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想火葬场啊 第35章

等来一份如期执行的婚约。

……

冒牌货借口上厕所,暂时离开病房。

他穿过一整条空荡荡的走廊,用力推开防火门,走到没有监控的楼梯角落:“信在哪?”

他盯着那个肮脏的角落,声音冷极,恨得几乎切齿:“信,在哪?”

€€€€没有答案能给他,因为裴陌那时候正在大学里准备创业,准备得热火朝天。

这封信或许是寄到了、但根本没被拆开看,又或许是拆开看了,却被不屑一顾地当成异想天开。

温絮白在这异想天开。这个人只怕根本不知道,裴家有多重视婚约,彻底甩掉监视有多难,哪怕真逃出去了,独立生活又需要多少钱……

看信的人嘲讽着嗤之以鼻,用傲慢笃定来掩饰懦弱,用不屑来掩饰无能。

冒牌货寒声戳穿他:“你想要裴家那笔股份……是你想结婚。”

温絮白再能挣,也挣不来裴家股份那么多的钱。

裴陌要的从来都不是躲起来、躲在某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他的野心几乎化成实质,发着狠要得到财富权势,要向裴家复仇。

这要靠初创资金,要靠很大的一笔钱……远比温絮白想象的多,远比温絮白那些拮据寒酸的计划多。

“是、你、要、结、婚。”冒牌货把什么东西拎起来,掐着喉咙掼在墙上,“你栽赃给他,你该死,你去怪温絮白……”

冒牌货的手不停收紧,要将这个卑劣懦弱的栽赃者活活扼死,穿透幻觉同归于尽。

他自身的存在也受影响,剧烈波动,开始逐渐消失。

庄忱准备插手,听见外面的动静,又收回预备好的数据,示意系统隐去。

……

走廊里有温絮白的声音。

“……小陌?”温絮白出来找他,“外面在下雪。”

温絮白发现他的外套还挂在椅子上,就拿着那件外套,摸索着离开了病房。

冒牌货猛地松开手,胸口剧烈起伏。

他最后盯着那个角落,把杀意嚼碎了吞下去,推开防火门。

冒牌货快步去扶温絮白:“怎么自己乱跑?”

“想透透气……”温絮白微怔,随即笑了,把衣服给他,“放心,我路很熟。”

很久以前,温絮白的这句话,用在攀岩的定线、徒步的路径选择。

后来,这句话被温絮白用在医院。

他每年都要进几次医院,因为没人照顾,所有事都要自己做。

温絮白不怎么舍得雇护工,因为他在积攒资金……他想邀请和他一同被婚约困住的人,来一场极为冲动、极为莽撞、不计后果的逃亡。

这种计划,居然是那个生性温和,仿佛从来循规蹈矩,不会有任何越界的温絮白做出来的。

就算说出来,可能也谁都不会信。

至于这个计划最冒险的地方,温絮白甚至既没写在信里,也完全不打算提及。

€€€€温絮白可能会在任何一个差错里丧命。

他可能在任何地方发病,未必能及时赶到医院。旅途的颠簸和辗转,很可能会毁掉他仅剩的、寥寥无几的那一点健康。

……他的身体完全可能、有高到可怕的概率,会在这场逃亡里彻底垮掉。

但二十二岁的温絮白并不在意这些。

“我先扶你回病房。”冒牌货低声说,“你不能这么站着吹风,你的身体……”

温絮白轻声叫住他:“小陌。”

冒牌货的脚步停下来。

温絮白的神情很温和,依然是那种仿佛不会在意任何事、可以接受任何命运的平静,但脊背始终挺拔得像棵树。

叶子在深秋落尽、枝干被冬雪掩埋,就这么开始迎来死亡,死去的那一刻依然站着。

这棵树要用最后的生命当赌注,把兑来的筹码尽数交托,赌一场前方是自由的逃亡。

冒牌货忘掉任何要说的话:“……好。”

他说:“我陪你跑。”

在那一刻……他眼前的温絮白,神色鲜明得透出叫人目眩的少年气。

“不过计划要修改,去他的商科,去他的狗屁留学。”

冒牌货握住温絮白的手臂,他把这个人抱起来,往病房大步走:“你要养我,好。”

他头也不回地说:“那么我挣钱养你。”

温絮白从未预料过这个回答。

温絮白其实也从没想过……自己有天会被人抱起来。

这让一棵倔强温润的树不算自在了。

温絮白耳畔泛红,下意识想开口,肩膀就被手臂牢牢圈住:“我们是在逃跑,你自己走快,还是我抱着你更快?”

