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尚且不清楚裴司琛对自己的态度,也不太明白为何裴司琛把自己关在这里,和坐牢没有什么区别。爱的前提不应该是尊重吗,他需要自由,也需要一个安全稳定的退路。
但是裴司琛完全不给他退路,这让南嘉恩时常胆战心惊。就像是置身于一片温和的水域,至今不知道水位深浅,却毫无意识地沉溺。
很多时候,他会想,要是裴司琛某天看腻了自己,或者真的把他惹上火了,是否会动怒让自己离开呢。毕竟没有什么感情是长久的,就按照这样的想法,南嘉恩一天过了一天。
大多时候会很麻木。纵使现在的居住环境比以前都要好的多,吃饱穿暖,但这样的日子是无法全身心投入进去的,再也没有更多的热情,南嘉恩没有办法很坦然地生活下去。
“南嘉恩,你是懂怎么让我生气的。”裴司琛神情非常不愉,直接把钢笔甩到了一边。
木质书桌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声响。
让南嘉恩承认自己是他的爱人似乎是非常困难、为难的事情。
“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裴司琛沉声问道,他明显是不太满意南嘉恩的回答。
.“我不知道。”
“我们是恋人关系,南嘉恩。”裴司琛很认真地告诉他,过了半分钟,他怒极反笑:“让你跟我在一起是那么难受的事情吗?”
“可是我觉得……”
“你觉得什么?”
“我们这样不正常,恋人不该是这样。”南嘉恩语速很慢,似乎在心里考虑了很久,他目光一片澄然。
裴司琛自以为很了解南嘉恩,到此刻,他意识到他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你一直都想离开我是吗?”他冷笑道,“巴不得从我身边离开,远远地去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生活。”
“我…”南嘉恩哑口无言,他张开嘴巴却不知道说什么,他只知道目前的裴司琛变得阴晴不定,似乎马上要爆发了。
裴司琛徐徐站起来,走了过来,他唇线拉直,毫无情绪地说:“南嘉恩,你死了这条心吧。”
“你还想让我再找你一遍吗?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不会难过的?我找了你整整五个月!你养母都不像我这么担心你!不过是让你留在我身边,你就这么不情愿?”裴司琛脸色一片漠然,跟寒冰风雪袭来一样,绕过南嘉恩走了出去。
一副不想再和南嘉恩说话的样子。
裴司琛下楼后,带着roro出门外面转了两个小时,半山腰有一处休闲娱乐场所,他站在便利店门前抽了半截烟,随后又掐灭了,整个脸紧绷着,旁人都不敢招惹他。
狗被遛得很累,纵然精力旺盛,但是爬坡也是十分辛苦的。roro气喘吁吁地,中途还被一只比它体型更小的狗欺负了,一直想爬自己的屁股。并且他的主人根本不会维护它,还对它说:“家里横,到外面怂成这个狗样。”
裴司琛给它增添的这项减肥运动终于在月亮出现后停止了。
回家后roro赶紧在门口找了块地板砖趴着,它吐着舌头,只想感受地板砖的冰凉,却没想到裴司琛逼问它:“我和他,你更喜欢谁?”
这个问题不用一只小狗太深得去思考,它用爪子摸了摸门口南嘉恩的鞋子。
结果已经很明了了,不用再多说了。
南嘉恩原本以为裴司琛跟他置气后,不会再带他去苏千壹的婚礼了。
但当天裴司琛派人给南嘉恩准备了礼服,是一套简洁精致的西装。
“我不用穿这个吧…”南嘉恩弱声说。
其实他没有怎么穿过这种贵重、定制的西装。
裴司琛依旧没有消气,语气带刺:“那你想穿什么?”
