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后知后觉传来疲惫的信号 。
傅静思还记着昨天恩师打来的那通电话,他拿出从进雨林起就没怎么用过的手机,对着画布拍了一张,快速编辑了一封邮件发给恩师。
最后,他收拾好画布,又把上翻的窗户放了下来,使木屋内再次陷入令人舒适的黑暗,才回到床上,抱着黑色皮肤的漂亮少年进入睡眠。
€€
京大。
舒芹上午没课,但还是惯常早起,先去未名湖畔和体育学院的同学们一起打了会儿太极,后又去教师食堂吃了顿免费的早餐,这才骑着二八大杠,慢悠悠往办公楼去。
他的一个研究生已经到办公室了,傅静思不在的这些天,一直是他的几个研究生们轮流来他办公室里值班。
说是值班,其实就是帮舒芹改学术论著。
但这几个研究生并不如他的乖徒傅静思好用,舒芹叹了口气,把打包的香菇包子和豆浆递给来值班的学生。
“来,吃包子。”
“哦,好,谢谢老师。”
戴眼镜的学生正在帮舒芹处理一些工作邮件,他们师门一向没太多的尊卑讲究,因此他接过老师递来的包子后,仍是宠辱不惊地坐在办公椅上浏览邮件,半点没有要给舒芹让座的意思。
“眼镜儿啊。”舒芹坐在客座,推了推办公桌上的保温杯,使唤学生给他泡茶。
“老师。”严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有些无奈,“您说话别带儿化音啊,这样我很难装作听不到您在叫我外号。”
“咳……”舒芹咳了两声,试图化解叫学生外号被发现的尴尬。
他嘴上抱怨着最近京城风沙大,他辛辛苦苦骑着车去食堂给严镜打包包子,不孝徒却忍心看他干咳着,竟不知主动给他倒杯水。
严镜吃人嘴短,只好放下手中的包子,去开水房帮舒芹泡胖大海。
“对了老师。”严镜刚走出办公室,想起什么,复又走回来,和舒芹说,“傅师兄发了封邮件,您自己看吧。”
舒芹之前特别交代过,和傅静思有关的消息,都不要动,他要亲自看。
闻言,舒芹连忙起身,以和他年龄不符的灵活身姿,迅速窜到了电脑前。
他点开收件箱,很快就在未读邮件里找到了傅静思发来的€€€€
是一幅民俗油画。
这是一幅夜景,画面却并不暗淡,反而用明度极高的色彩点亮。光源也并非是常见的星月,而是数不清的萤火虫。
画面的左边是一棵被古怪藤蔓包裹住的巨树,看不出是什么品种,藤蔓上挂着许多彩色的布条,似乎是在起到一些祈福的作用;黄金分割点上,有一堆小型篝火,火光却并不明亮,甚至可以说是不起眼,因为在火堆旁,有一个穿着传统民族服饰的少年正在跳舞。
少年保持着一个向天空延伸的动作,他的面孔不甚清晰,眼睛却很亮,莫名让人觉得他是在怀揣着极为坚定的信念向神灵祈求。
整幅油画有着恰到好处的空间感,光影变化细腻,色彩层次丰富,大量的红色与绿色使整幅画看起来有着极强的本土宗教感,而树影下的祈福舞又使其带有浓烈的传统气息。
舒芹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他想起昨天那通电话,乖徒曾说自己的手伤好了很多,让舒芹不要担心展览的事,他有把握。
舒芹原本以为这是宽慰自己的虚词,没想到竟是真的!
这样流畅而深刻的笔触,只有傅静思的惯用手才能画出来,他的左手是真的好了!
舒芹颤抖着手,给乖徒拨了个电话,但那边一片忙音,他猜想可能是信号不好,便放下了手机,愣神地看着那张照片。
直到严镜带着保温杯回来,也凑过来看电脑,并发出深深赞叹,舒芹这才如梦初醒般,怀揣着激动的心情给负责圣保罗双年展的师兄发去条邮件,告诉他自己找到了合适参展的画作。
乖徒没有骗他,这回,自己真的要在美院里扬眉吐气了!
这副画远远超过了傅静思以往的水平,舒芹当年被称为是民俗油画先锋时,画出来的画,也就这样了。
平复下心绪后,舒芹美滋滋的下载了这张图片,把它发到了名为【美院在编教师群】的群里,并配文“学生将送去参加巴西圣保罗双年展的作品。”
“注:这是手机随便拍的图,原作还要优秀一点。请各位导师共同鉴赏。”
“又注:祝大家的学生也能在国家馆竞赛单元里取得好成绩,冲进决赛,与爱徒傅静思一起参加最后的展出。”
发完这些,舒芹颇为自豪的端起导师架子,一边喝胖大海罗汉果茶,一边逮着严镜,要给他说说他傅师兄画作里的精妙之处。
等到了中午,严镜借机饭遁之后,舒芹才再次打开手机群聊。
但群里并不如他幻想的那样一群人夸赞他春风化雨、教导有方,而是一些舒芹看不懂的标点符号€€€€
历史-何春林:……
古典-赵光:?
风景-李漠河:。
肖像-林涵:恭喜。微笑.jpg
舒芹皱了皱眉,这和他想象中不一样啊?
