废话,轻笑着道:“还不快滚。”
“哎!”段景尧忙不迭行礼,滚了。
今日是招待使臣的大宴,朝堂上下都要参加,太和殿外聚满了人,皆看着这一幕。宇文越也不在意,走到近前,扶起谢让:“太傅,走吧。”
话音温柔,面带微笑,落在胳膊上那只手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力道。
谢让:“……”
谢让只能让他扶着往殿内走,众官员朝他们行礼问安,宇文越并不理会,只是用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道:“你不会又在打那些主意吧?”
“……”谢让正色道,“怎么可能,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回绝罢了。”
“那就好。”宇文越重新露出了微笑,轻声道,“你知道的,我谁都不要。除了……”
他没将话说完,继续扶着谢让到了前方给他准备的席位。宇文越松开手,手掌从谢让小臂划下,指尖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划过腕间、掌心,触碰到的地方尽是一片酥痒。
谢让睫羽微颤,宇文越继续抬步往前走去,在龙椅上落了座。
这点微小的细节没有任何人看见,百官依次入席,宴席即将开始。
谢让低下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养了半年,越养越疯。
这男主真是没救了。
.
西域使臣是为两国贸易而来,本质就是做生意。
这事谢让其实不大擅长,好在宇文越早安排了专人负责,谢让出面,要做的也不过是坐镇会场,撑个场子罢了。
商谈一连持续了小半个月,谢让全程安安静静做他的吉祥物,时不时配合外交官员附和几句。
但进展始终不快。
谢让抿了口茶,视线越过面前的长桌,以及争论不休的众官员,看向了对面主位上的另一位“吉祥物”。
那男子约莫二十出头,身形高大而肤色略深,瞳孔带了点浅浅的绿,高鼻深目,英气非常。那双特别的眼睛也正望着谢让,两道视线相对,男子微微一笑,朝谢让抬了下茶杯。
谢让颔首作为回应,很快收回了视线。
西域环境恶劣,诸国之间为了仅存的资源争夺不休,早些年始终战事不断。是直到前些年,忽然出现了一支骁勇善战的部族,名为月氏。
这支部族以强大的武力平息了战事,与各国缔结了契约。
西域诸国的联盟至此诞生。
此番代表西域千里迢迢来京城的,便是月氏王次子,穆多尔。
也就是坐在对面主位上的那名男子。
这几日商谈下来,好几回双方都几乎要达成协定,就连谢让都觉得,双方的条件已经十分妥当。
可每回,总要被穆多尔提出点异议。
领队的不点头,局势便只能这么僵持下去。
如此态度,都不禁让人怀疑,此人压根没有要合作的意图,只是想给他们找不痛快。
“今日就到这里吧。”谢让忽然道。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鸦雀无声,无数目光落到他身上。
谢让若无其事,淡声道:“我大梁以诚相待,欢迎所有有利于两国百姓的合作,但我们也有底线,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试探的。还请贵国考虑清楚,是否要继续合作,不要浪费彼此时间。”
说完,谢让站起身来,自顾自便往外走。
“谢大人,谢大人等等我们啊!”外交官员们皆露出了为难的表情,犹豫再三,还是跟了出去。
走出会场,跟着谢让进了偏殿的议事阁后,才纷纷变了脸色。
“果真是蛮夷之地,目光短浅,贪得无厌!”
“就是,那月氏王子是个什么东西,真以为我泱泱大国要看他脸色不成?!”
“听说他自幼不受月氏王的喜爱,以前还险些被废,不然怎么会被派来千里迢迢赶赴京城。”
“都少说两句吧。”谢让悠悠打断。
众人这才禁声。
一名官员凑上前来,低声问:“谢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谢让道。
“可……”官员犹豫一下,道,“我方已没有多少回还余地,若对方坚持不肯退让,只怕……”
他顿了下:“听闻陛下对此次贸易期望很高,若最后没成……”
谢让听出他想说什么,平静道:“出了事有我替你们顶着,怕什么。”
对方这才眉开眼笑:“有谢大人这句话,我等就放心了。”
谢让挥了挥手,把人打发走了。
众人相继退出议事阁,谢让却没急着走。他在暖阁里等了一会儿,待一盏茶饮完,才慢悠悠出了门。
刚走出院子,就远远看见一道身影等在墙边。
穆多尔走上前来,笑嘻嘻地朝他行了个中原礼:“见过谢大人。”
与别的西域人不同,他说着一口相当地道的官话,听不出半分乡音。唯有那奇特的样貌,才能显出他并非中原人。
谢让颔首:“殿下怎么还不回去,有事?”
“没什么,只是今日之事……”穆多尔停顿片刻,道,“在下绝非有意惹谢大人不快,还请谢大人海涵。”
谢让神色淡淡:“殿下是不是误会了,您是我大梁贵客,我怎么会与您置气。”
“那便当我误会了吧。”穆多尔只是笑笑,“这样吧,在下明日在城中设宴,亲自向谢大人赔个不是。”
谢让上下打量他一眼,眉宇微微皱起,没有答话。
“实不相瞒,在下是头一回来中原,对中原风土人情极为感兴趣,正想寻人与我同游京城。”
穆多尔又往前了半步,借着身高优势垂眸看向谢让,眸中带着期待,又十分温和:“不知谢大人可否赏光?”
第43章
“他真是这么说的?”
夜色已深, 御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
宇文越坐在桌前,身旁的老太监垂眸颔首:“千真万确,只言不差。”
“太傅答应了?”
常德忠:“应了,明儿巳时五刻, 从东华门出。”
宇文越低哼一声, 手里的奏折“啪”地砸在桌面上, 引得一旁的烛火剧烈闪动几下。
常德忠连忙上前给他护着烛火,又道:“要不, 陛下就寻个由头,将谢大人留下?”
老太监面上带笑:“谢大人往日最疼陛下, 定然不会拒绝。”
宇文越却是摇摇头:“其他事能拦,这个拦不了。”
“陛下的意思是……”
“一个小小的商谈, 谈了半个月都没谈妥, 恐怕就是在这儿等着呢。”宇文越眸光晦暗, “这群西域人究竟想做什么, 想查出来, 只有现在了。”
“可是谢大人那边……”
“他身边有暗卫保护, 又在城中,那西域人应当不敢做什么。”宇文越似乎是想竭力维持话音平静,但阴沉的脸色仍然暴露了他的不悦,“让他去就是。”
常德忠:“……”
常德忠张了张口, 什么也没说, 只是欲言又止地望向宇文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