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不神 第27章

于是,韩以君就这么站在程白术面前。

程白术没有得到韩以君的回答,也不急,就稍等一会。哪怕也就见过一面,他觉得韩以君不是随便消遣人的性格,他拦住他必定是有事。

半天,韩以君眼眸微合,淡淡的说道:“程医生,接下来三个月请多多指教。”

“什么?”程白术有些莫名,什么接下来三个月?一个是现代医学ICU里的好苗子,一个是传统医学医生,这能有什么交集吗?虽然他对现代医学还挺感兴趣,大学也学的不少,但不代表他不知道现在中西医对立得有多厉害!

没等他追问,身高腿长的韩以君走的挺快。

待到一周后的某日上班,宣传科科长尤金磊就与一科科主任兰松竹联袂而来。两人脸上带着笑意,兰松竹说道:“可以啊,白术,没想到你这外出会诊一趟,还能给我们那带来点惊喜。”

尤金磊同样说道:“可不是,社交能力这般厉害,几天会诊时间还能交个朋友。你可是为我们中医药的推广宣传贡献了巨大力量。”

“???”

051:敲定

第051章 敲定

尤金磊和兰松竹二人来时, 程白术正和克林顿远程讨论嘟嘟的康复方案。克林顿那边正慷慨激昂地表示这两周时间,嘟嘟都运动发育飞快,即将接近同龄人的水平。程白术连连点头, 确实如此,每天里嘟嘟来诊疗, 都是肉眼可见的进步。

于是, 程白术便说:“不错, 明朗的康复方案可以调整了。”

闻言,克林顿一下子全神贯注起来。他也不是找程白术闲话家常来着,不就是为了试探程白术的意思吗?“现在可以把运动去掉,改成智力康复了?”

程白术点头,想起克林顿看不见,便说:“是的, 运动可以改成家庭康复, 把作业或者言语提上来。如何制定康复方案,自然是由你说了算。”

“一言为定!”克林顿就只有这四个字说得字正腔圆,流利快速。

“我的要求就不是能让秦明朗太累,强度需要控制。”

“知道。”就这短短两周时间比前面一个月的进度还快, 他被迫知道哪个更适合秦明朗的。因着秦明朗的进步, 他们最近还特意给找了十个小孩,分成两组,一组是降低康复强度, 一组是正常的康复强度, 然而这两组的进度没有秦明朗这么明显,甚至康复强度低的, 进度还没有康复强度大的来得快。

这个发现让克林顿稍稍有些安慰,原来并不是他的理论出错。康复确实需要大剂量的训练来打基础, 秦明朗才是真正特殊的那个,而他特殊的原因则是因为程白术。

这差距大得离谱,团队里的人同样动摇,最后讨论了将近两周,才拟定了对照组和实验组。

这两组之间的唯一的区别就是是否有中医介入,这个实验组和对照组与以往的试验分组完全不一样。按照严谨的实验思路走,应该是两组都是一样的严重程度,一样的康复项目,实验组会增加同一个方的中药治疗。这样才对。但是程白术说不可能,千人千方,统方效果并不会特别好。

首先,这各分型病因病机就不一样。五迟五软的病因病机太多了,为了让克林顿理解,程白术举了个例子。有的患儿脾虚为主,外在表现是肌肉纤细,皮包骨,这种要以健脾益胃为主。有的患儿肌张力偏高,手足拘挛,这种要以清肝养阴为主。有的患儿发育迟缓,大脑发育同样不足,这种要以补肾填精为主。

五迟五软的病太大了,和痔疮不一样,痔疮的病因病机多考虑气虚不纳,只要补气即可。这里面的中医专业术语太多了,多到克林顿有些整不明白。FDA做实验都没这么复杂的!算了,克林顿放弃尝试去理解华国的传统医学。太抽象,太离谱了!身为华国人的于漫云都听不懂,他这个华国话都讲不清楚的外国人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克林顿自觉自己这个“自取其辱”还用的非常准确到位,心想,华语又进步了一点点。转头,克林顿便召集团队讨论这个实验组和对照组应该怎么设置。这让他放弃论文是不可能的!只会让他更加努力。

如果两组都是一样的康复量同样不行,因为程白术明确说了,过大的康复强度反而会影响进度,这个结果也在秦明朗身上得到验证。如果是过低的康复强度,对照组的进步必定微乎其微,后续发论文,也会被质疑专业性。克林顿不会做出这般自砸招牌的举动,那到底该如何做呢?

