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世豪的眼睛往男孩儿身上扫了扫,没说话。
这边刚坐下,金世豪就又要跟他碰杯。
庄清河拿起面前的酒杯,手腕一翻,把杯子里的酒往装冰块的小桶里一倒,对包厢服务员说:“给我倒杯新的。”
“庄清河,你这是什么意思?”金世豪脸色不好看,沉声问他。
“啊?”庄清河一脸不解看向他,又看了看空杯子,说:“我出去这么大会儿,啤酒都没气儿了,倒杯新的怎么了?”
金世豪看他表情跟真的似的,没再说话。
散场后,庄清河从白玉京出来叫了个代驾。
城市霓虹闪烁,车辆平稳地驶进车道,庄清河坐在后排,给邓昆打了个电话。
“小昆,怎么样?监听连接上了吗?”
“嗯。”邓昆那边响起敲击键盘的声音,说:“我已经连上你装在那男孩儿手机上的监听了。金世豪还真是找他问话了。”
庄清河:“他们说什么了?”
邓昆:“他一直问那个男孩儿,庄清河搞你搞得爽不爽?”
“……”
庄清河揉了揉眉心:“这种没营养的话不用告诉我。重点是金世豪嘴里有没有无意间吐露什么信息?”
金世豪不会突然心血来潮请他喝酒,估计跟庄杉在股东大会上的提议有关。他们坐不住了,肯定会有行动。
金世豪今天没能对他怎么样,但是庄清河猜测他肯定会盘问今天唯一跟自己单独相处过的那个男孩儿。于是就顺势拿走了那个男孩儿的手机,在上面安装了监听软件。
邓昆:“没有,金世豪嘴挺严的,光问那男孩儿了,但是他自己什么消息都没透露。哦对了,那男孩儿跟他说你便秘。”
庄清河:“……”
邓昆又问:“你还有这毛病呢?去医院看了没?”
庄清河直接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庄清河感觉有无尽的疲惫涌了上来。心里仿佛一块干涸的土地,寸草不生,让人感觉厌倦至极。
庄清河回到3608时,已经快一点了。
商珉弦坐在待客厅的沙发上,膝盖上放着笔记本,听见他进来偏头看了他一眼。
庄清河扯着领带走进来,先是去冰箱里拿了瓶水,喝了半瓶,才随口问道:“你还没睡?”
商珉弦这人一看就是那种饮食作息都挺严格的,庄清河还以为他熬不住已经睡了。
“……”商珉弦因他这句问话生出一股邪火。
对一个等他到大半夜的人来这么一句,直接就把这场等待变成了多余的样子。
商珉弦把膝上的笔记本拿开,望向他。
庄清河走过来坐下,他满脸倦容,可还是看着商珉弦笑,问:“你是不是想我了?”
商珉弦还没说话,就闻到庄清河身上的桃子香被酒味儿和香水味儿玷污了。
他冷声问:“你身上沾的谁的味道?”
“嗯?”庄清河愣了愣,拽起衣服闻了闻,说:“刚喝酒时沾的吧。”
商珉弦没说话,看庄清河这个样子,刚才应该是在应酬。男人应酬的时候什么样,商珉弦自然想象得到。
庄清河看了他一眼,站起身说:“我先去洗个澡吧。”
今天商珉弦打电话打得太突然,他人在外面,时间又太晚,不然他肯定会洗个澡换了衣服再过来。
商珉弦浑身笼着低气压,实实在在地不高兴着。
“怎么了?嗯?”庄清河弯腰凑到他脸前,目光柔柔地看着他的眼睛。
商珉弦看着他。
又是那种遭人恨的轻慢感,还有那张与全世界调笑的脸。
庄清河惯会用这样的撒娇送走争执,这是他对这种事的一贯态度,也显出了他在这种事上懒得费心神的敷衍。
庄清河哄人的时候永远那么手到擒来,让人忍不住想他是做过多少次这种事才能这么熟能生巧。
好像能靠撒娇、转移话题解决的人和事,就不配他认真对待。
商珉弦看着他的眼睛,说:“庄清河,你以后不要再去那种地方了。”
庄清河似乎是被他过于严肃的神情弄得有些为难,他在对面坐下来,背往后靠了靠,点了支烟,看着商珉弦没说话,拒绝的意思明显得不能更明显了。
“我认真的。”
看出来了,商珉弦的语气、神情,无一不在说他有多认真。
庄清河吐了口烟,缓缓说道:“商珉弦,我没法答应你。你知道的,我跟你比不了,这种场合我规避不了。”
他这话也算交底了,没有继续敷衍商珉弦。
商珉弦本身不喜欢应酬,而且他也确实有拒绝应酬的底气,商家在业内算是龙头,站到了他这个高度,已经不需要通过应酬跟谁拉近关系。
但是庄清河不一样,他处境艰难,四周豺狼环伺,本身就要付出比别人更大的努力。
商珉弦不是一个只管提要求,不管善后的人。于是他面对庄清河,再次提出了之前的建议。
这事儿扯了这么久,庄清河没想到商珉弦还没放弃这种想法,脸上终于也染上了一丝不愉快,问:“你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跟我吵架?”
