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要是输了,肯定会下不来台。
秦达意重新走进门,“本部的控制中心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暗下去的S市,但目前没有任何处理办法。”
顿了顿,他才继续道:“S市被某股科学之上的力量笼罩了,这才导致了我们的探测仪和信号失灵。”
“那接下来要怎么做?”戚逐芳问他。
秦达意尽量表现得风轻云淡,扯了扯嘴角:“我刚刚已经发布了求援信息,马上联系所有的教授去开个小会......你先回宿舍,生存训练营的事情等回来再说。”
戚逐芳注意到他夹烟的手指有些不稳。
尽管竭力掩饰,但过于沉重的事态还是令他的表情有些失控,笑的时候比哭还要难看不少。
“我会申请这次实习。”戚逐芳很平静地向自己导师宣布,同时举起了手,“开会可以旁听吗?”
秦达意已经很久没有气到过差点动手打学生的程度了——严格来说,他上次真正气成这样还是戚逐芳在昏迷不醒的情况下。
“你瞎掺和个屁。”他嘴里骂骂咧咧,“干点你该干的事情,没事就去多陪校长下下棋,别成天搁这里晃。”
“我该干的事情就是这个。”戚逐芳满脸理所当然。
“副校长也没有权利阻止调查员申请实习任务。”祂这样说,把手机屏幕亮给秦达意看,“就在刚刚,主脑自动发布了一系列相关任务,难度从E到A都有。”
秦达意:......
“什么狗屁AI!”他忍不住破口大骂,又要出去打电话联系本部的控制中心,“这些任务肯定要被回收的,这不是......”
摆明了去送死吗?
他这次出去连门都忘记了关。
“还不如先给异常事件处理部门打电话。”戚逐芳提醒他,“让他们联系媒体,发布紧急新闻,告诉他们有犯罪分子潜入了S市......提醒市民在犯罪分子落网前注意安全,谨慎出行。”
“肿胀之女修道会的信徒有什么特征吗?”祂问秦达意,“有特征的话,一并写到新闻公告里,鼓励市民积极举报。”
秦达意被直接说愣了。
那边的分部长在打电话告诉他这件事的时候只说了突然失去信号,接到了肿胀之女修道会的预告函,还真没说自己部门是怎么处理这个情况的,有没有进行紧急公关。
“我先打个视频问问。”他声音不自觉弱了一点。
意料之中,没有进行任何处理。
“看来我做了件好事。”戚逐芳嘴角上扬,语气轻快,“刚刚我们说到哪里了?”
祂没给秦达意开口的机会,“说到实习,我已经提交了任务申请。检查信号接收器,排除故障,难度不大,定义在C级。”
......好一招先斩后奏。
秦达意就这样站在门外,沉默地抽完了整根烟。
就在他伸手去夹第二根的时候,戚逐芳拦住了他。
48. 需要帮助吗
“吸烟不能解决问题。”祂这样对秦达意说。
秦达意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直接挥开祂的手。打火机发出轻微的声响,男人狠狠吸了一口,嘴里吐出大片的烟雾。
第二根抽完, 他才摁灭烟头,十分勉强地对自己学生干笑了声, “放松用的,我去先开会。”
“回来再和你仔细谈。”
戚逐芳直接跟在他后面,并不打算就这样离开。
“你担心我没有经验去送死?”祂这样问秦达意。
“我自己都顾不过来,哪有那个闲心思烦你。”秦达意加快了脚步,“怕你不听指挥捣乱拖后腿。”
戚逐芳同样跟上:“那就是担心了。”
“我的实力很强, 也能够给队伍提供有力的援助。”祂非常仔细地给秦达意算账, “子虚留下来的炼金术手稿我也已经看过了,可以进行简单的急救和装备修理, 后勤也不在话下。”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秦达意难道不知道他优秀,不知道他确实能在队伍中发挥巨大的作用吗?——之前戚逐芳跟在他后面去N市处理幻梦境裂口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这点了。
世上就是有好不讲理的天才,能在短短几个月就达到别人努力好几年都未必能达到的程度。
他觉得自己收了一个优秀的学生。
而戚逐芳确实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顺利融入了环境, 变得更加有人情味, 正一点一点朝好的方向发展,未来某天, 甚至连档案上的观察记录都会彻底被消除掉。
秦达意还记得他的生日是在年底,严格来说, 戚逐芳甚至都没有二十岁。
秦达意终于停下了脚步,“这次不一样。”
他说, “之前那两次虽然危险,但作为老师,我还是有信心保护你的。”
可S市的一切太反常了, 不管是主动挑衅的邪/教徒,还是主脑突然被隔绝的信号,都隐隐透着让人不安的气息。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比如黑星剧场那次,虽然遭遇很突然,但仅仅是因为他们那边可能存在熟悉主脑部分底层代码的黑客,巧妙地用程序绕开了检索,我们依旧可以向学校求援,并且从特定的联络渠道获取装备。”
