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我方反派剧本 第217章

一年过去,金屠哲的心性早就和过去不同了,在利益的影响下,连左贤王都可以被他用一句“时不我待”而毅然放弃,更别提孟昔昭这个短暂的朋友。只是,去年那柄匕首,到底在金屠哲心中还是留下了一点烙印,因此,对着陆逢秋他可以据理力争,出言嘲讽,对着孟昔昭,他却总是下意识的避免与其冲突。

他这反应,看在天寿帝眼里,不是他俩有猫腻,而是孟昔昭很厉害,真的把他说怕了。

就这样,天寿帝越发的倚重孟昔昭,因为他大放异彩,连之前对他的一些冷淡情绪,也悄然消失。

不过,孟昔昭并没有自得起来,因为他知道,用着他的时候,天寿帝才会对他这样,等契约签了,金屠哲走了,他的优待也就没了。

因此,这几天他是上午去谈判,下午就回府衙,让手底下的人帮忙调查,这几天他忙,甘太师也没闲着,他自己不去当说客,就让别人去当,要通过李淮,起底整个国公府,看看他们还有没有贪别的地方。

说实话……国公府是绝对经不起查的。

整个朝堂都腐败到了极点,人人都有钱,钱哪来的,肯定就是贪来的,哪怕司徒相公,他不去贪,也照样一群人给他送钱,只不过送的远远不如真正的贪官多。

连詹慎游那种始终在外打仗,一点贪污机会都没有的人,被查的时候,都能污蔑出来十几条罪状,这罪状也不是空穴来风,某人某年某月给他送了某礼,即使这是人情往来,也能被拉出来,大书特书。

而国公府这种经营了好几代的勋贵之家,收受的礼物那就更多了。

可以这么说,齐朝的文武百官,只要去查,查一个,倒一个,全看皇帝的心情。

被甘太师盯上了,国公府顿时风雨飘摇起来,这回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却也没人敢当出头鸟,指出这一事实来。

孟家人、以及跟吴国公交好的几个贵族,都在替他们家说情,但能不能说成功,大家心里也没底。

毕竟甘太师这一手,真不是第一次用了。

他的政敌,碍着他路的人,基本都是这么被他送走的。

而且他特别会看人下菜碟,天寿帝目前离不开孟家,也喜欢孟旧玉,所以他就不用这招对付孟旧玉,而是对付孟夫人的娘家,反正吴国公府已经没人在朝了,天寿帝对这个几乎是他爷爷辈的老功臣,一点感情都没有。

天寿帝自己也知道,甘太师这是看吴国公府不顺眼,所以没有答应,但按他的性子,说不定哪天,一个烦躁,就被甘太师磨的同意了。

世子爷越来越上火,偏偏他姐姐和姐夫,都让他稍安勿躁,耐着性子等了五日,李淮也在皇城司里待了五日,终于,谈判结束了,不论大齐还是匈奴,都对最终的结果表示差强人意,准备第二日就签正式的契约,然后由户部拨粮,将士护送,送往幽州边境,再从边境,把两国的交易完成。

契约其实当场就能写,但孟昔昭提出来,这回不同上一次,没有那么着急了,那么,就让礼部人员来写,字斟句酌,写一份漂亮的契约出来,这是他们大齐的规矩,希望匈奴人能遵守。

……哪有这么一个规矩,不过天寿帝觉得这样挺有面子的,于是,点头同意了。

金屠哲一头雾水,不过,已经口头答应了,大齐人也不像他们匈奴人似的,还会临时反悔,那等一晚就等一晚吧,于是,他也告辞了。

而等他一走,孟昔昭立刻转身,满脸严肃的对上面哈哈大笑的天寿帝说道:“陛下,微臣已经查明了汗血宝马暴毙一案,现有人证物证,需呈给陛下过目!”

笑容顿时凝固的天寿帝:“…………”

你怎么也哪壶不开提哪壶,没看朕正高兴着吗!

还有,小声点,那匈奴使臣刚出去没多久,万一被他听见了怎么办!

第115章 大作

陆逢秋和其余谈判官员还没走, 闻言,他们都惊愕的看向孟昔昭。

而孟昔昭继续低着头,天寿帝不说话, 他就不起来。

天寿帝:“……”

旁边有其他不相干的官员看着,且这所谓的契约, 要等到明日再签署, 也就是说,今日若出了什么纰漏, 那匈奴使臣金啥啥,就很可能会杀个回马枪……

金屠哲对于大齐人民很放心, 完全不担心他们会临时反悔;而天寿帝就不行了, 匈奴可是出了名的臭不要脸,哪怕停战契约, 也是说撕就撕的!

天寿帝绷着脸,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朕今日有些累了, 此事明日再提。”

孟昔昭却不管, 反而还把腰弯的更低了:“陛下,此乃人命关天的大事, 待微臣将内中蹊跷禀告完毕, 陛下再休息也不迟。”

天寿帝:“…………”

好你个孟昔昭,胆肥了啊!

