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两个字,精准地调动了殷有财浑噩的思绪,让他即便在意识模糊中,也依然发出自言自语:“出去……放我出去……救命,救命……”
面对这两人的期盼,殷渠却只是嘲弄地轻呵一声,目光怜悯:“很遗憾,现在还不到我们约好的时间。”
周佳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乱糟糟的短发衬得她整个人有些癫狂:“不可能!我都感觉过去快两个月了!你是不是在骗我?你是不是想把我和殷有财关一辈子?!”
“关一辈子?”殷渠坐在保镖搬来的凳子上,拧着眉拍去膝盖上细小的灰尘,对周佳的抓狂视若无睹,“你在做什么白日梦。”
“我在路边随便捡只流浪狗、流浪猫,喂点吃的养起来,都比浪费粮食,来养你们这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划算。”
周佳再傻,也听出他话里的奚落,心中虽有恨,却并不敢发作,只暗暗咬牙,换了个路子,开始示弱:“我以前是不对,可这不是已经进过局子,拘留了几天吗?再说了,我们一开始就约好的,只要在这儿跟他待上30天,就会放了我们,把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
“可你把窗户封死,门也不开,一次就给一个馒头一碗水,我甚至不知道多久给一次。”
“这30天到底到没到,我心里也没数。你再怎么,也得给我个盼头才对。”
殷渠耐着性子听她说完,似笑非笑:“你要不想待上30天,也行。”
“早在一开始我就给过你两条路。要么在这里待上30天,要么,就把知道的东西,一字不漏地告诉我。”
他声音变轻,像是故事中诡谲的旁白,无处不在:“是你装聋作哑地选了第一条,怎么现在又反悔了?”
周佳额头冒出冷汗,眼珠子移向右边:“我知道的,不是早就全部告诉过你们了吗……总不能没有的东西,非得要我编出来骗你们吧?这要是查出来,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你能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
殷渠眯起眼,笑容里带了几分讥讽:“别忘了,你可是‘亲自’把我带大。这世上,可以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在想什么。”
“别以为我现在还和当年一样蠢,被你用虚情假意的‘母爱’唬住,一叶障目。”
“现在的我可不好骗。”他慢条斯理地说,“别以为认下狸猫换太子的事情,我就会信了你后面的‘不知道将自己亲生儿子换给谁’这番鬼话。”
“你既然肯在殷有财的手底下伪装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多年,只为让我对你死心塌地,就算日后事情败露,也能用‘母爱’来哄骗我,说不准还能让我放弃恢复原本的身份,好让你的亲生儿子继续过上好日子。”
周佳发出无力的反驳:“你在胡说什么,如果你真的身世大白,他们有钱人家的,养一个也是养,养两个也是养,怎么可能不把你认回去!”
“是吗?”殷渠挑眉,“可如果我是个被‘赌鬼’养大,整日对自己遭受父亲家暴的母亲视若无睹,一心念死书的孩子,真不会让人觉得我心性凉薄?要是事后再被殷有财拖去不干不净的地方打工……”
“你觉得,有钱人家,真会认下这样不干不净的‘亲生儿子’?”
虽然用不堪的话来形容自己,可殷渠盯着神色慌张的周佳,却心情很好,语调微扬:“更何况,沈家、季家和文家,这三家一直都扎根在C城,他们三家的少爷也从未去过外地念书。我不信你不会忍不住,偷偷靠近自己的亲生儿子。可我从小到大,就没见过你去往任何一处稍微正常一点的地方打工,好像完全对接近他们三人,没有任何的兴趣。”
“这种不符合推测的情况,只有一个答案,可以解释€€€€”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眼皮子发颤的周佳,一字一顿:“这三个人之中,没有你的亲生儿子。”
这个答案像是一座山,终于压垮了周佳的最后一根理智。她当即跪在地上,惊惶地不住摇头:“没、没有!我,我亲生儿子就在他们三家里面!我只是……我只是怕靠太近,被人看出来我和他长得太像!”
“长得像?”殷渠嗤笑一声,“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别的不说,就这三家的少爷,都互相有几分相似。”
“至于我,那就更不用说。我和这三家的当家家主与夫人面对面接触时,也从未见他们有所怀疑。”
“拿这个理由糊弄我,是不是有些太蠢了?”
连番的质问之下,周佳跪在地上,抖得不成样子,却依旧一言不发。殷渠见状,也并不意外,只淡淡开口:“把殷有财抬走。”
守在外头的保镖应声而动,拿了副担架进来,有条不紊地将瘫软在地说着胡话的殷有财抬到担架上,正要往门外走时,被周佳猛地拦住去路。
“你们要带他去哪儿?”周佳倏的声音里满是意外与嫉妒,“凭什么他能出去,我不能?!”