整整两周时间,克林顿做了个离谱的决定,对照组使用传统康复概念,即大量的康复训练堆叠,使肌肉形成记忆。而实验组则是按照程白术的理念想法走,中药配合康复,且康复强度低于现在康复界的认知。

主要的笔杆子于漫云、艾娃和小田中泽强烈反对,这明显违背了实验设计的制定原则,即控制变量原则。克林顿这么做,变量太大了,根本没有办法作对比。这论文还如何写?哪怕强行写出来了,其他人也是不会承认他们的结果的。

克林顿说:“这般设定,是为了对比传统康复和中医介入之后康复的进度。比起相对对照,更像是自身对照。对比对象是自己,而不是互相对照。”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搞自身对照。然而自身对照就是最不准确的因素,人与人之间是有个体差异的。而且他们团队上上下下也就十来人,两组患儿哪怕扩招一些,加起来也就二十人,这个样本量也太少了,太具有随机性和偶然性了。他设置实验也有多年,自然知道他这个实验会被抨击缺乏科学的严谨性和可重复性。

克林顿私底下头疼不已,珍贵的金色发丝都掉了几根。虽然他不是腐国那一群秃子,但是在腐国呆了几年,还是比较爱惜自己的发顶。要不是程白术净给他出难题,他也不至于如此!

最后,克林顿让于漫云直接跟着实验组小孩去找程白术开药,顺便记录程白术的开方思路。

于漫云死鱼眼地看着克林顿,有些痛苦地说道:“克林顿先生,您不能因为我是华国人,就觉得我能听懂理解中医的内容。”她学的也是现代医学啊,她同样理解不了中医。程医生虽然说的也是华国语,每个字都认得,但这组合起来她就不认得了啊!

克林顿更加无奈,说:“那你觉得谁合适?”示意让于漫云看看与会人群。

于漫云环视一周,其他同事都用无比信任依赖的眼神看着她。于漫云更加痛苦了,比起外国人,她这个土生土长华国人居然是最适合的那个……

克林顿说:“接下来你只要负责实验组这十人的中医治疗统计归纳便好,言语训练的工作交接给艾娃。”

艾娃同情地看着于漫云,对她说:“你放心,下班了姐姐带你去放松。”艾娃作为夜//店小公主,自然是懂得如何快乐地玩。她决定带于漫云见见世面,免得以后被骗。

克林顿也知道自己太过欺负人了,便道:“放心,后面奖金翻倍。”

于漫云一下子就精神了,行吧,至少钱管够。

待到实验方案大致拟定,克林顿就来找程白术了,毕竟中药治疗可只有他会。克林顿有些无奈地想,华国的中医没有诊疗常规,换个医生还不知道有没有一样的效果。这要是没有,会不会被专家评审打回来?然而,这也不是现阶段担心的事。

“后续,我打算做实验,实验组是以你中医为主,我们康复辅助配合,想看看这样效果如何,是否具有普适性。”

程白术没想到克林顿还这般执着,反复确定克林顿的方案,发现对方已经思考了无数可能,甚至连论文被否认,实验付诸流水的可能都想到了。

克林顿无所谓地说道:“我只不过好奇,如果有用,这对所有的儿童都是好事。”论文能成自是最好,不成他也不靠这个吃饭。说是这么说,克林顿有些懊恼,这同意程白术写论文一事根本就是错的,不应该答应的。

果然,为医者都有一种信念感。程白术说:“你已思虑周全,我自当奉陪。”

克林顿精神一振,笑道:“你答应就好。”科学的进步不就是伴随失败吗?失败的多了,排除的可能性便多了,剩下的正确答案越发无处可藏。医学与科学都是严谨的学科,那这个中医到底严不严谨,科不科学……

两人就实验细节稍微细讲,没一会儿尤金磊和兰松竹便一同前来。克林顿透过电话,听到程白术正在与人交流,便直接说:“你那边先忙,我们后续再细说。”

程白术应下了,便挂断会议模式。然后,他转头问两人,“你们……再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懂?”

出去会诊还交了朋友?温宇属于病人家属,应该不算,那他的朋友是从哪里来的?两人还这么开心,明显是件好事。

兰松竹面露疑惑,“你上周不是去和谐医院会诊去了吗?”

“对的。”

“你不认识韩以君?”

“认识。”只是这个和韩以君有什么关系?

“这就对了,你与韩以君成为朋友,是件好事。只是没想到你挥锄头功夫这般强,还能把他挖来。”

“???”程白术一头疑问,他和韩以君就见了两面,说话不超过十句,什么时候成为好朋友了?另外韩以君是西医的,挖来是挖来国医馆?西医来他们这里干什么,批判他们的无菌观念吗?

兰松竹见状,觉得有些不对劲,就说:“和谐医院那边递过来交流申请,说是派韩以君来你这里进行中西医交流。韩以君没有和你说?”

“……”他和韩以君都没有交换联系方式,怎么说,意念通知吗?

兰松竹知道了,也不以为意,说:“没关系,别人也不知道,你和韩以君现在开始就是好朋友了!”

