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生与死,都是各凭本事,你凭什么
程幼怔怔地看着他,慢慢收回手。
“你……”齐煜川皱了皱眉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把刚刚知道的荒唐消息告诉他。
程幼仰面望着他,略显稚色的脸格外很乖顺。
“大夫说你肚子里有孩子,已经四个月了……”
“你自己知道吗?”
程幼听他的话点了点头,显然并不吃惊。
齐煜川虽然觉得惊奇但还是没问什么,男子孕子实在少见,他原本以为程幼是在不知道情况下怀了孩子,没想他是知道的,似乎还……还很想要这孩子。
但这是别人的私事,齐煜川不至于好奇到去细问。
两人说话间,小二也将备的早膳送进了屋。
米粥、鸡蛋羹、煎包、葱香大饼……吃食简单,餐具也很粗糙,是关外人惯用的粗盘大碗,程幼喝粥时脸几乎都要埋进碗里。
齐煜川看他两手捧着碗像小狗崽子一样吃饭,勾着唇笑了笑。
程幼咽了嘴里的粥,对上齐煜川的戏谑的笑容,僵在原地一时不只如何自处,他自从被劫持后就没吃过一次像样的饭,实在是饿狠了。
“这几日我在关外有事要办,你……”齐煜川拿起一旁饼卷起鲜菜,抽空对程幼道“你先在客栈养病吧,过两天我办完事,你病好了其他事情再说。”
“客栈里我已经打好招呼了,有事你可以找店里的侍者,但最好不要出去”
关外越过陕道便是四国的交界地,鱼龙混杂,来往中不知多少亡命之徒。
程幼连忙点了点头,望向齐煜川的目光依赖又讨好。
齐煜川走后,他一个人待在屋子里连窗户都不敢开,更不敢贸然下楼。
关外,这个地方即便他没去过也是知道的,各方势力相互瓜葛,安安分分过日子的人有,刀剑舔血过日子的人更多的是。
他怕极了命悬一线的感觉。
夜幕降临,程幼将桌子上的蜡烛点着,坐在床上频频望着房门,等后半夜即便是困了也不敢合眼,直到齐煜川跳窗越室。
“怎么还没睡?”齐煜川一进屋见床上散发端坐着的程幼吓了一跳。
程幼见是他,提到嗓子眼的心慢慢落下,心里却有些埋怨他。
齐煜川将沾满灰尘的外袍子脱下,也没看程幼,转身就到隔间去洗漱,低头看见胳膊上的伤,眼底闪过浓浓杀意。
他回来了,程幼心里莫名觉得安定,迷迷糊糊正要入睡,突然肩膀一凉,睁开眼就看见俯身正掀他被子的齐煜川,吓得扯着被子就往后躲。
“屋里一张床,难道你要我睡地上?”齐煜川勾唇问,眉微挑,满身桀骜不驯。
程幼低垂着眉眼摇了摇头,裹着被子稍稍往他身侧靠了靠。
少时,齐煜川合上眼凌厉嗜血的人突然显得很平和,一旁的程幼看着他也渐渐也被困意侵袭。
翌日,一觉醒来,旁边的被子已经空了。
他洗漱后用过饭便又一上午一下午地呆在屋里,最后实在闷得慌,便打开窗户想透透气。
这客栈临街口,视野很好,街上往来的都是有五湖四海的行人,有人乘轿有人骑马,也有人背刀持剑仗行。
小贩的吆喝一声比一声响亮,街上熙攘热闹。
程幼趴在窗边贪婪地望着这人间烟火,直到隐隐约约看到什么。
贩奴……
大夏自李牧首继位后已经严令禁止奴隶贩卖,可在关外这些人贩卖奴隶竟然如此肆无忌惮。
往来的行人似乎也见怪不怪,看着被关在笼子里的人也没流露出丝毫恻隐之心。
程幼“啪嗒”一声将窗户关上,握紧了微微发抖的手
齐煜川今天比前两日回来的稍早一些,原以为程幼该吃过饭了,但听侍者禀话才知道他自早上吃过饭后就把门反锁了不让人进。
他知道程幼胆子小,只是没想到他会怕到这个样子。
“开门”
听见是齐煜川的声音程幼连忙起身开门,只是不巧一个准备开门,一个正要推门。
程幼不妨往后跌,幸而齐煜川反应敏捷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齐煜川松开手,程幼的手腕便瞬间浮起大片胭红。
皮娇肉嫩……
齐煜川转过脸,心中诽腹。
进屋后,眼睛扫过禁闭的窗户大概知道程幼今天为什么不敢开门……
侍者敲门端上饭菜,程幼垂眼看着,没有一点胃口。
“你嗓子怎么样了?”齐煜川突然问。
“还好……”养了两天是好了不少,但一说话还是疼。
“我在关外的事情办得差不多了,所以准备离关,这些是银两,你拿着可以自寻去处。”齐煜川吃过饭,转身从床榻边的抽屉里拿了包银子放在程幼面前。
程幼看着面前鼓鼓一包的银子半晌又拿起转身塞到齐煜川的手里。
“我不要银子。”
“不要?”齐煜川银子随手撂到一旁的桌子上,一双长腿交叠而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不要银子,我……我想请你把我送回帝京。”程幼看着他认真道。