一转眼, 孟昔昭已经当官一年半了,这还是天寿帝第一回从他嘴里听到如此坚定的拒绝,坚定到, 仿佛都带了几分逼迫的意味。

天寿帝盯着孟昔昭,一旁, 陆逢秋等人大气不敢喘,全都袖着手,不过,他们心里在想什么,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天寿帝心里很烦,但是感觉如果自己不愿意听,孟昔昭肯定没完,就是把他赶出宫去,说不定他还要派他爹过来当说客,赶个府尹容易,赶参知政事就不行了,这属于不听谏、不议政的范畴,朝里有些老头就喜欢逮着这种机会教训他。

烦躁的摆摆手,天寿帝很不情愿的说道:“也罢,不是说有人证物证吗,呈上来。”

孟昔昭的脸上立刻露出喜色来,然后让内侍出去,把他一早就安排在外面,已经等了快大半天的人叫进来。

陆逢秋默默旁观,见一个医者打扮的老年人被带进来,他心里顿时嚯了一声。

一年不见,自己是一丁点没变,仍然在鸿胪寺卿的位置上尽忠职守,而孟昔昭,却是越发的让他仰望了。

能提前带人进皇宫,而且能让人等在偏殿当中,这可是三公九卿才能做的事情,孟昔昭他不过是个府尹,如今却也有这样的权利了。

要么是天寿帝对他特别好,给了他这样的特殊待遇,要么,就是他很会钻营,让内侍们给他大开方便之门。

哪种都无所谓,反正哪种都是他不可能拥有的。

羡慕啊。

陆逢秋在一旁正大光明的开小差,而孟昔昭带进来的那个人,正在诚惶诚恐的行礼,他不过是一个兽医,因很会给牲畜看病,才阴差阳错的进入了太仆寺,一干就是半个甲子,哪知道都这样了,他的运气都没用完,这辈子竟然还能有得见天颜的时候。

由于过于紧张,他磕磕绊绊的说完了面见圣上的那几句客套话,天寿帝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懒得说什么,然后,他的目光就落在了他手中端着的托盘上面。

他疑惑的问:“那是何物?”

看着,好像是一根野草?

孟昔昭不等兽医答话,他自己就说道:“启禀陛下,这就是断肠草。”

天寿帝:“……”

其他人:“…………”

天寿帝简直要疯:“孟昔昭!你居然敢带这种毒物进入宫闱?!”

孟昔昭咣的一下,跪在地上,声音却一点都不虚:“陛下,这就是微臣所说的物证啊!太仆寺六个兽医全部验看过,汗血宝马的死因是中毒,至于毒物是什么,因为牲畜无法使用望闻问切,他们也无法确定。唯一能用作证据的,就是混藏在食槽当中的断肠草,可是陛下,断肠草的毒性在其叶片,非是叶杆,一株断肠草通常有四到七片叶片,而寻常人,吃一片,在不经过救治的情况下,七日才会气绝,吃三片,两日便能气绝,吃一株,才会霎时病入膏肓,当场气绝!”

天寿帝听得脑袋发晕:“你到底想说什么!”

孟昔昭:“臣想说的是,太仆寺常常有人巡逻,汗血宝马的马厩更是巡逻当中的重中之重,臣已询问过,巡逻班数一共六个,每半个时辰都有一班人马前去,查看汗血宝马的情况,并清理马厩中的污物,短短半个时辰,怎么会三匹马同时出事。一个人若要立刻气绝,还要吃一整株的断肠草,马匹身躯硕大,它们又要吃多少,才能达到这样立竿见影的效果!”

说到这,孟昔昭不等天寿帝发问,立刻就提醒他:“陛下是知道的,微臣对牲畜中毒一事,略有研究。”

天寿帝:“……”

啊对,匈奴的牛羊不下崽,就是孟昔昭搞出来的。

孟昔昭见他迟疑了一下,就知道他听进去了,接着不卑不亢道:“所以臣一听闻,汗血宝马是误食断肠草才失了性命,便觉奇怪,断肠草虽是著名的毒物,可它毒性并没有那么大,少量甚至能救命,陛下,请听龚兽医一言。”

说完,孟昔昭转头,看向表情目瞪口呆的龚兽医。

“龚兽医,你师从何处?”

龚兽医一个激灵,醒过神来,赶紧回答:“小人师从乔家谷。”

乔家谷,就是四大民间医派之一,不管水平咋样,反正是个正经出身。

孟昔昭又问:“你是兽医,可学过医人?”

