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手套 第13章

听他这样问,沈良庭勉强自然了些,“看了大部分。”

傅闻€€把抽屉关上,“有什么可以直接问我,这种采访经常断章取义,内容也不完整。”

外头风急雨骤,枝条被暴雨抽打的哗啦作响,客厅的电灯接触不良得闪烁了下,在一明一暗的灯光中,沈良庭望着他,少见地讽刺般笑了下,苍白的脸在刹那间被点亮,又很快消失在昏暗中,“嗯,知道了。”

“药油放哪了?你去坐着吧。”傅闻€€向他走过来。

沈良庭退回到客厅里,“电视柜里有红花油。”他坐到沙发上。

傅闻€€从电视柜的最底层找出小瓶,这个抽屉放着些家用药,归置得很整齐。

最多的是外敷软膏,傅闻€€想到沈良庭身上的疤,平常穿着衣服看不出来。但那个晚上他摸过,像破碎后粘好的瓷器,遍布细细的裂痕。每摸到一处,这个男人都会敏感地缩一下,小猫一样的呜咽。

傅闻€€拿着药转过身,看到沈良庭低着头坐在沙发上两只手平放在膝盖上,很规矩的坐姿,像学校里最听话的优等生。

窗户紧闭着,风雨被隔绝在屋外,屋内只有寂静,是风浪中的小船。

傅闻€€走过去,蹲下来,握住沈良庭的右脚,沈良庭却往回缩躲开了。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沈良庭朝他伸手去拿红花油。

傅闻€€把红花油递给他,“用点力,不然揉不开。”

“知道了。”沈良庭蹲下身,卷起裤管,脱下袜子。

摘手套的时候他犹豫了下,但还是假装不在意地脱下来了一只。反正他最糟糕的时候,傅闻€€也见过。

那双手是常年不见光的惨白,纵横交错着凸出的、颜色不一的疤痕。丑陋狰狞到让人侧目。

傅闻€€看了眼问他,“现在还会疼吗?”

“不会,只是有时候会有些痒。”沈良庭把药油的盖子拧开,一股刺鼻的辛辣味道传出来,倒在掌心,双手搓热,然后覆盖上脚踝涂抹。

虽然没抬头,却能感受到来自上方的注视,让他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沈良庭就只管低着头。

傅闻€€垂眼看着沈良庭,视线从他低头时后颈露出的一小块骨头,很自然地移到他受伤的脚上,脚很白很瘦,脚面上浮着浅浅青筋,脚趾秀气,第二只脚趾比大脚趾长一些,听说是聪明人的特征。再往上是受伤的脚踝,白皙的小腿有着漂亮曲线,卷起来的裤脚空荡荡垂着。

沈良庭弓着背费力地自己按摩,他的手动作僵硬迟缓,使不出很大的力。

傅闻€€看不下去,他坐到沙发另一边,强硬地抬起沈良庭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在沈良庭挣扎前扣住他的膝盖,“我帮你吧,你这涂法,睡一晚上,明天床都下不了。”

傅闻€€一只手覆盖了沈良庭的脚心,另一只手摁住了他的膝盖,抬了他受伤的右脚搁在自己的大腿上。

沈良庭就感觉一股热力从脚心传过来,掌根处薄薄的茧,还有些敏感的痒,痒的人心惊肉跳。

沈良庭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傅闻€€用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脚,就好像把握了他脆弱的命门。全身的血液与知觉都朝下涌去,集中到那一处。

