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冬歉不太老实,睡姿换了一个又一个。
到最后,他整个人几乎都埋在江殊的怀里。
窗帘没有拉好,月亮的微光落在了冬歉的脸上,他的脸色被月光映射地苍白,眼睫轻轻发颤,眉头紧蹙,仿佛正做着什么噩梦。
他在梦中痛苦地呢喃着:“哥...不要。”
“冬少爷,你怎么了?”
冬歉的手却紧紧揪住被单,被魇住了:“好黑,不要把我关起来。”
江殊意识到了冬歉现在的情况很不对劲,开了床头柜的灯,唤他:“冬歉,醒一醒。”
冬歉从噩梦中挣扎出来,只是情况也并没有好上多少,他揪紧自己胸口上的衣服,好像呼吸不上来一般,气息微弱:“药...”
药?
江殊想到了之前程亦放在冬歉口袋里的东西,快速根据记忆找到药的位置。
他借着灯光看过去,上面赫然写着速效救心丸几个字。
江殊的眸光颤动了一下。
心脏病....
江殊顾不得太多,赶紧扶着冬歉,用水喂他将药吃下去。
抱着少年的身体时,江殊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发抖。
你千万不能出事。
想到不久之前,少年还坐在车子里,眸光微亮地告诉他,他的身体很好。
他那时候没有想到,少年的身体居然孱弱到这个地步。
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态,让他可以那样轻松地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体状况。
救护车赶到的时候,江殊的眼前满是冬歉被医护士用担架带进救护车的样子。
少年的手无力地从担架上垂了下啦,苍白如纸,仿佛随便一阵风吹来,都能将少年弄碎。
心脏病。
梦里要将他关起来的哥哥。
他甚至不敢想象,这些年来,少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
冬思危坐在办公室里,蹙着眉翻看着几份资料。
这些资料的左上角贴着江殊的照片,上面详细地记载了江殊的个人履历。
比较可疑的是,医院并没有他的出生登记。
除了这一点之外,不可否认的是,江殊确实算得上是一个相当优秀的人。
冬歉这次居然找了一个靠谱的人。
助理站在一旁看着这些文件。
他跟冬思危相处多年,对于冬歉的事情也了解不少。
助理忍不住道:“也许冬少爷这次是认真想谈个恋爱了呢,有个优秀的人在他身边跟着也好。”
话虽如此,冬思危却依然忍不住地感到烦躁。
认真想谈个恋爱吗?
他有了一种什么事情正在慢慢失控的感觉。
曾经好像不管怎么赶也赶不走的孩子正在慢慢放开他的手。
在冬歉每次就算害怕他生气也要不管不顾地靠近他的时候,冬思危冷硬的心肠其实也在慢慢变软。
他甚至想过,或许将来有一天,他会敞开心扉,试着接纳这个少年。
他一直这么觉得。
但是当那个一直亦步亦趋跟着他的少年缓缓放手不再坚持的时候,冬思危的心里却没来由地一阵心慌。
为什么呢?
冬思危烦躁地闭上了眼睛,按了按眉心,试图让自己不再去想。
就在这时,冬思危看见了江殊的母亲是桐山医院的护工。
他控制不住地想到了那天的事情。
唐家一直是冬家重要的合作伙伴,它的连锁店遍布全国,就算是在全世界也是top级的企业。
此前一直是冬思危的父亲冬蹇跟他接洽,现在冬思危的势力慢慢变强,逐渐取代了一部分他的位置。
毕竟精神出轨的人是他,当年背叛他母亲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冬思危那次跟唐韩见面的时候,一向意气风发的他似乎比往日看起来要衰老许多。
冬思危当时颇为关心地问了一句:“您最近看起来有些疲惫,有什么事情是晚辈能帮得上忙的吗?”
唐韩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面对冬思危,苦涩笑道:“没什么。”
冬思危道:“听说唐家在找一个二十年前丢失的孩子?”
