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庭还没吃饱,但识趣地用毛巾擦了擦嘴,走出门。宋子承紧随其后。
房门合拢,沈良庭靠在包厢外的墙壁上,双手插兜,无聊地等待。
宋子承站在另一侧,从兜里掏出包烟,食指敲了敲烟盒底部,掉出两根,他递了一根给沈良庭,“要不要来一根?”
沈良庭眼睛抬了下,摇了摇头,“谢谢,我不抽。”
宋子承伸出去的手一顿,随后收回来,假装无所谓地将一根烟叼进嘴里,“恭喜你啊,得偿所愿,总算去了搏浪。之前在利星的事都过去了,要是我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不要介意,都是为了公司,我对你没什么意见。”
沈良庭见他率先示好了,也配合着说,“宋总是我前辈,我一向敬佩宋总,以前就算发生过一些摩擦,也是站的立场不同,我跟宋总从来就没有过什么私仇。”
宋子承咬着烟笑笑,没想到沈良庭还挺谦逊。他跟沈良庭斗了这么多年,胜的少败得多,虽然知道人有本事,但始终觉得是傅闻€€过于偏袒人了,心里不忿。
后来有一天,就是收到市场部拆撤通知的那天,他气得要命,直接冲到沈良庭办公室大吵了一场。
沈良庭就坐在办公桌后,脸色很不好看,苍白得像鬼,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笔直地看着他,莫名渗人,跟他说话说到一半更是直接晕了过去。
宋子承吓一跳,忙叫人进来,翻了眼皮看了说可能是中暑,众人把沈良庭抬到沙发上,掐人中抹清凉油按太阳穴,搬动中也许因为沈良庭太瘦了,衬衣从裤腰松开来,缩上去一小截。
他无意中看到沈良庭皮肤上残留一些红紫印迹,成年人一眼就能看出是怎么造成的。最奇怪的是他后腰的尾椎骨处有一个很深的印子,很小,椭圆形,里面的花纹像一朵鸢尾花,不知道是怎么弄上去的。
匆匆一瞥,宋子承总觉得很熟悉,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之后因为他大闹的这一场,他被傅闻€€叫去谈话,见面时,他看到傅闻€€戴在无名指上的坚硬宽戒,款型朴素,正中花纹就是鸢尾花,灵光一闪,他一下全明白了。
这没办法,他可学不来,就算傅闻€€长再帅,他也没法为了工作去陪男人上床。
之前其实有不少小明星找他牵线搭桥,想攀一攀傅闻€€这根枝,其中不乏鲜眉亮眼的男孩子,傅闻€€都无动于衷,没想到喜欢的是这种类型。
想通了其中关窍,宋子承也没到处去搬弄是非,傅闻€€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就算偿还恩情,纵容他私下宠一个小情人。这点让他觉得自己简直深明大义。
宋子承想到这些事情,不禁眯了眯眼,扫过沈良庭俊挺的五官和冷淡的神情,简直像一块冰,他发现自己想不出这人在床上放浪时会是什么样子,“傅总这么看得起你,我没想到他会真的让你离开利星,之前私下都说傅总要指定你做接班人。”
“都是乱传的,傅总这么年轻,哪需要培养什么接班人。”因为宋子承的示好,沈良庭明显放松了不少,“投资搏浪是利星董事会的决定。”
“那也要傅总先点头啊,所以你是怎么劝服他的?”宋子承兴致勃勃地问,“你知道利星为了搏浪花了多少钱吗,那可是1.8亿啊!当时在买下内蒙古的一个小矿和投资搏浪间做抉择,最后还是傅总拍板的。”
沈良庭无意识地咬了咬口腔内壁的软肉,颊边缩进去一个很浅的窝。
傅闻€€原先的确是不太高兴的,虽然没有明说,只是问他是为了一己私欲还是真的觉得搏浪有利可图?
