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歉敛下眼帘,轻轻点头,眸中却藏着一抹幽暗的情绪。
厉寅便帮冬歉理好衣领:“今晚就不要走了,留下来陪朕,嗯?”
冬歉顺从应下。
与此同时,他的心里也在暗暗琢磨。
厉寅对厉北沉的心性知根知底,明白厉北沉知道冬歉又被厉寅召见,一定会不放心地守在外面。
所以,他才偏偏要留下冬歉,用这种方式来彰显自己的所有权。
他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厉北沉,他所有的东西都是自己给的,他随时给,也可以随时收回去。
冬歉知晓厉寅的意图,便只好配合着他演。
不过.....以后确实要小心一点。
冬歉看着那张没有动用的刑具,略有些余悸。
这要是真坐上去,恐怕半条命都没有了。
就算今天厉寅心软了,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再次发难。
厉寅这个人果然很疯,倘若招惹到了他,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而这让人毛骨悚然的刑具,厉寅从始至终都没有唤人拿出去,估计算是一种无声的恐吓。
不过,他不会当真以为自己会怕这些东西吧。
冬歉的眸中闪过一道微不可查的暗芒。
他下给厉寅的药,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头疼只是第一步。
紧接着,他就会精神萎靡,渐渐失去自理能力。
他会让他眼睁睁地,清醒地看着自己失去一切。
......
夜色渐深,冬歉已经睡下。
他睡得并不安稳,小脸苍白,似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蜷缩着手指,眉心紧蹙,瞧着格外不安。
今日厉寅听到冬歉帮厉北沉搅和了选妃大典,气郁攻心,头痛发作,甚至不择手段地让下人搬来了刑具。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着,就算将冬歉折磨的浑身是血,也要让他彻底断绝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他以往一直觉得,冬歉对厉北沉,应当是恨着的,毕竟他是一个骄傲的人,怎么能够容许旁人将他当作男宠一样对待呢。
可是他也差点忘了,当初在悬崖下,也是厉北沉不顾性命将冬歉给救上来的,他有理由恨他,却也有理由害他。
尤其是在今日得知冬歉在选妃大典上的作为后,这种不确定性就更强烈了。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烦躁。
他近乎是不受控制地想要让冬歉立刻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再也不敢喜欢厉北沉。
可是当冬歉缓缓靠近他时,那种熟悉的,能唤醒他的理智的气息再次传来。
顿时,他就什么也舍不得对他做了。
再看到那张刑具时,他甚至有点后怕。
这刑具可怕的很,不知道折磨死了多少人,每一个都是经历了巨大的煎熬才流血而死,而他居然命令冬歉坐上去。
更令他烦躁的是,冬歉当真求也不求他,便毫无怨言地要坐上去。
明明在官场上如鱼得水,可是关键时刻,为什么连一点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殿中点上了沁人心脾的熏香,厉寅紧绷的神经这会好像终于被安抚下来。
冬歉的睡颜很安静,让他一时之间舍不得弄醒。
他知晓自己的血液里淌着暴戾的因子,容易做出无法挽回的事,可是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想过要去改变。
他一直随心所欲的做事,喜欢什么人就将他宠上天去,不喜欢了,甚至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将他处以极刑。
等情绪过去,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双手已经沾满了献血。
曾经他也有爱过的人,但最终的结果是,他亲手杀了那个人。
曾经有太医给他诊断,他或许患有躁郁症,发作的时候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很容易伤害到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
他对自己的情况心知肚明,自然知道自己这方面的问题。
但是往日,他从来没有在乎过这些东西。
只是根据以往的经验,同他亲近的人,往往活不过两年。
想到这一点,厉寅垂眸看向冬歉。
有朝一日,冬歉也会死在他的怒火下么。
就像今晚,倘若他没有及时收手,倘若他没有在关键时刻制止住自己的行为,倘若他没有将冬歉拽回来。
此时此刻,那个人就不可能还这么安安稳稳地躺在这里了。
恐怕今日,太医院会灯火通明,并且从此以后,冬歉每次看到他,都会有深深的恐惧。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厉寅的心情就着实不算太好。
或许.....
