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里,南诏切切实实的亡国了,全家死的就剩她一个,她都没失去理智,决定跟齐国人同归于尽,那现在,南诏还有喘息的机会,她父皇也活着,她就更不可能放弃生的机会了。
后来的崩溃大哭,不过是演的一出戏,也不是演给孟昔昭看的,而是演给那个太子看。
毕竟孟昔昭没流露过要杀她的意思,而那个太子,却扎扎实实的想要她的命。
话说回来,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齐国太子独独仇恨她。
只是因为当时,她是想要诅咒孟昔昭,才挨了那么一下子,于是,她试探的说了一句你我两清,具体起没起作用,罗萨花也不清楚。
罗萨花沉默的坐在地上,不停的思考,她应该怎么逃出去。
留是不可能留的,即使那个太子不想要她命了,但因着某种她分析不出来的原因,罗萨花直觉,不管自己接下来做什么,都会被他盯着。
况且,在崔冶那里被羞辱了一番以后,她现在十分讨厌委身他人这种招数,可是,若她真的被带去了应天府,这也是她唯一能用的招数了。
因为……到了齐国,她就不再是公主,而普通的女子,想在齐国宫廷里得到权力,便只能打裙带上位的主意。
不再是公主啊……
罗萨花觉得,自己接受不了这种可能,她生来是公主,是最尊贵的女子,那她直到死,也必须是最尊贵的女子。
这么想着,罗萨花就更坚定了,她一定要逃出去。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罗萨花听见门口守着的侍卫被人叫走了,那人还特别急,仿佛外面出了什么大事。
罗萨花愣了一下,她赶紧扭动着站起来,走到门口,从门缝里看外面的情况。
空无一人。
……有诈?
罗萨花正惊疑不定的时候,突然,远处传来梆梆梆的声音。
南诏皇宫也有人打更,只是在齐国入侵之后,便停了,今日它又突兀的响起来,罗萨花就是想听不懂,也很难。
€€€€夜半子时,阴气最重。
€€€€去往西方极乐世界。
夜半,西。
罗萨花怔愣的站着,但只一瞬,她就决定,赌一把。
用肩膀撞开大门,她一开始还很警惕,一直观察周围有没有人,可是幸运仿佛待在她的头上不走了,她一路朝西宫门前去,竟然一个齐国人都没看见。
畅通无阻的出了西宫门,远远的她就看见了几个巡逻的齐国士兵,她赶紧把自己藏起来,等到那几个人走了,才气喘吁吁的跑向一个方向。
用桥边的石头磨断了绳子,又扯掉衣服,换上街边被人扔掉的血衣,罗萨花踉踉跄跄来到一个隐秘的地方,终于见到了自己人。
留在这的这些南诏人,一直在想办法去救她,此时见她自己跑出来了,一行人几乎抱头痛哭。
有了罗萨花,就有了主心骨,当即,罗萨花就决定,不要逗留,往西南走,去他们百年前的国都,浪盐大寨。
嗯……听这名字就知道,这地方一定盛产各种海鲜。
这地方在两广沿海,和后来被南诏占领的几个州不一样,这里,全部都是南诏人,而且是最不知变通的那一类南诏人。
大齐和大理经常嘲笑南诏脑子有病,信巫教信的都魔怔了,但是跟这群人比起来,他们见过的那些南诏人,都算是开明的。
罗萨花是南诏的革新派,去了这个地方,她就有得头疼了。
但现如今,她也没时间在意这个,骑上马,一路往西南逃命的时候,罗萨花心情复杂的回过头来,又看了一眼曾经的宁仁府。
她以为孟昔昭说的向西走,是让她逃出皇宫,可到现在她才明白,孟昔昭说的西,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要自己放弃南诏的大部分国土,退守西边,同时,也要小心她的西侧€€€€大理国。
呵。
罗萨花想笑,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孟昔昭放她一条生路,还为她规划好了未来,而她明知道这一切,却只能按照孟昔昭说的那样做,因为,他知道她有侥幸心理,如今未到绝境,她是不会放弃南诏的,那么,她就只能像孟昔昭规划的那样,像一尊雷打不动的雕塑,死守在齐国和大理之间。
她知道孟昔昭这样做,是要她来当抵御大理的第一道防线,可她还没法生气,因为无论如何,南诏如今,还是有希望的。
夜色下,马匹驰骋在旷野当中,直到再也看不见宁仁府了,罗萨花才把头扭了回来。
望着宽阔的同时、也令人恐惧的荒野,罗萨花紧紧咬住了下唇。
早晚有一天,她会再见到孟昔昭的。
她要让他看看,自己不是他手中的提线木偶,她的结局如何,绝不会由他来定。
…………
*
孟昔昭睡了一夜,等到第二日,他迷迷糊糊的被人叫醒了。
只睁开一只眼,他睡眼惺忪的看着崔冶:“怎么了?”
