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泊烟沉默不语,因为回忆过往而短暂失神,傅南时将烟用力掐灭在窗台,又重新走到了他面前。
“我很好奇。”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们接过吻?”
不等江泊烟回答,他又问:“还是说,已经上过床?”
江泊烟将脸埋进被子里,声音闷闷地传来:“没有。”
他没脸说,自己甚至连路饮的手都没牵过,更不用说接吻,简直……丢人到极点。
傅南时:“你们在一起多久?”
“一个半月,或许。”
“你先追他?”
不知不觉中,傅南时已经完全掌握了对话的主导权。
“如果以谁主动为标准的话,是。”
傅南时的唇线抿得很直,是很不高兴的弧度,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么,他也喜欢你?”
这次江泊烟沉默的时间比之前久。
在其实并不漫长,但让傅南时罕见得觉得煎熬的等待中,江泊烟沮丧而颓废地摇头:“我不知道。”
他本来是想要跟傅南时炫耀他的初恋的,聊到最后受伤的还是他自己,江泊烟有点儿不是特别想说了,嘟囔了一句“但我要追他”,就趴在床上发起了呆。
傅南时环抱双手站在一旁,刘海搭在他高挺的眉骨,给他添了几分生人勿近的戾气。
“所以不久前,你口中那个喜欢但又分手了的女人。”
他在“女人”这两字上加了重音,江泊烟被他看得十分心虚:“或许我应该把他称作男人,就是路饮。但我不是故意骗你,如果被你知道我和路饮正在恋爱,你会拆散我们。”
傅南时:“必须是他,别人都不行?”
江泊烟的音调提高了一度:“当然,必须是路饮!”
他很警惕:“你想干什么?”
傅南时却只对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简短地扔下这一句,转身就朝门外走去,江泊烟回味他轻描淡写的四个字,一头雾水。他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朝着傅南时的背影大声喊:“喂,站住,你把话跟我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傅南时突然停下脚步。
他眉眼透出几分阴鸷,直直看向江泊烟,嘴角却讥讽勾起。江泊烟的视线和他撞在一块儿,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化为更加高涨愤怒。
“如果你敢联合我爸对路饮做点儿什么,别怪我!”
可惜他是个伤得不能再伤的病患,狠话还没放完,就被傅南时用毫不留情离开的动作打断。
房门猛一关上,将聒噪不已的高喊隔绝在身后。傅南时的脚步落在厚实的地毯上,面不改色地继续往前走,他伸手推开同一层江少峰书房的房间,两张愁容满面的脸庞齐齐朝他看了过来。
“怎么样?”赵思佩的双眼一亮。
傅南时对她摇头,她眼里的光就暗了下去,江少峰在这时候出声:“你确定他喜欢男人?”
傅南时说:“他不是同性恋,只是单纯对路饮有好感。”
“路饮。”
江少峰默念这个名字,重重拍了一下桌,赵思佩顾不上对路饮的埋怨,立即起身安慰他。
傅南时站在一旁,等他们激动的情绪勉强平息,就开口道:“这几天我会去和路饮见一面,小烟既然不是真的对男人有好感,那么只要解决了路饮,一切都不会是问题。”
“对对对。”江少峰连说了几个对,赞同傅南时的一番话,“你告诉路饮,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提出的条件,我都可以帮他实现,唯一的前提是要离开我的儿子,永远不要和他有瓜葛。”
傅南时点头:“如果想要取得路饮的信任,伯父近期应该取消和宋海宁的所有合作。”
江少峰严肃着一张脸:“我知道,我早就看那贪得无厌的家伙不顺眼。”
他在书房里打了几个电话,处理着和宋海宁的相关合作后续,傅南时坐了会就告辞离开。
他一上车,脸上面对长辈时淡淡的得体笑容立即消失,傅南时的神色恢复淡漠,和司机说完送他回家后,就在后座闭上了眼睛。
过了会,因为心中那些无法消散的怒气,他睁开眼,用英文骂了一句脏话。即便这样发泄依旧无从疏解,他喊助理的名字,坐在副驾的生活助理从前排探出脑袋看他。
傅南时如鹰隼般的双眼紧盯他,突然问:“你追过人?”
助理说:“我老婆就是被我追到的。”
“你有老婆?”
傅南时有一刻的语气听着是极度不爽的,不过并未往下追问具体细节,他摆手,让助理回去。
等助理将头转过去后,傅南时阴魂不散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语调生硬:“怎么追人?”
助理还在组织语言。
“算了。”傅南时今晚简直矛盾到了极点,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心不在焉,话是他自己主动问的,却又在助理准备开口的下一秒将他打断,语气不好,“我没兴趣知道。”
车内重归于宁静,却让人愈发生出几分不安。在这之后的片刻,助理听到他一声不解而又极度不满的低喃。
“见鬼,江泊烟那个蠢货为什么能追到路饮。”
他自言自语。
助理其实觉得他这副模样罕见得好笑,但想到傅南时让人给他开出的条件不菲的年薪,又很快忍住了那点幸灾乐祸的情绪。等傅南时又在后座喊他名字时,他立即挺直身板,一秒进入工作状态。
“这几天帮我联系路饮。”傅南时松了松领带,说,“无论如何,让他出来和我见面,地点随意。”
“是,傅总。”
谈墨不知道路饮在换衣服,推门进去时就看到了他的裸、体。路饮卧室的主灯是很纯粹的白光,开到最高亮度时如同森冷的月光,将他的皮肤照出冷白的色调。
诺大房间里,他的眼里只有路饮。
他不是故意要看,但就是看到了,因为是第一次见,理智告诉他应该尊重路饮,但就是没办法移开视线。
后来还是路饮率先反应过来,展开睡衣快速给自己披上。谈墨离开诱惑源,终于有了点反应,但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更不是,就这样和路饮一直僵持对视。
直到路饮将衣帽间的门关上:“进来。”
“我。”谈墨抓了抓他的发,走进路饮的卧室,“你知道的,门没关,我不是故意要。抱歉,下次我会先敲门。”
路饮:“找我有事?”
