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有令,殿前司的侍卫立刻就出发,去请孟昔昭进宫,这回倒是没再劳动秦大官了,孟昔昭在鸿胪寺待的好好的,突然带刀侍卫来了,既气势汹汹、又客客气气,孟昔昭眨眨眼,对鸿胪寺众人安抚的笑了笑,然后就跟着离开了。
庆福在门外已经焦急的凑了过来,孟昔昭看他一眼,庆福愣了愣,他现在还没和孟昔昭培养出百分百的默契,挠了挠头,他只能猜测着,驾着马车远远跟在他们一行的后面。
从西华门进宫,这里不是正常上下朝的路线,但孟旧玉特地绕到这边来,跟孟昔昭玩了个偶遇。
孟昔昭:“……”
看着自己爹迎面走来,一会儿咳嗽一会儿痒痒,这边揉揉那边挠挠的给自己递消息,孟昔昭不禁抽了抽嘴角。
前面的殿前司侍卫已然狐疑的看了过来,孟昔昭赶紧做出一副目不斜视的表情,直到孟旧玉走近了,孟昔昭才对他熟人一般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往前走去了。
孟旧玉:“……”
小兔崽子,你爹我的暗号,你到底看没看懂啊?!
虽说,孟旧玉已经吃惊过孟昔昭如今的聪慧了,可真到了关键时刻,他还是觉得孟昔昭是那个带二十家丁出去打架、都会吃亏的傻儿子,其实哪用给他递暗号啊,一看这阵势,孟昔昭就全明白了。
毕竟最近他除了去过一次青楼,一直都低调得很。
进了皇宫,没多久,他们又看见迎面走来一人。
也是熟人。
郁浮岚穿着黑色的侍卫服,腰上挂着东宫专属的腰牌,跟在孟昔昭身边的四个侍卫见了,除了打头那个,全都跟郁浮岚行礼:“郁都头。”
而打头那个态度也很客气,别看郁浮岚只是个小小的都头,这算是侍卫亲军里最小级别的长官了,可郁浮岚的当差地方是东宫,他这个都头的含金量,也就比殿前司都指挥使差那么一点点。
按以前的惯例,甚至这就是殿前司都指挥使的预备役,太子一登基,这人也会从侍卫亲军里调出来,全看新帝是什么心情了,心情好,给个殿前司都指挥使,心情不好,给个金吾卫上将军。反正全是大官,而且管的全是最优秀的皇帝亲兵。
武将们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不跟文臣似的,躲着太子走,对太子底下的人也持以忽视的态度。郁浮岚也对这几人点了点头,然后一脸陌生的看着孟昔昭。
“这位是……”
孟昔昭拱手行礼,“在下鸿胪寺少卿孟昔昭,拜见郁都头。”
郁浮岚:“哦,你就是那个逛青楼的孟少卿啊。”
孟昔昭:“…………”
你递消息的方式比我爹还生硬。
那几个侍卫也惊呆了,他们去请人过来,都不敢这么说话,这郁都头,为人处世也太不拘小节了吧。
转念一想,他们又有点同情,难怪能留在东宫呢,原来是人情能力太差。
郁浮岚也就说了这么一句,完成了任务,他就走了,接下来总算是没别人打扰了,来到皇帝所在的昆玉殿,孟昔昭看一眼上面的牌匾,发现又换地方了。
昆玉殿明显比之前的宫殿更通风,进去以后,孟昔昭看着皇帝背后的冰山,整个人都震了一下。
是真的冰山,快有两人高了,高高的伫立在大殿最后方,离天寿帝待的地方约有三米远,但因为够高够大,所以整个昆玉殿都凉丝丝的,而冰山一直在融化,融化出来的水,也随着地面上早就修建好的水道渐渐流走,这水道约一尺宽,四寸深,上面还镶嵌了许多亮闪闪的宝石,乍一看上去,美轮美奂。
孟昔昭:“…………”
参政府用冰都是精打细算的,每个院子只有三伏天的时候才给冰用,外面的百姓更是冰都用不起,只能节省一点,去饭馆买一份冰饮解解暑,你这个无道昏君,居然连冰山都搞出来了!
而且看样子不是现在搞出来的,已经搞了很多年了!