唐韩最近实在是被这件事情烦的不行,碰上一个能说话的人,便也闲聊了几句:“说来也不怕你笑话,二十年前唐家的生意出了点意外,我没有顾上即生育的妻子。孩子出世后不久就不见踪影,那之后我的妻子患上了严重的抑郁,我们为了安抚他,就抱回来一个孩子,骗他说孩子找到了。”
冬思危听了几句,明白了个大概。
看来现在是纸包不住火了。
冬思危顺嘴问了一句:“方便说一下那孩子是在哪里丢失的吗?”
“就在桐山医院。”
唐韩道:“这个孩子的小臂上,有一块像叶子一样的胎记。”
唐韩的孩子在桐山医院丢了,而现在,一个没有出生证明的孩子出现了。
两个人的年龄刚好对的上,这一切难道会是巧合吗?
冬思存的思绪被管家发来的短信打断。
短信上说冬少爷今天晚上没有回家。
冬思危并没有放在心上。
反正他这个弟弟心野的很,肯定又是去什么地方乱玩了。
就在这时,助理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一分钟后,他脸色不太好看地看向冬思危:“老板...”
“冬少爷他在抢救室。”
第17章 不受宠的心脏病少爷
冬思危快步开车驶往医院。
路上,他给冬煊打了一个电话,尽可能冷静地跟冬煊说明情况,并拜托他:“听说你朋友是那家医院心脏科的专家医生,让他过去看一看,抢救成功的几率会大一点。”
冬煊似乎在看书,听到他的声音,合上书本,不缓不急道:“急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
听着冬煊的话语,冬思危凝滞了一瞬,紧接着,后背忽然没来由的一阵发寒。
他感觉到有种近乎荒谬的残忍。
一种对冬歉的残忍。
在很久以前,冬歉曾经是他们两兄弟间炙手可热的宝物。
冬煊最乐意做的事情就是拿糖果和童话书来诱惑冬歉,哄冬歉到他的房间里跟他一起睡觉。
冬煊少年老成,不喜欢跟同龄人打交道,却总是炫耀一般地跟他说,昨晚冬歉抱着他睡觉了。小小的冬歉睡起觉来好乖,身上还有股好闻的橘子果香。
现在,却连冬歉的生死也不当做一回事。
察觉到冬思危情绪不对劲,冬煊提醒道:“冬思危,你在乎他了?”
“别忘了,冬歉可不是你的亲弟弟,他从来都不属于我们家。”
这句话带着某种力量,让冬思危从那旁观者的视角中抽身。
是了,或许是跟冬歉相处的时间久了,让他有了不该有的心软。
电话对面,冬煊的声音继续传来:“医生我已经叫了,放心,我也不是什么见死不救的人,不过,能不能救回来就看他的命了。”
接近凌晨时,冬思危赶到了抢救室外面,看见医生走出来,守在抢救室门口的江殊连忙冲上去询问:“怎么样,他有没有事?”
医生拉开口罩长舒一口气道:“幸好,你处理的很及时,我们已经将病人抢救回来了,过了今晚应该就没什么问题。”
得知这个结果,江殊一直悬在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冬煊在电话里听到那两个人的谈话,自己都没有察觉地松了一口气,轻笑道:“我就说,他命硬,死不了的。”
...
冬歉被转移到了重症监护室。
三天后,冬歉生命体征稳定,被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这几天,江殊一直在病房外面陪着他。
冬思危看着静静守在病房外面的江殊,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审视他。
他的模样看起来,跟年轻时的唐韩确实风韵神似。
江殊留意到了冬思危的目光。
他对冬思危毫无兴趣,对他的了解也仅仅局限于他是冬歉的哥哥,同时也是商界的成功人士,上流社会的精英。
但是,抛开那些光鲜亮丽的外表来看,他几乎没有看到过他对冬歉有过身为哥哥的温情。
仅仅只是这一点,他就无法对这个人产生好感。
江殊看向冬思危,一双黑眸深邃又锐利,问出了那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你是不是把他关到过很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