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不必要和多余,还间接造成了祂现在的处境,为什么祂不会觉得累赘,干脆将其舍弃掉呢?
把那些东西都舍弃掉,就像祂在S市时候那样,只要做出一个决定,再也不去思考相关的问题,对它进行探知。
向父亲认错,请求祂的宽恕,然后祂就可以被放出去了。
而不必像现在这样,在被消磨意志同时,又不得不提起精神,应对随时都可能到来的亚弗戈蒙。
亚弗戈蒙对那些敢于冒犯门之主尊严的存在半点都不会留情面,直接以刑罚破坏掉过奈亚的一具化身。
虽然祂的情况不同,被赋予的也并非单纯的痛苦。
亚弗戈蒙甚至会中途停下来,给祂冰凉的、带着怜惜意味的吻,哄上祂一两句,让祂早日意识到错误。
人类有一种叫做熬隼的手段,那些鹰隼的遭遇大概和祂有些类似。
听话一些,乖一些,向父亲表示驯服,否则就会被永远关在这个囚笼里,再也不会被放出来。
和单纯的惩罚相比,这样反而更可怕。
祂现在不就在动摇吗。
放弃或是低头,没有第三条路给祂选择。
……偏偏都不想选。
戚逐芳开始怀念自己还在密大的时候。
和某个中年男人拌嘴,旁边有个小老头冷嘲热讽的吵闹感;还有不时响起的叽叽喳喳,充满活力,属于少年人的声音,和冷冷打断他,让他专心抄笔记的呵斥。
这个笼子里的时间和外界是完全不一样的,祂隐约可以感应到。
所以祂其实好像已经有点忘记了,记不起名字,记不起脸,只能肯定它们确实存在过。
以及温柔的月亮,被风吹乱的金发上的雏菊花,以及游来游去的水母。
祂似乎还特地做过两个水母球,动过饲养这种生物的念头。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已经被忘记得七七八八的事情。
明明知道它们短暂,如同流星仿若烟火,仅能在片刻中留下痕迹。
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了这些东西,用不妥协来表达自己的反抗和决心。
这是正确的吗?
戚逐芳不知道。
它的存在是错误吗?
即使到了这一步,祂发现自己也无法证明那就是错的。
107. 父子关系……
浑身上下都湿的, 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
戚逐芳坐在地上,疼痛抽离了祂所有的力气。
这次来的是不是亚弗戈蒙,是塔维尔。
哪怕祂是犹格·索托斯稍微仁慈的一面, 戚逐芳也没有生出半分庆幸。
塔维尔轻轻抚过祂的脸颊,指腹一路向下, 摩挲着祂的锁骨,按上那些刻意施加了多重痛感的细小伤口,让它们重新渗出血迹。
戚逐芳垂着眼,紧紧咬住嘴唇,不愿意在祂面前泄出半点声音。
“坏孩子。”
塔维尔眸色沉了沉, 动作又重了不少。
塔维尔制造出了一具完全属于人类的、感官异常敏锐的身体, 然后把祂关在了里面。
被关起来,力量被抽离, 被亚弗戈蒙以各种方式惩戒,都没有祂真正披上那副壳子的瞬间来得虚弱。
前后落差感太大,戚逐芳从来没有这样手无缚鸡之力过。
更不要说以人类之身接受鞭笞了。
祂可能只在塔维尔手上撑了几分钟, 或许还要更短, 就已经没有办法再坚持住。
——既然因为人类忤逆门之主的意志, 就真正成为人类。
以人类的方式体验祂的怒火,亲身体验蝼蚁何其脆弱。
真是温和的惩罚方式, 至少和亚弗戈蒙比起来是这样。
开始之前,塔维尔曾亲吻祂的眼睫, 告诉祂会给祂叫停,认错的机会。
只要祂喊停, 低头,说上一声“我错了”,甚至不用反思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这次的惩罚就会结束。
但戚逐芳没有,一次也没有。
祂清楚不存在侥幸,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会有无数次。
开口等同放弃。
塔维尔会突然停下,只是因为这副人类的身体快要抵达极限,再继续会直接坏掉。
祂看着自己半身,自己怜爱的子嗣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放在平时,这些没有力量残留的伤口瞬间就可以愈合,更无法带来所谓的痛感。
人类的神经何其敏感脆弱,为什么宁愿忍受疼痛也不肯服软呢?
