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庭摇了摇头,“没有,还在找。但好像没出国。”
傅闻€€之前让他帮忙找一个人,是国内知名房企恒隆地产老板黎重的司机€€赵全,这人在两个月前神秘失踪,下落不明。听说赵全是黎重的白手套,黎重为规避监管,把很多来路不明的钱、股份和公司法人都挂在赵全名下,没想到这人会背叛他,有天套现了所有资产拿着钱跑了。因为牵扯甚多,黎重不敢报警,只敢动用势力私下找他。
与此同时,傅闻€€也在找他。沈良庭猜不透他是受黎重的嘱托,还是想找到人后借此要挟黎重。
“还在国内?”傅闻€€反问。
沈良庭说到这时语气才轻松了些,因为事情回到了掌握中,“这人可能信了小说的话,以为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上周偷偷用一个手机号联系过他妻子,没接通就挂了,追踪信号来源发现是省内,那张电话卡用完以后就扔了。不过只要在这里就好办,不可能一点踪迹都露不出。”
“找到他的软肋,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排除,抓紧时间。”傅闻€€叮嘱。
“我知道了。”沈良庭点头答应,他替傅闻€€做事这么多年,这点事他清楚该怎么处理。
推开车门下车。
傅闻€€坐在车内,看着他的背影走进小区,门口的老头好奇地打量这个从豪车上下来西装革履的男人。沈良庭则始终挺直着背,仰着头,目不斜视地走进去。
他身形略瘦,腿长,远远看去高而挺拔,能看到西服被肩膀撑出棱角,平平直直,再往下到腰处恰到好处的宽松。是能把廉价西服穿出高定效果的挺拔。走在这片破旧小区里格外显眼,华丽得突兀。
一直到沈良庭的背影消失在重重叠叠的灰扑扑的小方楼中,傅闻€€才吩咐老罗开车。
在车上,傅闻€€接到一个电话,没有备注,来源地显示美国。
他看着这个号码,任凭手机响了很久直到快自动挂断时才接通。
他把手机放在耳边叫了声,“妈。”
那边快速地说了很长一串,傅闻€€漫不经心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风从开了一线缝隙的车窗内吹进来,扰动了他的额发,“嗯,是,沈文鸿确诊脑淤血,一直没有醒。”
“不,这不是我做的。”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傅闻€€微微皱眉,“我没有忘记爸爸的死,但我要时间去查。就算沈文鸿死了,其他人也还在,我不会让他们逃脱的。”
“是,我知道,不会再有意外,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你说他吗?”
“他会配合的。”傅闻€€侧头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高楼整片的玻璃面有些反光,“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只要给出同等价值的东西,让他觉得值得。毕竟是沈文鸿的儿子,就算是私生子,血管里流淌的也是一样的血。”
就好像在酒醉后上床的那晚,他清楚地听见沈良庭叫他的名字。
什么醉酒而认不出人,都是高明的手段,娴熟的伎俩。
他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野心和欲望。
电话挂断,车辆还在继续行驶。
到了一处别墅区停下。
傅闻€€推门下车,却没有立刻走进去,而是靠着车门站住。
他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低头叼上烟,拿着打火机的手手腕一甩,噗呲一下,复古银质打火机亮起青蓝火苗。
傅闻€€把烟凑近点燃,深吸一口气后,才徐徐仰天呼出,一缕惨白的烟雾笔直地从口中腾腾而上,烟雾遮盖了一张阴晴莫测的脸。
傅闻€€抽了两口,转过身从烟盒里倒出一根,从车窗递给司机老罗,“周末你接他去老宅那儿住。”
老罗伸手接过,“老宅?”中年人的脸上有些犹疑,“夫人不会高兴的吧。”
“没事,她暂时不会回国。老宅空了这么久,还是有点人气好。”
抽到一半时,别墅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男人。
傅闻€€看到他后就把烟碾灭,向男人走了过去。
男人一副管家装扮,迎向傅闻€€,“老爷请您进去。”
傅闻€€颔首,跟随他的指引走进别墅。现在是夏末,别墅内却开着地暖,门窗紧闭,到处都热烘烘的,能把人蒸出汗。
二楼书房, 管家敲了门后推开。