崔冶衣冠整齐,坐在他身边:“罗萨花逃走了。”
一听这事,孟昔昭顿时不高兴起来:“逃就逃了啊,这也要告诉我。”
说完,他把脑袋扎回了枕头上。
崔冶:“…………”
默了默,他只好自己来处理后续事务。
无非就是做做样子,惩罚看管罗萨花的侍卫,让他们互相打板子,一个个叫的哭爹喊娘,至于打成什么样,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听说罗萨花跑了,詹不休还从外面赶了回来,想请个旨意,让他去把罗萨花追回来。
不知道怎么的,崔冶听完了他的话,突然颇为自得的笑了一下,“詹将军辛苦了,多休息几日吧,此事我另外派人,就不劳烦詹将军了。”
詹不休:“……”
自从太子亲征,詹不休对太子的偏见也减轻了不少,但有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这个太子的脑子,可能不太正常。
……
宁仁府周边都清理的差不多了,朝廷也派了过来接手的人,按理说,这边的事情都料理的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跟任命文书一起下来的,还有天寿帝的一道圣旨。
他要太子立刻就带着贞安罗回应天府,一刻钟都不要耽搁,至于立了大功、被解救下来的孟昔昭,那是提都没提啊。
拿到这封圣旨,孟昔昭和崔冶对视一眼,均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太子称病不出门,送圣旨的太监见不到他,也不走,毕竟天寿帝这回是真的特别着急,要不是朝臣拦着,估计他都想自己过来看看,死对头有多狼狈了。
听说那个太监又来了,孟昔昭挥挥手,让人去把他打发了。
而关起门来的宫殿里,一碗药汁放在崔冶和孟昔昭面前,张硕恭和郁浮岚在一旁站着,都想亲自看他把药喝下去。
崔冶本人挺淡定的,是另外三个人不淡定。
张硕恭不说话,郁浮岚肃着脸,孟昔昭则对着这碗药左看右看,“只喝一碗,便够了?”
郁浮岚点点头:“大夫是这样说的。”
孟昔昭:“……多久起效?”
郁浮岚:“一盏茶的工夫。”
孟昔昭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么快啊。”
要是起效的晚一点,还能少受点罪呢。
崔冶不想再等了,端起药汁来,直接一饮而尽。
喝完了,他用帕子擦擦嘴,然后看到,旁边的三个人,全都一脸惊恐的看着他。
崔冶:“……怎么?”
三人互相看看,赶紧一起摇头:“没事。”
崔冶:“…………”
既然都决定了要治,又何必想东想西呢。
反正有没有效的,喝下去的那一瞬,结果也就注定了。
不过,这药是真够苦的。
崔冶拧着眉,想要靠时间,把这苦涩压下去,而这时候,一块糖递到了他面前。
郁浮岚见状,便想张口提醒孟昔昭,刚喝完药最好别吃糖,而在他张口之前,张硕恭突然踹了他一脚,把他踹的闭嘴了。
而崔冶也从孟昔昭手里捻起那块糖,含在嘴里,然后对孟昔昭笑了笑。
张硕恭顿了顿,拉着郁浮岚一起对崔冶说道:“殿下,属下等告退。”
崔冶嗯了一声,然后,张硕恭就拉着郁浮岚走了。
当着太子的面,郁浮岚没发作,等出去以后,他顿时不满起来:“你拉我出来做什么,我还想留在里面呢,这是殿下第一次服药,万一€€€€”
张硕恭真是服了这个榆木脑袋了。
他懒得解释,只是对郁浮岚招了招手,然后,把宫门推开了一条小逢。
他不耐烦的对郁浮岚说:“你自己看。”
郁浮岚不明就里,凑过去,然后从那道缝里看见,刚刚还坐的笔直的太子,如今已经恹恹的歪在了孟昔昭的肩膀上,孟昔昭也不推开他,还抿着唇,替他把掉落的头发,又拢回了后面。
郁浮岚一开始还什么都没看出来,只疑惑张硕恭为什么要让他看这个,而盯了一段时间之后,他的脸刷一下就绿了。
张硕恭看他鲤鱼打挺一样的直起腰,满脸僵硬,这才冷笑一声:“懂了?”
说完,他上下打量他一眼,丝毫不遮掩自己的嫌弃:“榆木脑袋。”
郁浮岚:“…………”
*
里面,孟昔昭和崔冶都没有说话。
崔冶在等着药效发作,而孟昔昭在紧张的等他药效发作。
他一紧张,手里就想捏点什么,没东西捏的时候,捏自己手指,如今有东西捏,他就捏崔冶的衣袖。
崔冶垂眸看着他的动作,突然说道:“我原与二郎一样,是个短命鬼。”
孟昔昭重复捏衣袖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很快,他又继续起来,声音听起来也十分平静:“这话可不对,不管有没有我,殿下都是会长命百岁的。”
崔冶:“哦?为何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