往下翻,只有昨天才被好友普及了傅静思家世的年轻副教授捧了捧场,夸了几句画得真好,恭喜舒教授一门后继有人。
舒芹心中一喜,便要回复,他高高兴兴地编辑了一段吹捧自己教学成果的话,正要发出去,却发现自己被禁言了:
“发送消息过于频繁,可稍后再试。”
第11章 粘糊糊的温存
雨林气候湿热,傅静思醒来时,只觉得浑身像被泡在糖水里一样发黏。
更何况还有另一具同样粘腻的身体贴着他。
他一低头,就看见黑色皮肤的漂亮少年正趴在他的胸膛上,睁着浅茶色的眼睛,像一只乖巧的猫咪,一脸懵懂的看着自己。
“……醒了?”他问。
“嗯。”少年没有一丝羞怯,大大方方地回答道。
傅静思干脆坐起身,用薄被裹着少年将他结结实实地搂在怀里。
他背靠在木墙上,抬手把窗户打开一条缝,霎时凉爽的、带着水汽的风吹进来,二人立刻感觉清凉了许多。
傅静思让阿缪面对着坐在自己大腿上,鼻梁亲昵地蹭了蹭少年尖细的下巴,问他:“在想什么?昨晚……你觉得舒服吗?”
阿缪眨巴着眼睛,想了想,认真地评价道:“很舒服。”
过了几秒,他又补充道:“像是徜徉在你的河流里。”
傅静思失笑:“阿缪,如果你最后没有考上生物系的话,可以试试汉语言文学€€€€我觉得你有成为田园诗人的天赋。”
他长相古典清隽,狭长的桃花眼笑起来时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阿缪被吸引着,忍不住伸出手指摸了摸他的眼尾。
“你长得很好看。”黑色皮肤的少年赞叹道,“我总觉得你像是古典文学里会出现的人,画家都是这样的吗?”
“不是画家都是这样的,而是只有我是这样的。”傅静思把玩着少年的耳垂,非常满意的在上面看到了一个自己昨晚留下的咬痕。
他解释道:“我的母亲是一位黄梅戏表演艺术家,长得,嗯,用戏迷的话来说就是很有古典韵味,我的长相遗传了她。”
“我父母感情很好,我父亲最早就是我母亲的粉丝,他很喜欢记录和我母亲有关的影像,我就是在这样的家庭氛围里喜欢上画画的。最早是肖像画,后来才转民俗。”
“哦,我也是长得像我妈妈多一点……”少年认同道,但他很快就察觉出了不对劲,“傅静思,你告诉我你是一个漫画家!”
黑色猫猫突然炸毛,从男人怀里滚出来,直起身子,恶狠狠地说道:“你骗我!”
被子从他身上滑落,露出微黑胸膛上的斑斑红痕。
阿缪的身形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因为有一半源自于母亲那边的高加索血统,他的四肢非常修长,薄薄的肌肉覆盖在匀称纤细的骨骼上,显得漂亮极了。他柔美如鸽子般的胸膛上密密麻麻的雕刻着许多深红色的吻/痕,仔细看还有不少咬痕和淡淡淤青。
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昨晚上有被人好好疼/爱过。
见傅静思不言语,反而是眼神愈发的深邃,阿缪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从床边捞了件男人的衬衫套在身上。
饶是坦荡如阿缪,这会儿也有点脸红了。
他轻咳一声,正色道:“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你怎么可以骗我?”
欺骗这项指控实在太严重了,傅静思哪里能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
男人轻轻抚摸着少年的脊背,给他顺气:“不要急,你想问什么,我坦白从宽。”见少年软化,他便顺着劲儿把少年重新捞进怀里,低声哄道:“你不要有大的动作,小心痛。”
其实阿缪刚刚猛地一下蹿起来时,已经感觉到腰和那个位置有些不适。
所以这会儿男人温柔地哄他,他也就不闹腾了。
黑色猫猫一向很好哄。
阿缪还是有些气恼,皱着鼻子嘟囔道:“你之前告诉我,你是一个漫画家……你还给我画了一张漫画……”
他说着说着,情绪越来越低落,声音也渐渐小了。
傅静思不愿意他在事后有什么不愉快,连忙亲吻着少年的额头,解释道:“只是逗你的,没打算要骗你€€€€我那天随口说的,没想到你会那么认真。”
他越解释阿缪越伤心,等傅静思把少年藏在他胸前的脸挖出来时,就看到他清亮的眸子里已经溢满了泪水。
“你……我说错什么了吗?对不起,你不要哭好不好。”傅静思手足无措地捧着他的脸。
阿缪好像也觉得自己哭鼻子的行为有点丢人,他深吸一口气,把泪水忍了回去,却忘了人的五官是相通的,顿时,秀挺的鼻尖冒出个小小的鼻涕泡。
阿缪:“……”
傅静思:“……”
傅静思根本不敢笑,他怕一旦笑出声,黑色猫猫会恼羞成怒地用爪子抓花他的脸。
他闭了闭眼,强忍下这不合时宜的笑意。
这时阿缪也把鼻涕泡泡给擦干净了,见男人没有笑他,倒也没有变得更生气。
只是他说话的鼻音更重了:“我是认真的,你不是吗?”
傅静思一怔。
€€€€我那天随口说的,没想到你会那么认真。
男人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嘴笨。
本来是要哄少年的,却越描越黑,把人给惹哭了。
卸下所有保护壳后,浑身赤/裸的少年如贝肉一般柔软脆弱。
傅静思怕自己再次说错话,但他又必须好好向阿缪解释清楚,一时间,竟有些束手无策。
他甚至是神游般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最后在阿缪越来越疑惑的眼神中,走下床,把放在角落里的画架抱到了床边,掀开盖在画布上的纱。
他选择把这副凝结了他爱意与心血的画展示给少年。
果不其然,阿缪震惊地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