一个满头银发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背对门口正在下棋,陪着对弈的是个穿着黑西装的年轻人,剃着泛青的寸头,浓眉大眼,脸部线条刚毅。
看到傅闻€€进来了,年轻人立刻站起来,站到墙边,将自己的位置留出来。只有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傅闻€€,表情冷酷却又麻木不仁。
傅闻€€每次来这里,都能看到这个年轻人,是老人的贴身保镖,听说是特种兵退役,曾经在拳击赛上一拳打死过人。
知道有人进来,老人用手转动轮椅转过身,露出正面才发现老人其实并不老,虽然满头白发但保养得宜,即使年过半百看脸也不过四十出头,是很精神的中年人。头发整齐得向后梳,额前还有一个小小的美人尖,五官斯文,脸上皮肤光滑,只有眼部有细小纹路,而且双眼炯炯,精神瞿烁,即使上了年纪,依然很有风度。
“卓叔。”傅闻€€走到他跟前,欠了欠身。
连卓抬手让他坐下,“你好久没来了,正好陪我把这盘棋下完。”
傅闻€€坐到连卓对面,看着棋盘上黑白交错的局势。黑子冒进,白子瓮中捉鳖,可以操纵的余地不多。傅闻€€垂眸深思,然后捻起一枚黑子放在了棋盘上。
墙上的挂钟滴滴哒哒地行进,时间已过了半个钟,在明知死地的情况下,傅闻€€还是和对方纠缠了许久,甚至一点点盘活局面。
又过了一会儿,连卓笑了,“算和局吧。”微博是星星鸭ZZ
傅闻€€投子入盅,“卓叔承让了。”
“是你让着我老人家。每次和你下,不是和局,就是只能胜一子半子,你花时间逗我开心呢。”连卓收回手放在膝盖上。“我们去楼下走走。”
傅闻€€站起来,绕过小桌,握住轮椅扶手,推着连卓走出书房。
连卓的腿上盖着一块毛毯,遮住残疾萎缩的双腿,他旧病缠身,闻不得烟味,也不能见风,虽然身家过亿,却只能终日困守在自己这幢小小的别墅中。
一楼的花园是个玻璃暖房,种满了郁金香、风信子、玫瑰和薰衣草等,各类花卉绚丽多姿,充满生机。
“我听说沈文鸿住院了,你去看过吗?”
“还没有,这么久没有来往,我怕现在突然去他们生疑。”
“没事的,哪怕只是生意场上打过交道,去看一眼也是礼貌,不会有人多想。更何况当初的事知道的人很少。”
傅闻€€点头答应,“好,我明白了。”
当初傅远山跳楼自杀,傅氏企业负债累累,宣布破产。一夕之间傅家家破人亡,再加上傅远山为了支撑企业运转还在外头欠了巨额私人债务,包括高利贷和各类抵押。债主上门催债,黑社会围追堵截,傅家老宅被法院查封,所有资产冻结,母子二人流落街头,一干亲戚避而不见,只有连卓向他们伸出了援手。
连卓曾是傅远山的助理,深受器重,在傅氏做了五年后独立出来创业,颇为成功。他不仅帮他们清偿了所有债务,还把抑郁症发作的罗青送出国治疗,让母子两换一个环境重新生活。
等傅闻€€他们在国外的生活稳定后,连卓才告诉他们一个追查多年至今才初露端倪的秘密€€€€关于傅远山死亡的真相。
这也是为什么傅闻€€会突然回国,还接手了创始人吴振华入狱后已经千疮百孔的利星。
因为让一个集团起死回生比重新建一家初创公司要快,而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傅闻€€推着连卓在花园里走。
连卓问他,“你这次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傅闻€€回道,“我是想跟您说,陆平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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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很狗血...这本文下加的标签,每一个都不是白加的,hhh
突然觉得这本很适合跟困配一个姐妹篇,不过比困甜多了。
下更周四零点。之后更新跟榜单字数走,基本隔日更。要上榜啦,拜托用海星砸晕我。
第10章 公平
沈良庭回到家,换了拖鞋,脱了外套挂起,先去淋浴冲凉,换上居家的衣服。神清气爽,他倒了杯水,边喝边走到窗台,换气通风。
窗边养了一盆水生的金钱草,幼嫩的茎和翠绿叶片正随风摇曳,既是草药又是绿色植物,实用且经济。
他站在窗户处向外看去,天空中横着电线和各式晾衣杆,对面几幢阳台不少都养着花种着草,实用些的摆了泡沫箱子种葱种蒜,挂了红辣椒,高雅些的养着三角梅、月季花、绣球花,在黄昏中伸展着柔嫩花瓣,每家每户都有不一样的风景,很有生活气息。
他在这里生活了四年,已经习惯这里的环境。
在阳台探出头吹了会儿风,沈良庭掏出手机打电话给了一个朋友。
“喂,骆峰,嗯,是我。能帮我找个房子吗?”