“不行”齐煜川抽出刀细细擦拭,听此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不留余地地拒绝。
“你把我送回帝京,我父亲肯定会重重酬谢你,不会要你白跑一趟……”
“我不缺什么”齐煜川打开窗户将将擦的锃亮的刀身放到阳光下细看,眼里带着轻微的笑意,只是不无暖意显得有些邪气。
“你不送我回帝京,我……我不可能活着回不到帝京,你救了我,肯定也不是为了让我再不明不白死了吧?”程幼攥着手说得很没有底气。
齐煜川转过脸,抬头意味不明地看着他笑了一下,并未说话,轻轻将刀合上鞘,半晌突然掐住程幼的脸将人拖到自己跟前。
“缠上我了?”齐煜川的眼里泄露出狠佞之意。
程幼吓得忘记了反应,眼睛瞬间雾蒙蒙的。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我一个人真的回不到帝京,我只是想求你帮帮我……”
他眼里的泪挂在眼眶里,水泠泠得,生动又漂亮,齐煜川看着手里的力道又忍不住狠了些,直到他程幼浓长疏朗的睫毛轻轻扇动,滚烫的泪水住落在他手背上。
太好看的人和物总容易引起别人的施虐感。
齐煜川松开手,程幼瘫坐在了地上,白净的脸上瞬间浮现一道鲜红的掐痕。
“吱吱……”一只黑色的白爪子鸟飞进屋内,轻轻停在齐煜川胳膊上。
齐煜川看了眼坐在地上的程幼抿了抿唇,转脸将黑鸟脚上绑着的信卷取下展开。
程幼站起身挡在他面前,隐隐看见纸上写着“速回”,心里更加慌张不安。
“我……”
“生与死,都是凭本事,你凭什么”齐煜川将信卷碾碎,抬头看着程幼勾着唇道,眼神野性十足。
程幼愣愣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良夜无眠,程幼手里紧紧攥着一包银子,怎么也想不出安全回到帝京的办法,一想到归程可能被人掳去像畜牲一样被人关在笼子里贩卖,就吓得脊背发麻。
他就是太笨了……
又笨又蠢……
程幼侧躺着对着墙,浓密的睫毛垂下泪浸入鬓发。
齐煜川坐起身,点燃一旁的蜡烛,眼前突然一亮,程幼下意识低头躲避。
齐煜川俯身,两人距离不过一两掌之隔,程幼缓过神一睁开眼便是撞进他黑漆漆的眼眸。
“害怕?”
程幼抬眼望着他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气,也不说话,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齐煜川看着气鼓鼓的他,粲然一笑,取了帕子细细给他擦了脸。
程幼被他亲昵的动作弄的一愣,湿答答睫毛垂在发红的眼尾,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分不错地映出齐煜川浓逶俊美的面孔。
“怕是什么感觉?”
如果不是齐煜川问得太认真,程幼都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怕是什么感觉?”
齐煜川将帕子搁在一旁,两指不轻不重地掐着他的白腻的下巴,不疼,但绝对的压迫性却让人心生排斥。
程幼被迫抬起脸没有错过此刻他眼底稍瞬即逝的黯伤,自然也没有忽略他余光中一闪而过的惊艳。
恍然间想到了什么,程幼暗暗攥紧了被角。
他差点忘记了他最大的资本是这身皮囊……
两厢神思不相投,各生欢喜。
齐煜川看着渐渐熟睡的人,仰面望着床顶,又想起母亲自缢时,抱着幼年的自己说怕……
她怕得太多,所以就抛弃年幼的自己,让他在别的孩子还在学堂读书时,过着刀剑舔血的日子。
一遍又一遍复习仇恨…
天边破晓,齐煜川闭上眼。
一觉醒来,室内昏昏暗暗不不知今夕何夕,毫无意外齐煜川已经出门了。
雨沿着房檐的青瓦,淅沥沥地连起雨幕,程幼起身点燃蜡烛,靠在窗边坐了许久,才洗漱。
“公子,今日雨大这是店家给客官备的雨伞雨鞋,若要出门怕是免不了要用。”店小二将送了早膳又跑了一趟送雨具。
“谢谢”程幼半开房门接过雨具道谢后,又连忙将房门紧闭。
雨声平仄起韵,直至€€晚天边仍是暗暗青冥。
“快闭门!”忽楼底一阵骚乱,只隐隐听见店主急慌慌地吩咐侍者闭窗锁门,接着就是一阵由远及近令人心惊胆战的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