在找上去前,沈良庭本拟了一个商业计划书,查了许多资料,做了市场比较,结合了搏朗的发展前景、市场地位、团队甚至知识产权等等因素,但被人这么一问,沈良庭却只能老老实实说,他是为了一己私欲。他一直在观察搏浪发展、沈文鸿动向,他一直渴望换一种身份堂堂正正地重回沈家。
“你之前不是还说不想再和那里有什么关系了吗?”傅闻€€冷声。
沈良庭轻声说,“但利星并没有这么需要我。”
他每天要做的就是参加会议,批复文件,或者陪着傅闻€€出差,当一个合格的门面,熟练运用虚假的社交辞令来作秀,和无数面目模糊的人虚与蛇委,以利星战略官的身份出席所有推不掉的讲座宴请。忙碌但收效甚微,傅闻€€分配给他的都不是他想做的,他没什么权力,他不想做一个摆在位子上的花瓶。
傅闻€€面色沉郁,不为所动,“注资了沈文鸿也不会交出控制权,如果他肯让出控制权,他会有更多比我们好的选择。”
“我算过了,沈文鸿舍不得壮士断腕的话,这笔钱并没有办法让它们撑太久的。”
“所以呢?”
“让我试试,如果两年内利星没有获得收益,您再处置我也不迟。”
傅闻€€这才有了点兴趣,“那你准备用什么做赌注呢?”
啪嗒,最后一截烟灰掉落。
宋子承把烟嘴吐出来,碾灭在垃圾箱内。
包厢的门开了,小个子的杨德宝抱着公文包走出来,把他们请进去,说:“两位老总,今天麻烦你们了。我谈好了就先走了,您二位进去吧。”
杨德宝走了,宋子承一个人留着也没意思,进去说两句也告辞了。
包厢里又只剩了他们两个。
沈良庭坐回座位,用筷子夹了块桌子近前的椰蓉糕,雪白雪白的一小块,慢慢嚼着吃。
傅闻€€显然已经吃好了,也不催他,就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他吃。看着他用筷子的手,瘦长的手指从半指皮手套里延伸出来,手指显得更白,骨节微微的凸,精巧的,像一块从岩石间露出来的玉。
“总是戴着这个不难受吗?在我面前可以摘下来,我不会觉得奇怪。”傅闻€€说。
沈良庭咽下嘴里的糕,“不用,习惯了。”
沈良庭拒绝了,傅闻€€就没再强迫他。
沈良庭原先吃东西是很快的,嚼都不嚼就往下咽,有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急迫,滚烫的汤面也直接进嘴,后来这种吃法落了胃病,他被折磨得胃出血了一次,进医院了两次,就学乖了,会慢慢地品尝食物。
到这时候他才发现这世上的每一种食材都有自己的味道,而且很美妙,人吃东西原来可以并不单单是为了果腹,让肚子不再叫。
这甚至让他爱上了吃甜食,冰淇淋、巧克力和各种蛋糕,那种混合了奶油的复杂甜味,粗陋却让他很喜欢。但喜欢吃也不能多吃,他觉得吃多了,这种快乐就会减少,需得克制才能显出品尝时的珍贵。
所以椰蓉糕他也只吃了两块就不吃了。
放下筷子,他抬头示意傅闻€€好了。
傅闻€€却用手指指了指他嘴角,沈良庭才反应过来用毛巾抹了抹,低头看,没有东西。他困惑地皱眉,“是什么?”
傅闻€€干脆站起来,两步到他身边,沉声吩咐,“抬起脸。”
沈良庭抬头看他,脸上茫然。傅闻€€伸手在他丰润唇珠处一抹,是一根黏在嘴唇上的椰丝,因为沾了唾液所以很难弄下来。“你看起来爱吃这个,我让厨房再给你打包一份带回去。”
柔软的唇瓣被略粗粝的手指擦过,唇上沿的皮肤红了一块。
感觉很奇怪,沈良庭怔了下,随后快速低下头,用手背擦了擦嘴,“不用了,谢谢。”
傅闻€€却没有立刻坐回去,“你明天回利星交接,休息两日,是不是就要走了?”
“如果还有事情,我也可以再多留几天。”沈良庭公事公办地回答,“利星永远是第一位的。”
“放心,这么大个公司也不至于走了你一个就运转不下去了。”傅闻€€漫不经心地歪头说,他看着沈良庭半垂的头,侧脸也非常漂亮,精致得像件艺术品。“要是我找你,你能第一时间回来吗?”
沈良庭仔细忖度了下,“如果没有事的话,我会的。”
傅闻€€笑了,“连说谎都不会吗?面对你的上一任老板,为了保持离职后的友好关系,你应该毫不犹豫地点头。”
沈良庭说,“我不能保证没有意外。”
不是敷衍,是一本正经。
傅闻€€几乎要反复忍耐,才能让自己不伸手去捏他毫无肉感的脸颊,“所以如果没有意外,只要我要求,你会第一时间来见我?”