谈墨说没事,路饮又陷入沉默,抱着手臂坐在床边的那套沙发上。相比于他的冷静,谈墨自己变得很不好受。
他知道路饮白,但白得过分漂亮了,像羊脂玉。
也知道路饮的身材一向很好,虽然数不清多少次摸过他的腰,但亲眼见到还是忍不住赞叹。在刚才他甚至清晰看到了路饮的腰窝,嵌在他窄瘦的腰部线条上。
他变得很矛盾,站在原地不肯走,想看到路饮。因为他打量的视线太赤、裸,路饮像是终于再无法忍受,抓起身旁的一只抱枕,朝谈墨扔了过去。
“你看哪里?”
谈墨站在原地,没躲避,任由抱枕径直砸进他怀里。
路饮也没舍得使全力,这点冲击不痛不痒,谈墨弯腰从地上捡起抱枕,抖干净,又扔回给了路饮。
路饮接过抱枕,大约他也有点失神,下意识地将它抱在怀中。抱枕是很柔软的羊毛绒面料,在冬日里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温暖,它是纯净的奶白色,路饮的下巴搁在它上方,脸被衬托得很小,皮肤也像是有了如同牛奶般细腻的色泽。
谈墨的眸色渐渐得又变得很深。
“我可以亲一下你吗?”他突然用很礼貌的语气和路饮说话,但态度不容置喙,又重复一遍,“让我亲一下你。”
第四十五章
路饮从抱枕前抬头,掀起眼皮去看谈墨。
他没在第一时间否定的时候谈墨就觉得这件事有戏,等路饮静了几秒后问他“亲哪里”时,他的大脑就放起了烟花。
“亲哪里?”
路饮又问了他一遍,谈墨后知后觉:“嘴。”
他这样就有点儿得寸进尺了,只是告了白就把路饮当成他真正的男朋友,还没在一起就想着要给自己讨福利。
换成别的人早就说不许,偏偏对面是路饮。
“不给亲?”
过了会儿路饮说:“只能先亲脸。”
这是一个彼此之间都没做好准备的亲、吻,来得很突然,当谈墨的唇轻轻印上路饮脸颊的时候,两人心照不宣地移开视线。路饮坐在沙发上,而谈墨弯下腰站着,从姿势而言他是这个亲昵行径的主导者,路饮只能被动接受。
谈墨高挺的鼻梁撞上路饮脸颊,大脑一片空白。如果“嘴对嘴”才能算作真正意义上的亲、吻的话,那谈墨现在顶多还在学步阶段,只是亲个脸就有点儿难以自持。
他起初还知道克制,但这种血气方刚的年纪很难抑制自己的兴奋,所以渐渐变味,得寸进尺,半跪在地上,将身体的重量悉数压在了路饮的身上。
路饮被他压得很不好受,脖颈脆弱的皮肤被他灼热的呼吸烫出一片绯红,不可能再无动于衷。他的掌心抵住谈墨的胸膛想将他推开,但谈墨精虫上脑,故意不让他推动,恶作剧地微微施力。
“谈墨,起来。”
到了这个时候他的声线依旧平稳,脸色平静,如果不计较眼尾那点生理性的浅红色。他被谈墨压得久了,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仰躺在沙发上,头顶吊灯的光线刺激着他不停眨眼,无奈道:“你很重。”
谈墨却说:“我腿软。”
路饮知道这家伙绝对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腿软,否则也太没有用了,但他拿耍无赖的谈墨根本没有什么办法,所以任由他将掌心撑在了自己身体的两侧。
谈墨的鼻尖悬停在他脸庞几厘米的上方,默默打量他脸色,没有从中森*晚*整*理看出些许不悦,暗中松了一口气。意识到路饮并不厌恶自己亲他,他就有了底气,得寸进尺:“什么时候能让我亲你的€€€€”
他的目光落在路饮的唇瓣上,意思不言而喻。
路饮拿膝盖催促地顶他的腰,见谈墨还是不让,所以说:“下次。”
“刚才就挺想亲你的……唇。”谈墨说,“但我品德高尚,还是忍住了。”
路饮在沙发上歪了一下头,表情疑惑:“所以我应该感谢你?”
谈墨被他的反应弄得爽朗大笑,终于从他身上起来,路饮也顺势撑着沙发坐了起来。他保持一个动作久了,肩膀酸涩,谈墨注意到他皱眉,伸手过去替他按肩。
这时候他注意到了桌上一本摊开的杂志。
光滑的铜版纸反射着亮光,上面印着一个东方男人的形象,旁边则用小字介绍男人的来历,写着他的名字,白逸舟。
白逸舟毕业于国外知名的艺术学院,主攻导演专业,被人称作电影鬼才,代表作无数。小字同时列举了他曾拍摄过的电影作品,其中不少谈墨也看过。
他觉得这个人的名字非常耳熟,但不是作为导演而被他熟知,因此多看了杂志几眼。路饮注意到他的举动,也随之跟着看了过来,双眉微皱,又很快松开。
谈墨就是典型爱吃醋的霸道性格,以前还会在路饮面前刻意收敛,现在告过白后理所当然,本性暴露。路饮不过只是多看了几眼,可能还没有在照片上停留几秒,他就忍不住用掌心盖住了杂志上白逸舟的那张脸。
“当着我的面。”谈墨对他似笑非笑,“看臭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