龚兽医:“小人从小学的便是医人,弱冠那年,家乡附近的余员外家里的牛病了,小人试着为其医治,这才走上医牲畜的道路。”

孟昔昭点点头:“那我问你,医人和医牲畜,在用药上,有什么区别。”

这是龚兽医的专业,他回答的十分顺畅:“小病用药药方一致,只是药量需增加,大病用药€€€€”

孟昔昭打断他:“等等,你先说小病药量,需增加多少。”

龚兽医:“这要看牲畜的种类,若是羊,两倍药量即可,牛的话,需得五到十倍药量,端看是公牛母牛、大牛小牛……”

这回连天寿帝都没耐心了:“谁要听你说这些!说马,汗血宝马!”

龚兽医一个哆嗦,咣当一下,他也跪下了,不过他是吓的。

“汗、汗血宝马体型较匈奴马略小,药量也略小,只需人的七倍即可€€€€”

天寿帝眨眨眼,目光重新回到那个托盘上。

一个人吃一株才能立刻暴毙,一匹马要吃七倍,也就是七株,而三匹马加一起,二十一株……

断肠草从来指的都不是一种植物,只要毒性大,而且又长得无害,容易被人误食,就都会被朴实无华的劳动人民命名为断肠草,而且历朝历代,都有区别。

齐朝的断肠草,就和前朝的不一样,是一种叶杆大约四十厘米长、叶片宽大且柔软、顶上还会开漂亮小花的野草,若能长成一大片,那肯定是比所谓的油菜花田、薰衣草田还漂亮的景色。

此植物叶大,杆粗,一株看着就很显眼了,如果二十一株全都放一起,除非那人高度近视且色盲,不然绝对不可能将其漏掉。

天寿帝的脸色开始产生变化。

他这人不是笨,就是懒,以及不关心跟自己无关的事情,孟昔昭都把事实怼到他眼前了,他就是想看不出来,也不可能了。

举一反三,他很快就意识到,不仅这么多草混进去很蹊跷,这马一口气把草全吃了,更蹊跷,要是断肠草真的混在食槽里,马肯定是慢吞吞吃完的,估计没等吃到第七株,毒性就开始发作了,怎么可能还乖乖的把剩下的也吃完呢,除非,是有人把其他的草料都撤了,专门给汗血宝马吃断肠草。

天寿帝的脸色忽明忽灭。

孟昔昭就跟没看见一样,他继续慷慨激昂的说:“陛下可听见了?若说太仆寺丞李淮将上等草料换成了劣质草料,而草料当中混进去一株,还情有可原,混进去二十多株,这是什么天大的巧合吗?若此事是李淮所为,他应当是这天下当中,最不愿此事败露的人,汗血宝马乃是他的责任,马出事,他就出事,他怎么可能犯下这种浅显的错误,因此,微臣斗胆断定,此事并非是李淮贪赃枉法,而是有人陷害栽赃!”

大殿之内顿时陷入死寂。

甘太师估计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

和匈奴使臣谈判,甘太师前两天是跟着一起旁听了,但听了半天都是瞎扯,而且孟昔昭当着使臣的面,也不敢说跟李淮有关的事,甘太师寻思着,等使臣走了,他才敢提,而甘太师打的也是这样的主意,到时候他跟着一起提,不把李淮弄死,也得把他弄个半死不活。

可他想不到孟昔昭居然会在谈判结束以后,特意给自己争取出一个夹缝的时间,契约没签,匈奴人没走,但也等于马上就走了。

如今孟昔昭趁他不在,独自面对陛下,而且,还抓住了他的小辫子。

甘太师此事办的仓促,虽然有疏漏,但他觉得疏漏在于太仆寺里并没有李淮贪污的真正证据,可他哪里知道,孟昔昭根本不去调查那一摞摞厚的账本,而是从汗血宝马上下功夫。

跟天寿帝和孟昔昭想的都不一样,甘太师根本就没找一堆的断肠草来,要是找来了,说不定他就发现这里面有问题了,由于时间紧张,他是从自家的药铺里,抓了一副要命的毒/药,加大剂量,熬成一个个的药丸子,给这三匹马,一匹吃了一粒。

想弄死几匹马,不是那么难,办法有一堆,可要赖在李淮身上,甘太师思来想去,只有从草料上下手,可以保证马死得立竿见影,而且还能推脱是无心酿成大祸。

毕竟他也知道,说李淮故意弄死这几匹马,别说天寿帝了,就是他那死去的耳聋眼花的老娘,也不可能相信啊。

计划暴露了,害人不成,反将自己的险恶用心显露出来,甘太师并不知道这边已经变成了这样,不过,他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太慌乱。

因为,天寿帝哪怕知道真相如何,也不会动他。

就像现在,心思转动之间,天寿帝已经想通了此事的内里,可他并没有对甘太师有什么怒火,反而,是非常危险的盯着孟昔昭。

大殿当中过于安静了,空气仿佛都稀薄起来,陆逢秋对太仆寺的闹剧并不知情,可听了这么半天,他已经差不多猜出来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的心脏就咚咚咚起来。

……孟昔昭,一年不见,你胆子还是这么大啊!快说你都是瞎猜的,不然皇帝震怒,你今天就别想站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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