傅闻€€拿过红花油,在掌心搓热,然后给他按摩。第一下就让沈良庭始料不及,痛的叫出了声。刚出声觉得不好意思就咬住下唇,又忍了下去

“不用忍,疼就叫出来,这里没有外人。”傅闻€€垂着眼睛,落下的眼睫像一把小扇子,手法娴熟,掌根按压着揉,再用拇指用力把他的淤血推散。

沈良庭疼的额头出了热汗,手撑在身体两侧,身体绷紧,腰直的像一根弦,放松不下来。

“你轻一点。算了,不用擦了,就这样吧。 ”沈良庭声音哆嗦着,还带了点赌气,身体往前探,伸手去推开傅闻€€,要打退堂鼓。

实在太疼了,他其实是很怕疼的人。虽然他能忍,但不用忍的痛,他能躲就躲。如果不是这人是傅闻€€,他早就不干了。

“不疼好不了,我快一点,你再忍一会儿。 ”傅闻€€不许他半途而废,为了不让他乱动,又空不出手固定,抓了他的足心抵住自己的腹部,用腿夹住他的脚。

沈良庭倒抽气,又是热又是刺激又是疼,没一会儿就憋出了眼泪,逞强不肯叫,拳头捏得泛白。

脸上都没血色了,还是一声不吭。

等好不容易结束,沈良庭整个人松一口气,后背都湿了一层。傅闻€€一松开他,他忙把脚缩回来,人在沙发内蜷起来弯成了虾子。

傅闻€€离开沙发去厨房洗手,沈良庭则朝沙发内侧躺着,弓着腰夹着腿掩盖自己的生理反应,他低低喘息,从眼睛到脸颊都是红的滚烫的。

脚踝舒展了没那么疼和紧绷,可残留的触觉还在,被一只手握着,手不是养尊处优人的手,有不平的粗糙,足心贴上的小腹有明显的肌肉线条,随着呼吸微小起伏。

沈良庭侧脸贴着沙发巾粗糙的纹路,无声地张开嘴,有什么躁动从身体深处涌出,脸越来越烫,呼吸也越来越急。

他听到厨房的水声停了,玻璃移门拉开,软底拖鞋走起路来悄无声息,“还好吗?抱你去床上休息? ”

沈良庭眼睫抖了抖,咬住唇,后背绷紧,整个人向沙发内侧陷得更深。

“不用了。”他闭上潮湿的眼,“ 今天麻烦你了,我缓一会儿就好。”

身后没声音,过了会儿一只手落在他被冷汗打湿的头发上,“记得睡觉时把脚架高,不要让血液往下流。”

“知道了。 ”沈良庭感觉喉咙很干,身体的水分都蒸发出去。

手离开他的头,“那我先走了。 ”声音说,沈良庭闭着眼睛,只想他快点离开。玄关处一阵琐碎的换鞋声,一秒都被拉得很长,直到铁门合上。

屋内安静,沈良庭松了口气,整个人瘫软下来。他翻了身,在沙发上仰面摊开身体,闭着眼,用手背遮着眼睛,另一只手向身下探去。

金属皮带撞击一声,解开西裤,沈良庭的下颌上扬拉紧,嘴里发出喘息,衬衣卷起,露出一截细瘦的紧绷的腰,身体像被抛上岸的白鱼。

迷糊间他听到一声很轻微的锁芯扭动的声音,但他的意识太混乱了,没有在意。

动作越来越快,他咬紧牙关发出一声闷哼,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昏暗酒店的大床上。

他被人从后面抱住,手臂交缠,炙热胸膛紧贴后背,火蛇般的呼吸汹涌,抚摸他身体的手,无名指戒指有着冷硬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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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傅没有抛弃狗狗哈,以及谢谢五千海星~

第17章 余地

烟花炸裂般的空白后,沈良庭睁开眼,捋顺呼吸,茫然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呆,慢慢从沙发坐起来,抽了纸巾擦拭整理。

不顾外头下雨,推开窗户换气,又去厨房倒了杯冷水喝,给自己降温。

沈良庭握着玻璃杯站在窗前,窗户外的树吹得歪七扭八,冷风刮着他的脸,风声呼啸,屋里变成了寒窑。骤热骤冷,他小小地垂下睫毛,打了个寒噤,身体越冷,心中越静,乱七八糟的思绪不转了,头也不再昏昏沉沉。

他放轻呼吸,想自己不知道得了什么毛病,是不是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沈良庭从第一次梦/遗就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也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类型的,只是这种事很少做,偶尔做一两次就觉得很羞惭,好像真应了张兰的话,他是很下作的,在梦里也想着被男人抱。