南嘉恩不太自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卫衣。
“南嘉恩,你想故意去给我丢脸是吧。”裴司琛没带好气地对他说道,“按照我说的做,去试衣间把这套衣服穿上。”
等南嘉恩穿上后,马上就出来了,他都没有看镜子,似乎只是想完成一个任务。他这一套是烟灰色的西装,换上后倒是焕然一新,整个人有了精气神。
裴司琛也换好了自己的衣服,是一套规规矩矩的黑色定制西装,并且上面还有一块浅金色的胸针。在橙黄色晨曦的照耀下,他的双眼像绿色的翡翠,身形比例很好,一身矜贵沉稳,头发也弄了一个正式造型,看上去非常俊朗帅气。
明明是去参加苏小姐的婚礼,他这个势头,倒像是自己要去当新郎官一样。
他站在门边等着南嘉恩,虽然表情不是很好,漫不经心的样子,到底是耐心地多等了一会儿。一只腿半曲着,手很随意地搭在旁边的柜台上。
“我…我换好了。”南嘉恩捏着袖子一角说,他还是不太习惯穿这些衣服。
裴司琛站正了身子,打量着南嘉恩的全身。过了一会儿他慢慢走了过来,他比南嘉恩高了一头,又伸出手给南嘉恩抚平了皱着的衣领。
就像把南嘉恩突然捞过去理衣服,南嘉恩晃了晃身子,没站稳脚跟,又被揽着腰,裴司琛声音冷冷淡淡,对他说:“站好。”
理个衣服将近有三四分钟。
“好了,走吧。”他挽着南嘉恩的手臂,带着他下楼。
这段楼梯不长不短,裴司琛却很慢地带着他走下去,一直没有松开南嘉恩的手腕。整栋楼没有其他人,只有roro在一楼转着小圈,以为主人们也要带它出门了。
南嘉恩不明白为什么今天裴司琛走路速度那么慢,以往都是雷厉风行、走路飞快不等人。
他们穿过已然绿荫环绕的院落,踏步在碧绿的草坪上,两个人都不说话,韶光流转,光线到达土壤的速度都变慢了,落在人的皮肤上,那种温热的感觉会再延长几秒。
没有繁花锦簇,没有宾客观围,也没有任何祝福语。裴司琛慢悠悠地带着南嘉恩走了这一段路,他表情看起来很奇怪,要上车的时候,又拿出一块银色的手表给南嘉恩戴上。
“为什么突然要戴手表?”南嘉恩不解地问道。
“南嘉恩,你意见很多。”裴司琛不太开心对他说。
“没有…没有意见。”
南嘉恩觉得这块钟表有点重,挂在手上让人不太敢动,生怕稍微马虎就弄掉了,于是他手臂很僵硬地抬高了一些。
他转头看向旁边坐着的裴司琛,觉得这样的氛围很怪异,但随后又望向窗外了。
陈景良今天也跟随他们一同参加婚礼,穿得也很正式,还提着裴司琛吩咐的结婚礼物。
婚礼现场是在苍澜汇,从入口到现场布置了很多鲜花,宴席桌是很长的桌子,中间摆满了浅紫色的风铃花束,在到一旁,是一整面白玫瑰和马蹄组成的花墙,远远地散发着芳香。
太漂亮了,南嘉恩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宾客陆续赶来,也有很多商政界名流,表面上是婚礼,其实却是苏家熟络人脉关系的途径,结识更多的人力资源,对于苏家价值非凡。这个婚礼是封闭式的,请来的人大多数是有头有脸。
新郎已经拿着香槟出来接客了,但是依旧不见新娘苏千壹的身影。
裴司琛带着南嘉恩走进宴会厅,吸引了很多关注,他现在是大红人,有许多人都想来跟他说上几句话。南嘉恩感觉到有许多人炙热和审视的目光,不由得低着头,只想走到无人的角落自个儿呆着。
他觉得自己和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裴司琛却不以为然,他好像达到了某种目的,对南嘉恩说:“怕什么?不是你想来的吗?”