“是的,当然。”沈良庭抬起眼,双眼漆黑。
“那我相信了。”傅闻€€笑了一下,没有忍住,还是伸手去碰了下他的脸,这让沈良庭迅速避开了,徒留侧脸,看起来很可爱,像被猎枪惊吓逃窜的小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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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更周一~
第9章 做我的情人
吃完饭后,傅闻€€先把沈良庭送回家。车辆停在距离利星大厦不远,一个普通的居民区门口。
傅闻€€看着面前一栋栋矮小的筒子楼,不远处就是菜场,道路狭窄,老小区难免有灰扑扑的直视感,没封阳台的窗户伸出一根根竹竿晾晒着花花绿绿的背心短裤,现在正是黄昏,小区门口有不少老人坐在小板凳上端着保温杯纳凉,同时用很新鲜的眼神打量这辆在他们这小区难能一见的豪车。
傅闻€€扫过小区外观环境,微不可察地皱眉说,“利星很亏待你吗?”
沈良庭低头解开安全带,“没有,我的工资都是对外公示的。”
“那你有什么地方很缺钱用?”
沈良庭这才反应过来傅闻€€在说什么,他抬起头解释,“这里是刚来公司的时候租的,住习惯了就不想搬了,而且除了停车不太好停外,生活很方便,对面就是菜场,过一条街就是大型超市。”
傅闻€€看着进出小区各色各样的人,“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吗?”
沈良庭一僵,想起他去找傅闻€€说搏浪的事时,傅闻€€曾经问他,“你准备用什么做赌注?”
“如果搏浪的利润没有达到您的要求,我可以按原价支付收购股份所需的费用。”
“你手上有这么多钱?”
“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就当是我欠您的,我迟早能赚得到。”
傅闻€€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为难他,转而注视着他问,“可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呢,或者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利星手上很多投资项目都比这个回报率高,你要怎么劝服我?”
他一下子答不出来。
傅闻€€说,“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是什么?”
“做我的情人。”
他瞳孔放大,震惊到以为是自己幻听。
傅闻€€却慢慢从办公桌后走过来,来到他面前,伸出一只手压在他的肩上,靠近他,垂眸凝视着他,低声道,“别这么害怕,不用上床,只要在外人看起来是就行了,很好做到。”
“为什么?”他抬起头问,因为太过意外而结结巴巴,两人离得很近,近到他能在傅闻€€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为什么需要我做你的……”后面两个字实在无法说出口。
“因为我需要一个挡箭牌,有人想让我娶他的女儿,但我现在还没有结婚的打算,总有些人是不能明面拒绝的。他们家风严谨又只有一个女儿,自小备受宠爱,不会允许女儿跟私生活不清楚的人交往。”傅闻€€睫毛一闪,收回手,长腿越过他向后面的书架走去,那股令人紧张的压迫感也消失无踪。
傅闻€€抽出一本书,摊在手中翻开,淡淡说,“好好考虑一下,我只给你这一个选项。”
沈良庭并没有立刻答应,是在两周后才回复傅闻€€的。
早点或晚点没有区别,他最终还是答应了。
车内,沈良庭张了张唇,却没有说话。
傅闻€€抬起手到他的颈下,手拂过喉结最后落在领结上,正了正他的领带,“不要住在这里,我有一个地方,你可以住到那里去。”
沈良庭尽力抬高下巴,“我不是很想搬。”
傅闻€€说,“想一想,如果你真是我的情人,我会让你住在这里吗?这里人多眼杂,任何人的一点行动都会被看到传出去,我又要怎么来找你?”
沈良庭淡淡说,“情人不应该是上门服务的吗?”
傅闻€€整理他领带的手一顿,突而手掌一偏缠绕着抓住领带,借势把他拉近到自己身边,脸颊侧面相贴,嘴唇贴近耳廓,笑了下,“如果你真的愿意服务的话,那么你就可以住在这里。”
说话时,呼吸吹进耳内吹得人神经一颤。
沈良庭身不由己地被拉过去,他脊背绷直,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由收紧,这个距离很近,侧过头就好像在接一个吻。
沈良庭顿了很久才说,“我知道了。”
傅闻€€松开他,捋平他西装的褶皱,“别不开心,那里很好,你会喜欢的。我让人周末来接你搬过去。”
“好。”沈良庭面无表情地点头。
“另外,我之前让你调查的人有眉目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