“安保好,私密性强一些,离市中心近,价格无所谓,可以立刻入住的。”
沈良庭一边交代,一边眯眼看着血红的夕阳坠入楼体间,既然傅闻€€觉得这里不好,那就再找个好的地方,满足傅闻€€的要求就行,没必要硬碰硬。
当初听到傅闻€€的要求时,沈良庭第一反应是莫名其妙,为什么是他而不是别人?傅闻€€身边会缺少一个拿来当幌子的情人吗?
但傅闻€€答应他不用公开也不用当真,傅闻€€需要一个靠得住的人,不会出去乱嚼舌头或者入戏太深,沈良庭跟了他这么多年,很合适。
同性恋、品行不端、和下属不清不楚,足够想找他做女婿的老头子顾虑再三了。
沈良庭觉得这笔交易自己没有什么吃亏的地方。
只要演一场戏,他就能得到搏浪;而和利星的掌权人关系匪浅,会帮助他在跟红顶白的商场上走得更顺利。至于一些声誉上的受损,沈良庭觉得自己可以承受。
夕阳的余晖完全收敛,晚霞散尽,天空一点点暗沉下来,城市被夜晚拥抱。
沈良庭关上窗,抱着笔记本坐到沙发上,开始处理公事。
离职利星,入职搏浪,要交接的事情太多,不是一两天能安排好的。
许多讯息邮件等待处理,加上下午搏浪董事会大震荡的消息传上媒体,各路朋友的询问齐齐轰炸,他手下的人、一面之交的某公司经理、经销商、采购商,回了无数消息,接了无数电话,承诺改日见面。
所有人都在试探,离开了利星,沈良庭的个人价值还有多大?这是一次自我选择的复仇还是被逼无奈的退出?
有时沈良庭也好奇,所有这些人际关系,究竟是利星带给他的还是真的存在,先认识他的身份还是先认识他的人,关切里真心实意的含量又有多少?
当然,好奇这些并不代表他在乎。
他能平平安安长到这么大,很大原因归功于他在情感上的需求比一般人少很多,医学上说这是性格缺陷,按弗洛伊德的说法就是童年创伤,埋伏入他的潜意识,是人一生行为的操控者。
这让他通常情况都很理性,也很冷漠,独来独往对他而言是一种习惯和舒适状态,而不是什么怼天怼地或自我意识过剩的态度表达。
另一方面来说,结交朋友,对一般人而言可能不费吹灰之力,但对沈良庭而言却是需要花费时间和精力去学习的事。
他所能做的就是尽力维护关系,记住每一个人的喜好和习惯,怎样称呼、喜欢喝茶还是咖啡、咖啡加多少奶和糖、剪雪茄的习惯动作、红酒静置多长时间……通过这样与人交往,学会看人,慢慢在人际交往上更敏锐。
经过这段时间的累积,他有了不小的进步。
起码是个让人省心的同伴。他甚至能凭直觉判断傅闻€€对面前正在交谈的这个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是欣赏还是忍耐,是敷衍还是不悦,然后再决定是否要打断他们的对话。
沈良庭一直忙到后半夜,手上的事务才暂告一段落。
洗漱完上床睡觉,时间已晚了,比他惯常入睡的时间又早一些,他盯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许久后他起床翻出了一盒磁带,时间已久,表面有磨损,他把磁带放入一个老旧的播放器,里头播放出一首钢琴曲,单纯平和,声音纯粹。沈良庭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听了一会儿,渐渐入眠。
把利星的事交接完,沈良庭在周三去了搏浪。
日出时分,闹钟没响他就醒了,换了衣服下去晨跑一圈,回来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