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可是终究还是抿了抿唇,什么也没有说。
冬歉有所察觉,像是知道陆湛想要问什么一般,主动道:“我不会原谅他的。”
他一字一句道:“不能原谅,也不会原谅。”
冬歉垂下眼帘:“就算不是我,他们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做了这样的事情,我就不能容忍。”
“我没有这种冷血的哥哥。”
陆湛的眼睫颤动了一下。
是啊,冬歉这么善良,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自己失去了这么多的东西,而是因为有这样一个血缘上的哥哥而感到不齿。
他的手握住了冬歉冰冷的手心,缓缓收紧,想要尽可能地给他一些温暖。
他弯了弯眼眸,温柔道:“小歉很好。”
和小怪物融合之后,他有时候会说出这样简单的字眼。
虽然简单,但很真挚。
虽然真挚,却也简单。
就像陆湛这个人一样。
他俯下身来,目光认真地注视着冬歉,像是在征求主人的意见一般,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做。”
冬歉抬起了眼眸。
事已至此,不能让剧情偏移的更多了。
他的存活,还是不要让陆湛以外的人知晓了。
虽然他知道现在就算是出现在任白延的面前,他大概率也不会对自己再做些什么了。
他或许会拼了命的补偿自己。
或许就算到时候自己让他偿命,他也会甘之如饴的照做。
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他会怎么做,已经没有意义了。
冬歉缓缓道:“就让他以为我死了吧。”
他转眸离去:“就当我没有过哥哥。”
陆湛看着冬歉的背影,点头道:“好。”
....
任白延成为了全帝国最大的笑柄。
这是对一个自私者最大的惩罚。
第一次,他因为自私,将襁褓中的弟弟放进了别人的婴儿箱里。
第二次,他又因为自私,随意糟蹋别人的生命,却反而害了自己的弟弟。
可为什么这两次错误都让那个无辜的孩子承受了代价。
为什么一个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的少年,要付出这样惨痛的代价。
这是冬歉在网上冲浪的时候得到的评价。
庭院里的花很美,冬歉像往常一样,来到这处地方,打开光脑,像是检查作业一般,看看这个世界在那次葬礼之后,又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冬歉依然混迹在那个吃瓜群里。
群里不少性情中人,因为冬歉的遭遇而流泪。
冬歉在此之前的收养经历也被人挖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下身残疾的原因,冬歉面临过多次退养,有一次还遇见了一个心思阴暗变态的恋.童癖,这对他的身心的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所以冬歉才会讨厌镜头,或许是因为害怕,害怕再被那种人看见,再次跌进那样的深渊里。
到底怎样的领养家庭才配得上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在看到那行申请理由时,冬歉曾经一度以为他找到了让自己愿意再冒险一次的领养家庭。
他再一次生出了相信一个人的勇气。
他有什么错呢,他只是想要一个家而已。
对于常人来说简简单单的愿望,在他这里却这么艰难,一步走错,就会万劫不复。
于是,他真的万劫不复了。
他甚至连尸骨也不存在了。
不过,最后的最后,他是睡在风里的。
他变成了风中的银屑,谁都捉不到他,谁也不能带走他。
任白延也不能。
他的脸不会被白年那种人使用,这是他用尽生命做出的最后反抗。
虽然惨烈,但也是拼尽全力扳回一城。
因为冬歉的事情,很多人关注到孤儿们的生活,有不少没有孩子的家庭将援助之手伸向了那里。
他们希望冬歉会成为最后一个。
他们不希望这个世界上还有跟冬歉一样的孩子。
要好好照顾他们啊。
像是蒲公英一样的孩子们,要在风里流浪多久才能找到你们呀。
不光如此,还有人自发地为冬歉开了追悼会。
比如,他此刻待着的吃瓜群里,就正在进行这样一个小小的仪式。
冬歉混迹在群里,看到这样的场面,心中一时之间有种说不出的感动。
他只是来这个世界当了一次炮灰,他什么也没有做,为什么这么多人心疼自己?
但无论如何,冬歉知道这个世界的剧情可能又救不回来了。
不过,心情似乎也没有很糟。
被那么多人关心在乎着,心情怎么会糟。
大不了接下来勒紧裤腰带加油干呗。
他也加入了追悼会。
为那个真正死去的冬歉而悼念。
这么多人在为他伤心。
他们遗憾地想,冬歉这样的孩子,如果能早一点发现的话,一定要带回家里好好养起来。
为什么现在才知道他的存在呢?
腿脚不好又怎么样。
无父无母又怎么样。
难道还不能好好长大啦。
他只是没有家而已,他只是没人保护而已。
倘若在那之前,能有一家善良的人发现了冬歉。
只要有一家就好。
他接下来的命运会不会截然不同?
他的生命,会不会不再满地潮湿。
群里有人忽然问,你们那边下雨了吗?
下雨了吗?
冬歉抬起眼睛。
一滴冰冷的雨水落在了他的脸上,又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很大一颗水珠。
下雨了。
冬歉目测了一下,以自己现在的速度以及和宅邸的距离,在赶回房子之前,他应该至少会淋三分钟的雨。
三分种。
只有三分钟而已。
冬歉将手拨在了轮椅的开关上。
轮椅还没有发动。
下一秒,一把伞悬在了他的头上,打断了他预设好的内容。
他不用再淋那三分钟的雨。
温暖的声音从冬歉的耳边响起。
他听见有人站在他的身后,郑重其事道:
“虽然有些晚了....”
“小歉,可以允许我领养你吗?”
“期限,是一辈子。”
冬歉心中一颤。
雨落了下来,陆湛将他保护的很好,他一滴雨水都没有淋到。
那一刻,冬歉感觉像是雨天丢弃在外的流浪猫,扒在一个写着“求收养”的箱子上,被一个温柔的路人认真的问,“我可以带走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