虽然说是想来看看,但也不用成为人群的聚焦点。
有几个老总拿着酒杯就眉飞色舞地过来了,“裴总,有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
裴司琛蔚然一笑,和他碰了碰杯,“林总客气。”
“这是?”其余人看向站在他身后的南嘉恩,笑着问道。
“家里人。”裴司琛这样说道,似乎不再打算多聊了。
但是这些老总没有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还打算拉上裴司琛聊生意。
裴司琛脱不了身,只好让陈助理带着南嘉恩四处走走了,并且告诉南嘉恩,不要有其他的想法。
南嘉恩不理解“其他”是什么含义。
摆在中央的甜品台,造型是一块白色双层蛋糕,上面挂着蝴蝶结,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点心和酒水。南嘉恩在旁边看了看,站得不算太近。
于是陈景良问道:“你想吃吗?”
“不…不用了。”
“但是我们干站在这里很奇怪。”陈景良悠声说道。
像这样的宴会,陈景良已经代替裴司琛参加了很多次,这些场面很热闹也很喧嚣,无非是站着什么也不干,偶尔社交和别人聊几句废话,表现得很熟悉的样子,但是手上拿着饮料或者点心不会那么不合群。
他对于裴司琛带着南嘉恩参加这场婚礼还有些震惊,另外,裴司琛今天的阵仗比一旁的新郎还亮眼,跟个明星似的,一群人围着他。
陈景良走过去,给南嘉恩拿了一块白色的小蛋糕,给自己拿了一杯香槟。
“谢谢。”南嘉恩接过盘子,轻声说道。
突然一个人走过来,陈景良适时回了一个假笑。
南嘉恩问道:“陈助理,你们认识吗?”
因为他很少看到陈助理的笑容,陈景良的笑意在此刻消失了,他说道:“不认识。”
南嘉恩露出疑惑的表情。
“那人先对我笑的。”陈景良喝了一小口香槟,可能觉得味道不错,心情稍微有点好。他露出一种“你说这些人奇不奇怪”的表情。
旁边的宾客还在议论新娘为什么还不出现。背影音乐已经重复播放了好几遍,乐队开始演绎第四首歌曲了。
现场一派繁忙,南嘉恩突然对陈景良说道:“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陈景良从悠闲无聊立马变为警惕,他知道今天来的目的是看紧南嘉恩,但是南嘉恩想在这里逃走还真是煞费苦心。
“我带你去。”陈景良对他说。
洗手间人很少,比外面清净许多。陈景良进去看了一眼环境,男士洗手间只有一个出口,南嘉恩想要在这里逃跑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使这样,陈景良依旧打算守在门前。
他以为南嘉恩是要去上厕所,没想到他只是在洗手台前搓了一下手,并且很小心地把手抬高,不太想打湿到衣袖或者是手腕上那块极其昂贵的钟表。
大概是手上沾到了蛋糕,陈景良这样想着。
“谢谢你等我。”南嘉恩走出来,对他说道。
陈景良面无表情地说:“没事。”
而后两人突然听到洗手间后面传来巨大的碰撞声,这里离化妆室不算太远,有一堵墙,墙体之间有一个不大的角落,一般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
当南嘉恩往前走了一小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成想遇见了苏千壹。
苏千壹和之前相比,变了样子,化了精致好看的妆容,身上穿着洁白的婚纱,她头上的纱被自己撕掉了,乱七八糟地卷在了手边,正打算爬上那堵墙,动作很是狼狈。
“苏千壹?”南嘉恩忍不住问道。
“你是谁?”苏千壹听到自己的名字,立马警惕地转过身来。
这样一看,她的婚纱上一半都是脏泥,脸上还有灰,像跑出来似的,头发也乱乱的。
“我…我是南嘉恩,你还好吗?”
“哦?我还以为是谁呢,吓我一跳,这里…只有你一个人?”苏千壹往前伸出手,似乎想确认周围的环境。
“还有一个人。”南嘉恩诚实地说道,不太想欺骗他。
“是谁?”
南嘉恩看向一边观察苏千壹的陈景良,只好说:“我的同伴…他不会对你做什么,你别担心。”
听到后面的人声,苏千壹又停止了往前探寻的脚步。
“不要让别人知道我在这里。”苏千壹第一次那么小声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