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清河只好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又问:“有事吗?”
老人把面前的木匣子朝他推了推,说:“娃娃,我给你算一卦呀。”
“我不信这个。”
“我不收钱。”
“......我真不信这个。”
“我真不收钱。”
“......”
庄清河一向挺随和,哪怕这人这事都怪里怪气的,但是他还是应着老人的要求起了卦。
卦象出来后,老人说:“地火明夷。”
“好的吗?”
“不好,中下卦。”
“地火明夷是什么意思?”
“地在上,光在下。明在地下,明为暗所伤,就是黑暗得势。 ”
“这又是什么意思?”
“娃娃,你要倒大霉了。”
一阵秋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
韩天一找到庄清河的时候,他正蹲在屋后的栏杆旁抽烟。
秋风萧瑟,庄清河的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鼻尖微红,看起来难得有些脆弱感。
庄清河知道韩天一过来了,但是没理会,咬着烟不知道在想什么。
韩天一瞅了他一会儿,说:“你抽烟的样子还挺好看。”
庄清河这才无语地撇了他一眼:“那是我长得好,我就是抽鞭炮都好看。”
“……”
韩天一看他似乎心情不好,这分开也没多大会儿,整个人跟刚才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于是就问:“你怎么了?”
庄清河把自己刚才遇到那个老人的事给说了。
韩天一刚听了两句就知道他说的是谁:“€€!那是凌霄的爷爷,有点神神叨叨的,喜欢给人算卦。”
“算得准吗?”庄清河想起刚才他给自己算的,忍不住问。
“......准的吧。”韩天一眯起眼睛:“我小时候他给我算过,说我到了十二岁命里有一劫。”
“嗯?那你十二岁遇劫了吗?”庄清河转头看向韩天一。
韩天一也看着他,没说话。
沉默片刻,庄清河突然反应过来,忍不住乐了,笑问:“就是我把你拖进泳池那次?”
韩天一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韩天一突然问:“你真的跟商珉弦好了?”
“嗯。”庄清河咬着烟,歪头看着韩天一。提到商珉弦,他眼睛都微眯起来了,含笑道:“我们好了。”
韩天一撇了撇嘴,没说话。
地上的落叶被吹得沙沙作响,秋风在两人周身环绕,余情未了地追着秋的尾巴。
韩天一突然喊他:“庄清河。”
“嗯?”庄清河在夜风中转头看他。
“对不起。”韩天一看着前方萧瑟的秋夜,沉闷的语气听起来很诚恳:“小时侯总欺负你,做了很多不好的事。”
庄清河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笑了。
他说:“没关系,我最擅长宽恕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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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两虎共斗,其势不俱生
庄清河接到商珉弦的电话后,跟凌霄打了个招呼,然后从热闹的氛围中脱身走到大门口。
商珉弦就站在路灯下等他,头顶路灯照下来的昏黄光芒像是给他敷了一层厚厚的金粉。
随着庄清河的走近,烟粉灵怪皆散去,里面又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商珉弦。
庄清河刚从温暖的室内来到外面,脸颊有些微红发烫。他快步到商珉弦面前,先抱了一下,然后问:“你等多久了?”
“几分钟。”商珉弦捏了捏他的手,蹙眉问:“手怎么这么凉?”
说完就把庄清河的手捂在自己手里,帮他暖。
庄清河仰头看着他,商珉弦长长的睫毛如春日的蝶翼般美好,眼睛里面也不再冷若冰霜。他看向自己的时候,那目光就像小熊的陶罐里蜂蜜一样甜蜜。
庄清河本该在这样的目光中感到幸福,可脑海中那个声音始终驱散不去。
娃娃,你要倒大霉了......
庄清河的心因某种预言性的东西而不安着,被对未来的忧虑折磨。
它还没发生,可庄清河已经预先体会到它,然后恐惧着它。
“走吧。”商珉弦牵了牵他的手。
庄清河回神,看着他,说:“我们散步回去吧。”
心里生出潺潺不断的不安,仿佛走路能让时间慢一点,能够迟点抵达那个不详的未来。
“好。”商珉弦当然不会拒绝他。
种满银杏树的道路沉默着,他们的影子在地面上闪烁,被路灯照出薄雾般的金黄。秋风招摇地环绕着,冷意弥漫,昭示着不详。
庄清河被商珉弦牵着手,觉得自己像是走进了一片大雾中。
娃娃,你要倒大霉了......
清河,拒绝槲寄生下的吻,会招来厄运......
庄清河抬起头看着两人头顶的路灯,飞蛾围着灯环绕,时不时撞上去,发出噗噗的轻响。
追逐光,却总被光驱逐。
圣经也会骗人吗?
商珉弦牵着庄清河的手慢慢走,突然想起商辰让他传宗接代的话。
他并不在意血脉的传承,也没有期待,但他此时还是觉得,庄清河要是会生就好了。
生一个像他的小宝宝。
软软的,小小的,像软糖一样。
庄清河这么可爱,多一个像他的人,是这个世界的福气。
“庄清河。”
“嗯?”
“给我生个孩子吧。”商珉弦开口说了句痴话。
庄清河并没有笑话他,认真听了进去,然后有些为难地说:“可是我不会生怎么办?”
商珉弦笑着亲了亲他的眼皮。
庄清河闭上眼睛,被商珉弦亲吻着,被他身上的木质沉香包裹着。
耳边仿佛有恶魔在低语。
娃娃,你要倒大霉了......
清河,拒绝槲寄生下的吻,会招来厄运......
庄清河不是一个信命的人,也不是杞人忧天的人,可此刻确确实实有不安在他心里升起。
像无数条细小的毒蛇,在他的血管里恶毒地扭动。
商珉弦,怎么办?
我命不好啊。
同一时间,南州的另一个角落。
林听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圆润的眼睛和稚嫩的脸庞有一半都隐匿在黑暗中,只露出了奶白色的下巴。
他双手插兜,背着双肩包,轻快地走在路上。嘴里嚼着泡泡糖,时不时吹出一个有他脸一半大的大泡泡,脚下还调皮地踢着一个易拉罐。
哗啦啦€€€€哗啦啦€€€€
一下又一下。
深夜的街道寂静无人,只有这清脆到有些刺耳的声音。
走到一辆车旁边的时候,林听一脚把陪了他三条街的易拉罐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蹲下来系鞋带,俯身的时候他随意地瞟了一眼车的后视镜。
邓昆闪身躲到转角后面,在暗处蹙眉屏息,他不太确认自己有没有被林听发现。
那边林听已经把散开的鞋带系好了,起身继续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邓昆则更加小心地在后面跟着,又跟了几个路口他才稍稍放下心来。
以邓昆对林听的了解,以及他们在圳海时的惯例。林听如果发现自己被跟踪,首先会做出一些明显的暗示行为,例如走路忽快忽慢,以此提醒对方自己已经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跟踪者总会有一个目的,大部分情况下是为了获取信息。很多跟踪者到了这一步就会放弃,因为暴露之后,跟踪行为继续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如果跟踪者没有放弃,那就要想办法甩掉跟踪自己的人。
到了那一步,就是双方反应能力的博弈。
想要甩掉跟踪者,可用的办法有很多,比如迂回兜圈,换乘交通工具,或者把跟踪者引到人流密集的地方,借助商场等有很多出入口的场合甩掉跟踪。
这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太容易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