“这只是第一道惩罚。”
这是第一百八十次,所以惩罚应有一百八十道。
塔维尔稍微加快了祂伤口愈合的速度。
不仅仅是疼痛,血肉快速生长的痒麻感一起袭上来。
戚逐芳蜷起脚趾,忍不住朝后缩,本能想要离塔维尔远一点,拒绝让祂触碰那些伤口。
祂被抓住了脚踝,塔维尔力道大到几乎要把骨头捏碎。
维持着这个姿势,塔维尔继续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治疗那些伤口。
这种感觉比亚弗戈蒙带来的还要古怪,更加难以忍受——当然,不乏祂现在过于脆弱,对疼痛的感知要比先前提高太多的缘故。
戚逐芳死死抵住牙关,拼命把几欲崩溃的喘息声往喉咙里咽。
小兽一样倔强,无论如何也拒绝服软的青年眼尾泛着潮色,氲着水光的眸子里满是隐忍。
这无疑加重了门之主不快。
塔维尔于是捏住祂的颊肉,逼迫祂张开嘴,漏出那些混着疼痛的呻/吟。
“坏孩子。”
祂又把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眸色更暗。
不肯主动承认也没关系,毕竟坏孩子总是没办法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祂只需要听到就可以了。
无论以何种方式。
戚逐芳看着“自己”无比乖巧侧过头,将脑袋枕在塔维尔的膝上,鹿一样驯静。
塔维尔把手指插进祂的头发里,轻轻地往下拨弄。
戚逐芳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在干什么,不受控制地开口。
认错。
和人类划清界限。
请求门之主的宽恕。
承诺永远不会再有下一次。
戚逐芳被逼得掉眼泪,好像突然懂得了人类才会有的煎熬和痛苦,被一寸一寸啃噬着内心。
那些塔维尔想听的话不断从嘴巴里涌出,完全罔顾意志的存在。
而塔维尔不为所动,只是操纵祂继续往下说,同时斯文地梳理祂的长发。
眼泪很快就打湿了塔维尔的长袍,可门之主浑然不在意。
戚逐芳的情绪完全在祂的感知中,祂自然清楚在这样下去小家伙可能会崩溃,并且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心疼或者怜惜可能存在,但更多的还是完全掌控的满足感。
祂希望这种对意志的摧残带来的教训永远烙印在戚逐芳的本能里。
痛或惧喜或哀,无论是什么样的情绪,什么样的色彩,都只能被祂占据,由祂亲自涂抹。
这才是“正确”。
在青年的声音彻底沙哑下去,泣出血泪之前,塔维尔终于结束了这场控制,面色也稍有缓和。
门之主主阖上青年那双漂亮的,微微涣散的眸子,将其拦腰抱起,离开了这片狭小黑暗的幽闭空间。
囚牢已经失去了应有的作用。
很快,祂心爱的珍宝就会被被彻底打碎掉了。
祂会亲自拼合,用无穷无尽的时光重新塑造,将祂教导成自己满意的模样。
“结束了?”
亚弗戈蒙就候在不远处。
塔维尔颔首,同时将怀里的青年抱得更紧了一些,“结束了。”
“教训还不够。”只是略微扫了一眼青年身上的伤痕,亚弗戈蒙就收回了目光。
祂在不满,“太轻。”
应该在小家伙的本体上留下永不愈合的伤痕,彻底打上银匙的烙印,用疼痛时时刻刻警醒祂。
抱着人塔维尔从祂身边走过:“彻底被打碎,陷入沉睡之前,吾会——”
祂们拥有足够漫长的时间。
所以,不必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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