“但是S市不能,S市现在是孤岛。”戚逐芳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因为主脑的信号被完全隔绝了,进去之后的调查员默认失踪,发送不了任何求援信号,也没有办法通过特定的联络渠道获取武器补给。”
“尽管互联网没有问题,依旧畅通,但我们很难在短时间内靠它重新建起一张有效的沟通网络——而且它太不安全了,稍有不慎,就可能会被反过来利用,制造话题,让整个S市,甚至世界都陷入惶恐中。”
只要一场邪/教徒大肆屠戮的直播,或者是清晰拍到怪物吃人的视频,整个互联网就会在瞬间爆炸开来,由S市本地开始,进而波及到整个世界。
并且,由于其它地区主脑仍在运行,会自动拦截这些可能会造成惶恐的信息,造成某种不可言说的效果,会进一步点燃这种情绪。
普通人什么都不知道,普通人什么都会相信。
他们容易被恐惧煽动。
光是想到这种可能,戚逐芳就仿佛听见了奈亚低低的、毫不掩饰愉悦的笑声。
那声音仿佛就在祂的耳边一样。
秦达意又想抽烟了。
如他所料,戚逐芳什么都知道,也让他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你真不怕死啊。”他忍不住叹息,“知道是去送还要跟着。”
“您不也是吗?”戚逐芳平静地反问他。
如果这时候秦达意回头,就会发现自己学生脸上透着浓浓的困惑和不解,而并非他想象中的那种镇定自若。
“......我和你能一样吗?”
秦达意还是忍不住从烟盒里抽了根烟。
他进来抽烟的频率有些高,昨晚才拆的一整盒烟已经见底了。
嘴里叼着烟,他语气稍微缓和了些,“我怎么说也是副校长,以身作则肯定要有。再者呢,我当了二十多年调查员了,职业生涯都比你年龄大,知道怎么该怎么把损失往低的方向降,也比你们这些小年轻更惜命。”
人总归是要有点私心的。
按活八十岁算,他的人生都已经过去一半多了,戚逐芳才勉强四分之一。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惜命也会死。”戚逐芳指出事实,一针见血,“死亡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尤其是在人力所不能敌的情况下。”
调查员甚至连稍微强大一点的怪物都反抗不了,更何况是奈亚拉托提普呢?
“这叫死得其所。”秦达意嘴角勾了勾,“......这还没去S市呢,先别乌鸦嘴咒我。”
“哦。”戚逐芳乖巧地转移了话题,“还有呢?”
“还有什么还有,没了。”
“大家都死了,但依旧没有阻止肿胀之女降临怎么办?”
这也是秦达意所能想到的最坏的情况。
戚逐芳把他问住了。
“不要在出发前就说这种丧气话。”秦达意敷衍过去,甚至开始觉得拳头有些发痒,“你怎么好的不想净想些坏的。”
戚逐芳冠冕堂皇:“只有做好最坏的打算,才能更平静地面对所有情况。”
“......”
秦达意再一次认识到自己根本辩不过学生的残酷事实。
“那你还不如乐观点。”他嘀咕,“丧里丧气,看着就烦。”
“可以。”
戚逐芳漫不经心地应了他一声,“这次所有人都会没事的。”
状似敷衍的态度让秦达意更加无语。
他发现自己现在横竖看戚逐芳不顺眼:“这也太不现实了,让你乐观不是让你做梦。”
祈祷邪/教徒首领临时掉链子或者内部因为因为召唤地点起冲突自相残杀都比全员生还要来得靠谱。
但戚逐芳说的确实是真话。
祂就是如此打算的。
“别跟了,我还要开会。”秦达意开始赶人,“现在也不算太晚,你可以先回办公室用电脑和你爸爸妈妈打个语音或者视频什么的......然后再好好想想。”
“好好想想。”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又重复了一遍,“不要轻易在这种事情上做决定。”
刚刚秦达意的态度确实有所松动,戚逐芳还以为自己已经说动他了。
这就是人的善变之处吗?
戚逐芳对自己的“父母”并没有什么感情,哪怕祂检视了不止一遍过去的记忆,也没有从中找出多少可以称之为温情的地方。
尽管他们确实是完美的父母。
“好。”祂答应了秦达意,“我在办公室等你。”
反正秦达意不可能不回办公室,守株待兔也可以。
戚逐芳在名叫“一家人”的小群中发起了视频邀请,几乎是在发起邀请的下一秒,祂的“父母”就顺着消息提示点了进来。
屏幕上出现两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温柔。
戚逐芳不知道该对他们说些什么,似乎也没有那个必要去说。
“晚上好。”那对夫妇主动向他打招呼,“怎么会想到这个时候和我们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