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饮又逼近,他没笑,接受告白时依旧挂着那副冷冷清清的表情:“为什么要我做你男朋友,你喜欢我?”
江泊烟闻言想要作呕,又生生忍住:“我€€€€”
路饮打断他,轻飘飘地说话:“可以啊。”
“我€€€€什么?”江泊烟错愕失声,难以置信,因为惊讶,他的眼睛瞪得很大,有一些滑稽。
“我说可以。”是路饮冷淡的声音。
江泊烟短暂失语,烦躁地用脚尖碾压着地面,脸色突然难看得不行。太轻易拿到的东西让人心生怀疑,他从未预想过路饮会这样简单地答应,出乎他的所有预料。
路饮是烧坏了脑子吧。
因为靠得太近,他此时的五感却又格外灵敏,隐约能够闻到路饮身上好闻的味道,不是刺鼻的香水,味儿很淡,像有一片栀子花瓣轻轻落在他身上。
跟个娘炮似的,还喷香水,江泊烟烦躁地想,他有些后悔,像被捏着鼻子那样不情不愿地打量路饮,又喜怒无常地在心里骂道,真他妈的骚。
是不是谁和路饮告白,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活生生一副缺男人的样子,所以来者不拒。
但他一个直男和路饮谈恋爱,想想都觉得怪恶心人。
路饮好整以暇地打量他,突然开口:“几天前我出柜,那天晚上我听到宋央在走廊和你打电话,你和宋央说。”
“说我无趣、不懂浪漫,或许在床上都摆不出什么姿势,根本不会讨好男人。”路饮用平稳的语调复述那些恶意满满的对话,听不出喜怒,“不过现在你跟我告白了,宋央知道这件事吗,你说他会有什么反应?”
第二章
闻言,江泊烟目光犹豫,神情烦躁。
“不过无所谓,我不管你过去怎样评价我,现在你是我的男朋友。”路饮略一停顿,目光短暂在他脸上停留,“我允许你当我一个月的男朋友,江泊烟。”
江泊烟被他这样打量,一个激灵。
等他听明白路饮说了什么,顿时冷笑:“一个月?怎么,跟我谈恋爱觉得自己很委屈,所以想在一个月后甩了我?”
他越想越气:“或许不到半个月我就一脚蹬了你。”
“随便。”路饮伸手整理弄皱的衣领,神色平静。
光是看着他这副样子就来气,江泊烟盯着他那浓密的睫毛片刻,下定决心,忍辱负重:“行啊,那你就当我一个月的男朋友吧。”
路饮突然问:“我是你的初恋吗?”
江泊烟表情一滞,不耐显而易见:“关你什么事。”
路饮笑了笑:“看来是了,真想不到。”
“别他妈的胡扯。”江泊烟压低声音警告。
他随后看到一个熟人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便立即退后一步,拉开和路饮的距离,对他说:“没别的事别找我。”
然后跑远了。
目送江泊烟离开,路饮百无聊赖地饮了一口酒,随后漫无目的地在宴席上走动,试图唤醒一些前世的记忆。
记忆里今天是来参加明远地产千金的生日宴,清河有头有脸的豪门子弟都被邀请来赴宴,包括宋央。只是他和宋央从小关系就不好,于是并没有在一块。
路饮仰头喝尽手中的酒。
酒悉数入肚,酒精让他略微清醒。他快步走向卫生间,接了捧冷水泼在脸上。水珠顺着鬓角的发湿湿哒哒地往下流,路饮抬头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他,目光有片刻失神。
镜子清晰倒映出他的长相,他的嘴唇和脸型都随他漂亮的母亲,他有一头偏软的黑发,皮肤生得非常白,但长大后冰冷的气质综合五官的精致,让他看起来没有那样得柔和,反而像一座生人勿近的冰山。
在他最意气风发的那几年,财经杂志给他贴上了“人形AI”的标签。或许吧,他不是那样喜欢交际,身边没有太多朋友,他只是一直不停工作,像一台不会疲倦的机器。
现在,或许应该做出改变,他要找一个……朋友。
路饮努力对着镜子笑了笑,试图让自己温和些,镜子里十八岁的他回以一点转纵即逝的淡淡笑意。
路饮重新回到大厅的时候,有人见他落单,便邀请他参加同龄人的一场聚会。
明远地产老董谭之明今天举办的这场宴会,明面上为了给女儿庆祝十八岁的生日,背地里也有拉拢人脉之意。一些小辈不习惯弯弯绕绕的生意场,干脆又组了一个娱乐局。
路饮坐在旁边听他们聊天,偶尔说上几句话,他过一会分神去看手机时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于是下意识抬头看向说话的那个人。
他问道:“你们在说谈墨?”
“你认识谈墨?”
路饮犹豫后说:“没有那么熟,但认识。”
“他之前是不是在国外读书,听说是刚转来的国际班学生,总之之前没在清河见过他。”
路饮点了点头,说是。
“他长得可真帅啊。”那个女孩忍不住夸赞,“这个弟弟虽然还是高中生,但长得真是……我有照片,你们要看吗?”