殷渠此时已经往门外迈出了半步,听见这不甘的质问,微笑着扭头:“不用急着鸣不平。他被你打成这样样子,自然要带出去检查的。”
“毕竟,我只是跟你们约好,‘邀请’你们在这里住一个月,可没说要你们死在这里。”
顿了顿,他故作困扰地叹气:“毕竟处理shi体,也很麻烦的。”
他的用词是“麻烦”,而并非“困难”,仿佛这只是一件只需他多费心神就能轻松解决的事,让正转着眼珠子,思考着要不要自己弄伤自己,以换取出去透风机会的周佳背脊一凉,当即打消了这个念头,看向殷渠的目光中尽是恐惧。
殷渠却还要故意问她:“你要是想出去的话,恐怕只能期待殷有财没有大碍,养上几天后,再回来‘帮’你一把了。”
周佳整个人飞快地缩到角落,用行动表达出她内心对这个建议的抗拒:“不、不用了,我还是在这里待满30天吧……”
殷渠耸耸肩,像是很可惜一般,叹了口气:“好吧,既然这是你的选择……那,就祝你早点出来。”
说着,在门关上之前,他又像是突然想起来,朝着门缝里的周佳,微笑着补充一句:“哦对了,既然殷有财暂时不在,那这间屋子的伙食,就减半吧,直到他回来为止。”
面对目眦欲裂的周佳,他愉快地眨了眨眼:“毕竟,可不能浪费粮食啊。”
门锁落下的声音,让周佳从目瞪口呆的状态中回神,拍着门喊了半天殷渠的名字,却只像先前一样,未能得到半点回应。
她呆了片刻,旋即疯一样回到屋内,从一片血污中扒出被殷有财吃了一口的馒头,紧紧抱在怀里。
伙食缩减一半,她真的能独自一人,在这不知道时间流逝的地方,活到第30天吗?
周佳心里充满了迷茫。
*
从地下室里出来,殷渠只留下一句“别死了”,便越过被医生团团围住的殷有财,迅速将衣服换成来之前的那一套,独自一人走出了这栋别墅的大门。
上车后,他来不及系安全带,便掏出手机,确认乔明瑞的定位地点,发现还在学校时,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心情低落。
这个时间点了,还留在学校里,应该不会回家吃完饭了吧。
好不容易居家办公一次,结果到头来,还是自己一个人吃饭。
想到这里,殷渠就觉得委屈,顿时没了回家的心思,便开着车回了公司。
然而到了公司,他却发现自己的助理破天荒地守在了门外,见他出现,一脸意外,随后连忙上前,小声地说:“文家夫人来了。”
文连云的母亲?
殷渠皱眉:“她来干什么?来多久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助理无奈地说:“她说是您的私事,我们不敢过问。”
“而我们想过通知您,可一开始您的电话一直没打通,不知怎么的,又被她知道了,就说今天如果见不到您,自己也会走。我们想到您说今天居家办公,会和乔少爷在一起,就想着不打扰您了,于是把她请进了会客室,想着等到时间,您没出现,她自己也会离开。
说到这里,助理叹气:“可没想到,您居然又来了……要不,您趁现在她还不知道,赶紧回去?”
殷渠想起自己之前在地下室,确实没信号,于是也不好怪罪助理。
不过文连云的母亲会找上门来,还说是“私事”……
这不禁让他想起,明瑞哥曾经随口说过,这三个渣男里,唯一有点担当的,也就是这认死理的文连云,也曾经透露过会和明瑞哥联姻。
最近文连云宅在家里,茶饭不思的消息,他也有所耳闻。这时候文连云的母亲来,应该就是为了和他谈一谈明瑞哥的婚约。
殷渠抚摸着乔明瑞送给他的袖扣,脸上浮现一个并不怎么友好的笑容:“走?为什么要走。”
“贵客来了,自然得……好好招待才是。”
作者有话说: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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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殷渠进入会客室时, 文夫人正坐在沙发上,手倚着扶手,垂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开门的动静, 她回过头来, 朝神色冷淡的殷渠微微一笑:“看来我运气不错,竟然真等到了殷少爷。”
殷渠在助理知趣地关门离开后, 这才移步到她对面的沙发坐下,先是给自己倒了杯茶, 一双冷冽的眸子透过滚烫的水雾,落在她身上:“文夫人来之前怎么不先打声招呼。”
文夫人盈着笑, 刚要客套地回答, 谁知殷渠却自顾自地接下去话:“早知道你要来,我就提前让公司集体放个年休假, 免得遭了晦气。”
此话一出,文夫人脸上的虚情假意瞬间挂不住,面带愠色:“殷少爷,这可不像是一个合格的公司掌权人该说的话。”
“年轻人, 太过傲气,当心被人打断骨头, 压着下跪。”
面对她暗含的威胁,殷渠却只是付诸轻蔑一笑, 吹了吹杯口的热气, 平静回应:“打断我的骨头?也不怕到头来, 断了自己的手。”
他懒得再和对方虚与委蛇, 浪费口舌, 不顾文夫人还想再开口训斥自己, 便直截了当地问:“我的时间不多, 文夫人要再在这儿说些没营养的话,那我就只能让人把你‘请’出公司大门了。”
文夫人听出他的不耐烦,这才想起自己今天来的目的,顿时心里更堵得慌,却不敢再继续发作。
进会客室之前,她特意套过话,知道殷渠和儿子不同,是真正的公司掌权人,这种派人把她丢出公司大门的事儿,如果真吩咐下去,全公司上上下下,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反对,甚至还可能拍手叫好。
因此文夫人只得如他所愿,提起自己的来意:“你和明瑞那孩子的订婚,只不过是协议婚约,我说的对不对?”