他该想办法改改这暴戾的脾性了。
第180章 残疾的小太监
这次事件过后,冬歉回去就大病了一场。
厉寅知道自己上次那一遭恐怕是将人吓坏了,但是因为放不下自己的身段,所以一直没有去亲自探望他,只是听太监总管告诉他,冬歉似乎感染了风寒,这些日子一直在喝一些汤汤水水,觉也总睡不安稳,太医去了几次都不见好。
厉寅开始怀疑,莫不是自己上次真的做得太过分了?
用刑具来吓唬他,或许确实太令人寒心了一点。
因为冬歉感染了风寒的缘故,所以当厉寅想要召见他时,他就会以身体不适为由请辞。
厉寅已经好些天没有见过他了。
起初厉寅还以为他是装的,但是观厉北沉近日的神色,还有他往冬府跑的频率,以及在请京城中走访名医的次数,厉寅隐约能估摸着,冬歉这次是真病了,而且.....似乎病得还不轻。
厉寅的心里空落落的,头一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从自己这里回去之后,冬歉就病了....
明明冬歉现在几乎不会出现在他的身边,但是厉寅想起冬歉的次数却更多了。
他想去看看他,但是身为天子,他的骄傲和自尊又不允许自己给他一个道歉。
更何况,冬歉是因为忤逆了自己的命令,自己才对他小施惩戒。他已经足够心慈手软,倘若换成一般人,恐怕这会早就命都没有半条了。
因为拉不下脸来,他便只能旁侧敲击的从别人口中打探冬歉的消息,还借用别人的名义请了太医帮冬歉瞧了身子。
听那太医说,脉也把了,针也扎了,药也灌了,可是这病却无论如何都不见好转。
听见这些汇报,厉寅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他已经习惯了让冬歉来陪着自己,尤其是自从自己的头疾越来越严重后,他几乎日日让冬歉过来。
有了他的陪伴,漫漫长夜似乎也不再孤单。
有时,他无意中喊了冬歉的名字,可是一转眸,身侧却没有他的身影,只有太监总管跟他面面相觑,尴尬地相视一笑。
厉寅:“........”
不过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的头疾似乎有减轻的趋势,发作的时候,不再像往日那样生不如死。
这也算是这些时日来唯一一件好事。
像他这种皇帝,有权有势,唯一害怕的就是自己渐渐老去,失去一切。
身体在康复,自是一件值得喜悦的事。
可是渐渐地,他发现事情好想变得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日,厉寅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四肢发力,头重脚轻,浑身都有点不听使唤。
他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还想再睡。
太监总管战战兢兢地过来提醒他:“陛下,时候不早了,奴才一直叫您,您都不醒。”
厉寅看着外面已经大亮的天色,便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总管道:“陛下,现下已经过了早朝的时辰了,大臣们还在殿里等着呢。”
“什么?!”,厉寅坐起身来,大惊失色。
从他继位以来,从未有过这种情况。
无论他被头疾折磨到什么地步,他始终有一根紧绷的弦,从来没有延误过早朝。
为何今日会这样?
他赶紧起身更衣道:“通知他们,朕马上就到。”
一番折腾下来,厉寅终于坐在了龙椅上。
不知为何,那种心神不宁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不过好在,现在一切都回到了正轨,并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偶尔延误了一次早朝,下次注意便好。
他这般安慰着自己。
今日西南一带干旱严重,大臣们纷纷上奏此事,关于赈灾银两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
只是今日,陛下迟迟没有开口,太臣们不吵了,困惑地抬头一看,纷纷变了脸色。
原来不知何时,陛下已经坐在龙椅上,沉沉睡了过去!
大臣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有人大着胆子,提心吊胆地将陛下唤醒,厉寅略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像是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一般,问:“还有事上奏吗?”
大臣们又紧接着说起了西南干旱的事情,厉寅心不在焉地听了一会,可是眼皮子越来越重,再后来,竟是又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