一堆人的话题转到了帅哥的身上,路饮虽然看着手机,但又有些心神不宁。
过了一会他没忍住,也走过去看了一眼。
那张照片是谈墨穿着衬衣西服的演讲照,怼脸拍摄的角度丝毫没有折损他容貌的帅气度。和五年后的谈墨相比较,现在的这个男孩肆意张扬,生机勃发。
路饮重新坐回原地,忍不住想道,果然谈墨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人群中的焦点,像在发光。
他和现在的谈墨确实没有那么熟,但几年后他们的关系就会好得像是一对亲兄弟。
谈墨和他很有渊源,缘分就像命中注定。十八年前他们在同一家医院先后几秒依次出生,因为是邻居,所以从小一起长大,到十岁时,谈墨父母离婚,他跟着母亲沈湛英去往国外,他们这才分开多年没有见面。
离开前路饮让谈墨牢牢记住自己的号码,只是还未接到他的电话,宋海宁便恶意更换了家里的一切联系方式。
前世谈墨在一年后考入江晚大学,成为路饮的直系学弟,他们在新生见面会上认出彼此,私下重新有了联系。
但谈墨最后因病去世,因为疯狂工作而疏忽的癌症。
那是在路饮毕业后的第三年,他在因为创办公司忙碌无比的同时,收到谈墨胃癌晚期的通知。两个月后他失去人生最重要的那一个朋友,命运给他一记沉重的打击。
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谈墨了。
路饮听着耳边的声音,从前世的记忆羁绊中挣脱,微微愣住,又很快放松地垂下两肩。他重新回到现在,距离谈墨生病还有五年时间,相信命运能够被他改变。
到晚上九点,娱乐局散场。
路饮重新回到大厅,目光在人群穿梭,很快看到谈笑风生的宋央和江泊烟。
宋央喜好和前世相同,爱穿一身白,总是穿得一尘不染。他长相偏软,脸上的婴儿肥还没完全消下去,看起来相当软萌好欺负,单从外表而言有些可爱。
路饮和他目光相撞,彼此心照不宣地移开视线。
宋央的眸色暗了暗,和江泊烟抱怨:“不是说他不会来,看到他的那张脸就感觉晦气,真希望他能搬出去住。”
江泊烟用余光看了眼路饮,神情顷刻变得不自然,他低头轻咳一声,目光游离,并未接住宋央的话。
宋央狐疑地看他一眼:“你怎么了,不舒服?”
江泊烟回神:“你刚才说什么?”
“我在跟你聊路饮,你不觉得他现在非常招蜂引蝶。”宋央嫌弃道,“真没想到他是一个同性恋,怪恶心的。”
江泊烟也跟着望过去,视线短暂停在路饮身上。
确实非常招蜂引蝶,他想。
宋央拿胳膊肘撞了一下他:“喂,你看什么呢,小心同性恋会传染,算了,别聊他了,真难受。”
刚和路饮稀里糊涂地确认关系,江泊烟脑袋乱糟糟的,确实也不想再聊他。
只是宋央嘴上虽然那样说,但又无时无刻不关注着路饮,过一会,他皱着眉跟江泊烟抱怨:“路饮今天是抽了什么风,怎么好像一直都在看我们?”
江泊烟不自然地问:“有吗?”
宋央啧了声:“有,并且他好像是在看着你。”
江泊烟没再说话了,过了一会才憋出一句:“恶心。”
宋央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他是同性恋,说不定真有可能看上你,毕竟你长得那么帅,被私下惦记很正常。”
他接着说:“我之前听他们讨论过,说你是gay圈里的天菜,那些男的都希望和你睡一觉。你说,路饮现在心里是不是也在这么想?”
妈的,江泊烟暗暗咬牙。
他被宋央的话说得心里有一点火气,敷衍地喝着一杯酒,他不太想往路饮那儿看,突然犯恶心,觉得路饮或许真有可能馋他的身体。
不然为什么会答应做他的男朋友。
江泊烟没办法再想下去,不然让他愤怒交加地想要摔杯子,他对上宋央幸灾乐祸的笑容,努力冷静了一会,然后借口有事暂时离开。
他往休息区走去,在路过路饮身边时短暂停顿,用只能彼此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跟我过来。”
路饮慢慢跟在他身后。
一走进房间,江泊烟急不可耐地抬手锁上门,路饮看着他如临大敌的举动,走到沙发旁随意坐下:“锁门干什么?”
江泊烟转过身,直视他的眼睛,叫他的名字:“路饮。”
路饮不走心地应了一声。
江泊烟神情古怪:“刚才外面,你一直在看着我?”
路饮想了想:“有吗?大概吧,但看自己男朋友应该不违法,你是想要跟我问罪?”
“你真€€€€”恶心。
江泊烟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往外蹦,看上去想要说点难听的话,但最终没有说出口。他随后的语气很生硬:“我和你的关系,你必须要保密。”
路饮拨弄着桌上的水杯:“你是说情侣关系?”
江泊烟黑着脸:“难道我们还有别的关系?”
路饮:“为什么要保密?”
“为什么?因为我们是地下恋,呸,你心里没点儿数?”江泊烟看着非常不高兴,用那种警告威胁的语气说,“说不定半个月之后我们就已经分手,玩玩而已,我又不喜欢男人,没必要当真吧。再说,我还要点脸。”
路饮啊了一声:“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我很好奇,你真的觉得自己是个直男?”
江泊烟面色一沉:“难道我不是?”
“直男不会和男人谈恋爱,这是原则。”
路饮回忆一遍前世偶尔看到的江泊烟和宋央走在一起的画面,他不确定宋央和那些男人的关系,但不妨碍他在此刻忽悠着江泊烟,对他说:“我觉得你是深柜。”
江泊烟莫名其妙:“深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