殷渠本想否认,可忽然想到,当初文夫人也在那vip产房,自然也知道那第四位产妇€€€€也就是他真正的亲生母亲,到底是谁。
之前调查陷入僵局,原本殷渠想提出和这三个女人接触,从她们口中打探消息的建议,谁知突然出现一个有可能知情的高中老师,殷渠就将这个提议压下,闭口不谈。
毕竟从明瑞哥的心理上来说,跟那三家扯上关系,只能是下策中的下策,除非迫不得已,否则能不沾上就不沾上。
但谁知道,文夫人今天竟然傻不愣登地找上门来,这与主动撞上木仓口有何差别?
送上门来的机会,不用白不用。
因此,殷渠迅速转换对策,配合着对方的心态,微微变了脸色,目光不善地看她:“我与明瑞哥的婚约到底是什么,这和文夫人你……好像没有关系吧?”
文夫人并不知道他心里的打算,还以为自己戳中了殷渠和乔明瑞的秘密,心中得意,连带着语气也傲慢起来:“原本是和我没关系,但,你可别忘了,我家连云,原本是要与明瑞订婚的,只不过中途出了点误会,才让明瑞心灰意冷,选择与你合作。”
殷渠冷笑:“所以呢?难不成,你还想要我主动退出,给他让位?”
“既然你们之间只是利益合作,那换一个人,又有什么不可以?”她做了美甲的指尖在沙发扶手上点了点,笑容意味深长,“乔明瑞能给你的,我们文家,自然也给得起。”
“你现在有了这么大一家公司,如果再有我们文家帮忙,还能再上一个台阶,何苦为了钱财而委屈自己,和一个并不喜欢的人存续一段协议婚姻?”
她语气轻柔:“等到那时候,你想要什么人,得不到?觉得无趣了,随时换一个便是,玩腻了就娶个好拿捏的妻子进门,让她生儿育女,自己在外头继续寻欢作乐……”
“这样的生活,不比如今在乔明瑞手底下仰人鼻息地过日子,好上千百倍?”
殷渠几乎要被这样的“画饼”逗笑。
不愧是大家族的人,将商业联姻和“在外头包养情人”这种三观不正的事情,说得轻描淡写又冠冕堂皇,可惜他对这种东西深恶痛绝,这幅蓝图只起到了反作用。
而更好笑的是,迄今为止,除了跟在他身边,忠心耿耿的助理之外,几乎没有人知道,他名下这几家公司,都隶属于乔明瑞。
要是文夫人知道这个情况,可能会恨不得原地挖个缝钻进去,试图假装自己刚才什么也没说。
但殷渠没有必要,也不可能告诉对方这些,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只能忍住笑意,装作略有意动的模样,沉吟片刻,用怀疑的眼神看她:“你到底想做什么?给出这么多筹码,只是想让我离开乔明瑞?”
“这就足够了。”文夫人觉得今天自己肯定能达成目的,一边为还在家里郁郁寡欢的儿子文连云高兴,一边又忍不住在心里嘲讽殷渠的沉不住气,和对乔明瑞的不满。
但她表面上,还是维持住了那副名门夫人的端庄大气,面不改色道:“只要能讨我儿子欢心,这点人情,身为文家夫人的我,还是能做主的。”
然而这般豪迈的承诺过后,殷渠却只是盯着手中的茶杯,没有半点同意的倾向,这让文夫人有些不满,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沉不住气,问:“难道你觉得,这些条件还不够?”
“年轻人,不要太得寸进尺。胃口太大,当心被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