他用手掌盖住脸,恨铁不成钢似的,近乎要对自己报以冷笑。

更何况是对傅闻€€,明知他不会当真,自己只会被当作玩物,却还要这样自轻自贱地贴上去。

铁门外,本该离开的男人背靠着墙,在黑暗中点了根烟。

楼道外下着大雨,天空混沌阴沉,空气里满是潮湿冰冷的水汽,男人的眼穿透雨雾,看到一张陷于沙发内潮湿的绯红的侧脸。

发丝黏在脸颊上,闭着眼,眉尖脆弱而迷茫地蹙着,一只赤脚伸出搭在沙发扶手上,脚趾紧紧蜷起,白皙柔嫩,像闭拢的百合花瓣。

傅闻€€低下头用力咬上烟,滤嘴上齿痕深刻。

门锁上的钥匙没有拔掉,他把钥匙送进去时,就撞见了意外的一幕。

他没有立刻避开,反而站着看了一会儿,一直到沈良庭哭泣着发出声音,他才把钥匙放在鞋柜很轻地带上门离开。

心跳猛烈,呼吸急促,闭上眼就是刚刚看到的那一幕,然后不可避免回忆起他们肌肤相亲的那晚,身体的柔软触感,尾音的颤抖,交缠的气味………

仅仅只是回忆,血液已经在皮下像沸腾了一样鼓噪起来,无法抑制。

想到人,就想到抽屉里那些杂志,从很早以前到最新一期,无一遗漏,桌上的书,摊开的笔记……

搜集了这么多跟他有关的东西,沈良庭究竟想要做什么?

只是为了在利星爬得更高吗?

沈良庭执拗、认真、拼命,他并不怀疑沈良庭的能力,也知道这人有很大的野心。

私生子出生,受尽白眼,理所当然要比别人更敏感偏执,对得失锱铢必较,因为你不抢,就会失去。

他不反感沈良庭的心机算计,甚至想要看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所以那天晚上才会顺水推舟跟人上/床,虽然没做到最后。

保险/套只是借口,毕竟是从小看到大的小孩,傅闻€€想如果一晚过后,沈良庭后悔了,回忆的时候也不会太耻辱痛苦,还可以当做同性间的普通排解。

口和性/交虽然只是通道的不同,却又好像有着实质区别。

他顺水推舟,因为这世上就是蛇窟,尖牙耸动,毒汁流淌,沦为猎物就要有被吃掉的准备。但他又愿意给沈良庭留一点余地。

他知道自己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没有好心。这点心软,半是留给从前的相识,半是留给那天走进自己办公室还有几分天真的年轻人。

如果这人不姓沈,一切不会那么复杂。长得好看,床上也合拍,傅闻€€愿意付出一些东西哄他开心,把他养在身边解闷。

可他的确姓沈,偏偏是沈文鸿的儿子。

那一切就不一样了。

傅闻€€压着眉,取下烟,用拇指和食指碾灭,眼看着外头雨势小了点,他才走下楼,坐进车里。

把心中的那点悸动当做错觉,不着痕迹的抹去。

€€

到了次日,也许是晚上吹了冷风,早上头疼得起不来,沈良庭请了天假,从家里找出药吃了睡了一上午,下午清醒一点,他线上处理工作,之后开会开到深夜。

第二天到公司,秘书说有人在会议室等他,过去一看,竟然是杜平和张宏。

杜平看到他就站起来,黝黑的脸孔泛红,有些不好意思,“沈总,人力昨天又找我们谈了,说我们过来的话保留原先的职位,如果想回去随时可以回去。之前是他们擅作主张,传达有误,我和张哥一合计,还是想来找你。不知道你这边还缺不缺人?”

沈良庭一愣,“怎么回事?”

杜平和张宏对视一眼,张宏相对外向一些,偷偷跟沈良庭说,“人力是杜总管的,我听说昨天傅总找杜总谈了次话。”

沈良庭一下明白过来。傅闻€€没食言,之前不放人走是杜美荫的意思,这不奇怪,杜美荫为人处世谨慎小心,高级人才流失,对利星的确有风险。

杜平和张宏能来,沈良庭自然欢迎。

让秘书带杜平二人去安排入职,杜平管技术,张宏管销售,两人只比沈良庭低一级。

独自坐在办公室内,阳光照在后背,沈良庭用手指轻轻敲打着红木桌面,他看着电脑屏幕,恍然想到傅闻€€怎么知道自己那天指的是什么,又为什么宁可和杜美荫起冲突也要帮自己?

沈良庭突然有些不安,想自己是不是责怪错了他?

傅闻€€给了自己机会,他已经仁至义尽了,自己不该因为没有验证的猜测就以最坏的心思揣度他。

他没错,是自己行事极端。

晚些时候秘书送来了最新一期的商业杂志。

沈良庭随意扫了一眼,看到这一期的封面人物是傅闻€€,标题是,利星:在最难的赛道里“无就是有”。

他按习惯取过杂志,翻到那一篇人物采访,一张硕大的人物独照占据了两个版面,还是竖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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