现代人开空调还知道关门呢,天寿帝连窗都四敞大开的,那冰山融化的速度肉眼可见的加快,但不要紧,一边的内侍盯着呢,只要见小了,就挥手吩咐其他人,往上续冰。
孟昔昭看天寿帝十分不痛快,然而天寿帝看孟昔昭也是这样。
他上来就质问他:“朕听说,你去了红春楼?”
孟昔昭低着头,声音可一点都不低:“是,微臣去了。”
天寿帝:“你为何要去那种地方?!”
孟昔昭仰起头,眼睛依然看着地面,他回答的比天寿帝声音还大:“启禀陛下,微臣忍不住!”
天寿帝:“……”
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答案,天寿帝整个人都有点懵。
他被气笑了:“你还挺理直气壮的。”
孟昔昭:“本性如此,微臣也觉得羞愧,但又觉得不是那么羞愧。”
天寿帝:“哦?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不羞愧法。”
孟昔昭这才抬起眼,对着天寿帝嬉皮笑脸了一下,看着一点都没跟皇帝置气,就像个被家人训斥了的小孩,十分不往心里去:“微臣也知道,不该去那种地方,可不瞒陛下说,微臣这辈子,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陛下的信任,还有知心的红颜知己。”
天寿帝听着,哼了一声:“去那种地方,就能找到红颜知己了?”
孟昔昭不好意思的笑笑:“总要试试嘛。”
说着,他还往前走了两步,一脸跟天寿帝分享大秘密的表情:“陛下,您知道吗?我一向觉得,这男人啊,是泥做的,而这女人,是水做的,男人皆是臭不可闻,只有女人,才清澈芳香,您说我能不多亲近亲近她们吗?”
天寿帝:“胡闹!莫非在你眼里,朕也是臭不可闻?!”
孟宝玉大惊:“怎会,陛下可是真龙天子,寻常男子跟您有什么可比之处,陛下快别给他们脸上贴金了。”
天寿帝闻言,有点古怪的看着他:“那你爹呢?”
孟昔昭回答的十分笃定:“他也一样,臭不可闻。”
天寿帝:“……那你自己?”
孟昔昭高高抬起眉毛,像是不理解天寿帝怎么这么问:“我当然也臭不可闻啦。”
天寿帝:“…………”
他算看出来了,孟昔昭已经好色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
看来坊间传闻是真的,孟昔昭的花痴病,哪怕当了官,也无药可救。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坏事,毕竟孟昔昭又不是他儿子,他不需要担心丢人的问题,而且,手下的官员有一些无伤大雅的缺点,他还是很欢迎的,毕竟有缺点的人,他用起来更放心。
尤其是孟昔昭这样的,就这性格,一定很受其他官员的嫌弃,别说清流了,哪怕贪官污吏,都怕跟他走近了沾一身腥,他没有依靠,还不就得紧紧靠着自己这棵大树吗。
天寿帝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起来:“你啊你,倒是说了句真话,没错,朕看你就是最臭不可闻!”
孟昔昭有点不乐意,但别扭了一会儿,还是承认了:“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那臣就认了,臣就是最臭不可闻。对了,陛下,臣以后可以继续臭不可闻吗?”
天寿帝失笑,“看看你这个样子,旧玉在家,定是没少为你头疼,罢了,总拘着,朕看你也老实不下来,只是以后,不能再让旁人看见了!”
孟昔昭连忙露出惊喜的表情,笑着谢恩。
又是一阵说笑,临走的时候,孟昔昭不仅得到了天寿帝赐的午饭一顿,还顺便给鸿胪寺争取到了更高级的用冰资格,以后鸿胪寺再也不用扇扇子了,他们可以跟六部一样,整个夏天用冰随取随用。
这回都不用皇帝吩咐,秦非芒就主动送孟昔昭出去,把内侍送来的食盒转交给孟昔昭,秦非芒似笑非笑:“孟少卿简在帝心啊。”
孟昔昭一脸惭愧:“哪里哪里,我不过是靠着运气,才得了陛下几句夸赞,哪像秦大官,在陛下身边十五载,这份情谊,我就是骑汗血宝马,也赶不上啊。”
秦大官微微一笑,承了他这句话,不过,他还是要纠正一下孟昔昭的说法:“孟少卿有所不知,我是天寿二年才来到陛下身边,非是十五载,而是十四载。”
孟昔昭茫然的眨了眨眼,用空闲的手一拍自己脑袋瓜:“您看我,竟然记差了,对不住,我这记性确实不好,其实我爹都跟我说过,秦大官跟我爹交好,您的事,他当然不会记错。我这回想起来了,陛下登基之时,您是在商国长公主那里当差,对吧?”