商珉弦蹙眉:“上赶着给你送钱也叫吵架?庄杉能给你的我也能给,甚至更多。”
庄清河淡淡道:“可那不是一回事儿。”
商珉弦不解:“怎么不是一回事儿?你不就是想要钱要事业吗?”
庄清河闻言先是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有疲惫、自嘲、无奈,饱含了挺多复杂的情绪。但他叹了口气,只是说:“我只要庄杉的。”
雄性动物天生喜欢掠夺,父亲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男人对父权的挑战心理,也是与生俱来的。
而十分顺利接班的商珉弦,并不太明白他的这种掠夺心理,或者说,人类的大部分心理他都不懂。于是,他皱眉不解问:“你为什么非要趟庄杉这趟浑水?”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独裁霸道?”庄清河终于也撕去了一贯的随和,认真地看着商珉弦的眼睛,问:“商珉弦,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庄清河?还是为了安安?”
他一直以来对商珉弦可以说得上纵容,可同时他也是一个自我意识很强的人,他可以包容商珉弦的一切,却唯独不能接受商珉弦对庄清河这个人的抹杀和压制。
情绪升温,言辞伤人,他们还是触动了那个敏感的话题。
安安。
商珉弦:“当安安有什么不好?总比你现在这个样子强。”
庄清河眼睛一眯,问:“我现在,这个样子?”
商珉弦:“满身酒气,还有香水味儿。安安不会这样。”
庄清河深深吸了口气,本意是想压抑怒气。可谁料这像是拉动了拉风箱,火势轰然而起,被催动得更旺了。他说:“那你下地狱找你的安安去吧!”
他起身拿起外套往外走,搞不懂自己来受这个罪干什么。
因为商珉弦的一个电话,大半夜跑过来。他倒觉得自己这随叫随到的犯贱劲儿,还挺像安安的。
第48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
“你去哪?”商珉弦站起来。
庄清河头也不回,甩出一句:“你管我!”
“站住!”商珉弦居然从身后用手肘圈住了庄清河的脖子。
这能行?庄清河体内的好斗分子瞬间被这个动作挑起。他抬手扒住商珉弦的胳膊,弯腰侧身一翻,脚下一个巧劲儿的轻踢。趁着商珉弦下盘不稳,他直接将商珉弦推到墙上死死摁住。
他动作太利落,像条件反射一样。
商珉弦一脸震惊:“……庄清河,你跟我动手?”
他表情很不可思议。
“……”庄清河回过神来,猛地松了手,心虚道:“你别碰瓷啊,我就轻轻推了你一下。”
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失控了,他搓了搓脸,然后拉起商珉弦,转身回到沙发旁坐下,服软:“商珉弦,我们不吵架行不行?”
商珉弦到了这会儿,也知道这件事今天是不可能通过争吵得出一个满意的结果的,于是也没再说什么。
庄清河叹了口气,跨到他腿上坐着,说:“商珉弦,你看着我,我真的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
这话简直就像黄鼠狼问鸡相不相信自己。商珉弦鼻尖还萦绕着庄清河身上沾的香水味,像某个不知名的女人的挑衅。
庄清河又说:“我这么喜欢你,你还担心什么呢?”
商珉弦看着他的眼睛,里面居然也有几分真诚。他想,狐狸天生会骗人,随口说这种话对庄清河来说太容易了。
因为他是庄清河,他想要招人恨和讨人喜欢,都太容易了。
然而他还是跟中了蛊一样,问:“你喜欢我什么?”
庄清河摸了摸他的脸,感叹道:“商珉弦,你长了一张初恋脸你知道吗?”
商珉弦:“……”
他万万没想到,庄清河看上的居然是他的脸。他总觉得,长成庄清河这样的人,每天照照镜子都能对美色免疫了。
警报暂时解除,商珉弦抱起他去了浴室,在浴缸里炒了一次,然后回到床上。
庄清河侧躺在床上,手撑着头,眼睛含笑地看着他,像只纯然无害的小白兔,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察觉。
商珉弦看着他,觉得他这会儿很像他的微信头像,长兔耳朵的猫。这么想着,然后亲了上去。
庄清河抬手圈住他的脖子,回吻,猫儿舐水一样。这种时候他总是很柔顺,柔顺得像安安,柔顺得像一团没有形状的雾。
雾裂了又聚,升了又退。
庄清河也像雾一样,包容着商珉弦,像包容他捅向自己的刀。
每每这种时候,庄清河经常掉进时光漩涡里。记忆中那个最后只来得及被他捕捉一眼的影子,被他掰碎后藏进漫长的时间缝隙里的影子,在这种时候完整且真实地拥抱了他。
然后他又变得脆弱,什么话也说不出,却总想哭。
白色的床成了大海中的孤舟,载着耽于情谷欠的两人。黑暗像是有了温度,在舔舐他们,暗涌像爆炸一样四散开来。
商珉弦抱起四肢像断了一样无力的庄清河,把他放到镜子前的书桌上,直捣黄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