冒牌货问:“你到底是不是认真地逃跑?”

……温絮白当然认真。

他第一次被绕进出不来的逻辑,尚且在思考要怎么回答,已经被抱回病房。

冒牌货熟练地照顾他,利落地收拾东西,这种熟练和利落甚至超过温絮白,仿佛已经演练过千万次。

……

发现二十二岁的温絮白实在不习惯被抱,离开医院的时候,冒牌货还是改回搀扶他的手臂。

为了迷惑裴家那些人,也因为温絮白实在很想走一走路,他们没有带走轮椅,也没有坐电梯。

温絮白这段时间都在练习走路,在牵引下走得很稳当,其实速度并不慢。

冒牌货一手拎着硕大的行李箱,带他从防火梯逃亡,牵着温絮白走进夜色。

外面的雪并不大,地面只有薄薄的一层白,落下来的雪花就在呼吸里融化。

“冷不冷?”冒牌货说,“冷就和我说。”

虽然温絮白已经被他套了九条裤子、十一件衣服,但行李箱里还有更厚的衣服。

托这九条裤子、十一件衣服的福,那个向来沉静稳重的温絮白在摇头的时候,打了人生中第一个滑呲溜。

冒牌货的脸上总算透出今夜第一个笑。

他是故意的,所以张开手臂,等温絮白身不由己滑进他怀里。

温絮白不清楚他的蓄意,被他抱着重新站稳,有些好奇:“……这是什么地方?”

“就是医院外。”冒牌货扶着他站稳,“去长途车站的那条路。”

温絮白假装散步、暗中练习逃走的时候,也走过这条路:“和平时不太一样。”

冒牌货说:“因为下雪了。”

温絮白被他说服,点了点头,抬手去接落下来的雪花。

“你会不会无聊?”冒牌货知道温絮白很喜欢看风景,但现在不能摘眼罩,所以属于温絮白的只有一片漆黑。

但这段路还很长,今夜还有的走。

他把手机掏出来,想让温絮白打发时间:“要不要听歌,还是广播?你最近在听什么?”

“《世界语言博览》。”温絮白诚实地回答,“罗曼什语的元音与正字法。”

冒牌货:“……”

这次换温絮白笑出声。

是真的笑,轻微震颤的胸膛就贴着他的背。温絮白笑得有些站不稳,伏在他肩上,抬手去摘眼罩。

“别乱摘。”冒牌货立刻察觉到他的动作,“你的眼睛能好,但你不能折腾……你信我。”

温絮白收回手,轻叹口气,很好脾气地慢慢点头。

这个反应让温絮白像是回到了十二岁。

冒牌货认真看了他一阵,收回视线。

冒牌货一只手护着他,单手按屏幕,费劲巴拉从手机里搜出“罗曼什语的元音与正字法”。

这是套完整的语言课,冒牌货把一整套全买下来,点开播放,当打发时间的背景音。

他们继续往车站走。

“我早就想问。”冒牌货说,“你是不是太压榨自己了?”

温絮白回过神,有些茫然:“什么?”

冒牌货把话照原样又重复一遍。

往行李箱里塞东西的时候,他看到温絮白的存折,也看到温絮白那些收入流水的原件。

对一个病人来说,这是不要命的工作量。

“你不该这么拼命,你不需要养两个人。”冒牌货说,“我一样可以挣钱€€€€我觉得该是我来养。”

温絮白思索了一会儿,才笑了笑,慢慢地解释:“我是哥哥……”

“你是温絮白。”冒牌货说。

温絮白在这句话里微怔,连呼吸声也停了几秒。

“我要是早知道你的计划……”冒牌货说,“我就和你一起挣钱,一起拼命。”

“我跟你,咱们俩。”

冒牌货说:“一起逃亡。”

温絮白没有回应。

冒牌货不急着让他相信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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