秦非芒仍然微微笑着,然后对孟昔昭点了点头。
孟昔昭也笑:“您可真是好福气,先伺候长公主,现在又伺候陛下。”
秦非芒想起过去的日子,垂了垂眼,然后同样客套的笑起来:“孟少卿也是个有福之人,您的福气啊,还在后头呢。”
孟昔昭:“……”
说,你是不是也看过甄€€传。
然而秦非芒说完这句话就走了,本来他是准备直接把孟昔昭送到宫门口的,现在,刚出殿他就回去了。
因为他准备送,别的内侍就没跟着,现在旁边只有个递吃食的御膳房小太监,孟昔昭和这小太监四目对视,都感到了淡淡的尴尬。
……
很快,孟昔昭被天寿帝问话,结果端着御膳出宫的事情就传出来了。
三皇子气的又砸了俩花瓶。
林贤妃还在禁足当中,三皇子虽然没被拘着,可他也不敢到处乱走,只能悄悄的来到自己外祖父家,等消息。然而最后等来一个孟昔昭受赏的消息,三皇子差点年纪轻轻就罹患脑溢血。
“你是不是没按我说的去做!”
林大学士一脸苦相:“殿下,我全是按您的吩咐行事,可我也早就跟您说过了,陛下他并不在意官员狎妓……”
毕竟皇帝自己都狎呢,谁会跟自己过不去啊。
这林大学士,就是林贤妃的父亲,也是资政殿大学士,邓覃,那个被孟昔昭搞了一回刺字的倒霉蛋,就是他的门客。
林大学士现在深感自己是流年不利。
首先,门客邓覃居然在应天府最热闹的地方撒癔症,当街裸奔,搞得他好几天出门都抬不起头来;其次,本届科举主考官就是他,先有谢原应试,后有孟昔昂不应试,弄得他是一个头两个大,愁的觉都没法睡;再次,自己这好外孙非要跟孟昔昭过不去,下毒不成反让自己的女儿吃了挂落,眼看着是复宠无望了,陛下后宫那么多人,无宠就等于幽禁一辈子。
现在更是不得了,右相居然也记恨上他了,要知道,右相平时最讨厌的就是底下人越过他,自己行事,完了完了,本来女儿就没戏可唱了,现在他又被右相踢出了文官集团,他还准备明年再往上升一升呢!
外祖父都快七窍升天了,三皇子也是完全没看见,就算看见了,他也不在意,此时,他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下个月就是封王大典,我才不想当什么宁王!孟昔昭害我丢了山东的封地,我跟他势不两立!”
本来他想的是靠着这件事,让皇帝厌弃孟昔昭,既给自己出气,而且他再去求情,或许就管点用了,当然,他自己也知道,皇帝忒小心眼,记仇一回就不可能再原谅,所以他主要还是想把孟昔昭一起拉下马。
然而他本来觉得十拿九稳的事,居然没成,这就令三皇子很费解。
首先,可以排除是父皇昏庸。
其次,一定是孟昔昭巧舌如簧,蒙骗了父皇!
三皇子顿时又想给孟昔昭下毒,或者,做的再绝一点,直接找个杀手弄死孟昔昭算了。
但这事也不是那么好干的……
孟昔昭是官,走哪都一堆人跟着,就算回了家,参政府养了一百多的护院,也不是吃干饭的。
所以还是用计比较好,用毒比较省心。
然而上次下毒不成功,他已经发脾气,把那个制毒的大夫从宫里赶出去了……
要不,再想点阴招?
三皇子一脸的若有所思,林大学士看着他这个德行,就感觉无比头疼。
要不是他女儿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现在年纪大也没法再生了,他是真不想管这位三殿下!
但眼下,不管他,他就会自己犯浑,而他一犯浑,他这个外祖父,也绝对要跟着倒霉。看看谢家,多好的例子,那房陵郡公都快十年没出过门了吧?
林大学士也皱眉思考,思考了一阵,他突然问:“殿下,只要惩治了这个孟昔昭,您就能出气了,是不是?”
三皇子没吭声,他还想惩治那个超级讨厌的孟昔昂,烦不烦人,偏偏那天跟孟昔昭一起吃饭,就因为是他,才把这件事搞得这么大。
但林大学士一直看着他,三皇子只好模糊的回答:“就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