转头,她对尤金磊说:“两人的友谊你在宣传文上可以重点交代一下,在白术会诊一事上,轻描淡写一点,写得多还以为我们在怀疑和谐医院的医术。”

尤金磊连连点头,说:“会的,两人直接在故宫、圆明园等地结伴同游,诉说对未来对职业的成长规划。摒弃中西医的门户之见,创下一时佳话。”

两人就这么直接在程白术面前说起公众号宣传文该怎么写得煽情感动,恨不得写写两人竹马竹马一同长大,可惜一个粤府人,一个京市人。不能写竹马,那可以写一见如故,惺惺相惜。

兰松竹离开前,她对程白术说:“你不用太过担心,和谐那边说你和韩以君是好朋友,你们便是好朋友。”

第052章 照海

等到事情尘埃落定, 韩以君穿着白大褂进入诊室,坐在他身边的时候,程白术还有些恍然。这段时间, 全燕京人都知道和谐医院里著名的天才医生韩以君和国医馆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正式医生程白术是好朋友!

程白术微信都快炸了,每天都有人拿着€€医院的公众号宣传文来问他。这消息远在羊城的妹妹都收到了, 还问了一句, “什么时候社交这么厉害, 还能跨行业交友。”这中西医的区别,比喜马拉雅山和索马里海沟的海拔差距还大。

程白术说:“我也不知道。”

哈哈哈哈之后,程青黛一下子就知道程白术什么意思了,不客气地笑完后,说道:“那你放心,大概是两个医院之间有什么打算吧, 只是你层次太低了不了解而已。”

程白术估摸着也是如此, 便没有过多追究。

见到韩以君,他深觉对方也是此次事件受害者,便说:“也辛苦你跑一趟了。”为了这个事,还特意跑来他这里呆三个月。

韩以君愣了一下, 说:“没事, 是我自己申请的。”

“啊?”

韩以君认真地给程白术解释,毕竟接下来要相处三个月,韩以君觉得隐瞒欺骗不是一个好的行为, “我心理上有些小问题, 科主任特地批假让我休息的。他觉得可以让我来了解了解中医,日后说不得可以提高ICU的生存率。”韩以君在国外读的本硕博, 并不认为心理疾病有什么可避讳的,一样的看医生, 一样的修养便好。

韩以君说的坦然,程白术也不多揣测,临床医生心理科算是每个医院必备的后勤保障。程白术心想,这日后可能要朝夕共处三个月,同样是有什么话还是早些讲明白。要是韩以君是个不相信中医的,那接下来三个月彼此可能都比较痛苦。

“现如今有非常多的人觉得中医是不科学的,你是如何看待中医的?”

“存在即合理,能在过去几千年传承下来,必不是什么徒有虚名之辈。”韩以君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需要为我€€砜狭隘的认知而道歉,我一直以为中医只能调理慢性病和预防用药,并不能救急病重病。”

程白术重新审视了一下身边这个沉默冷静的男性,目光带着些许忧郁,但更多的还是坚定。这样的人不管到哪行哪业,也能闯出一片新天地。

程白术说:“你的目标是济世救人,现代医学的急救能力及手术水平确实是我们不能比的。”

“偶尔我会迷茫一下,现代医学发展到如此程度,为什么还会有治不好的病。”韩以君说,“为什么越是深入,我便越是怀疑现代医学。”

很多药都不能停,一停就复发,那这算治好吗?就像最简单的高血压高血糖,每天一颗药,似乎很简单,可韩以君往往在犹豫,为什么没有药能一颗解决高血压高血糖,再也不用吃药?这不是才是治愈的标准吗?

以往的老师学长都劝韩以君不要过于钻牛角尖,这是药学那群蠢货的范围,他们是医生。医生的职责是用现有的药物进行治疗或者控制病情,有药就治,没药就找找药物的副作用,或者特殊作用。于是,现代医学届已经整理出一份超说明书使用药物名单,即药品说明书上没有标注写明,但是在临床使用过程中发现的作用,像是阿司匹林治疗妊娠期高血压。他们的心态非常平稳,能治治,不能治就让病人换医生,说不定别人能治。实在不行,抗生素、激素和手术总有一个可以用的。还不行,那就是病人命有此劫,看他有没有给耶稣贿赂走后门了。

韩以君对这种想法表示拒绝,说好的南丁格尔誓言,说好的医生誓言呢?被归为理想主义的韩以君回国后又被这治不了,那治不了给深深打击到了……

程白术觉得韩以君这时的状态有点类似上辈子初出茅庐的他,以为啥都能治,结果什么都不会治,也治不好。想了想,程白术说道:“人力有穷时,不必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韩以君凝视程白术,问到:“你是否有治不好的病人?”

“我是人,不是神,自然是有的。”不过这世界不像上个世界,莫名其妙的毒药一大堆,还有奇奇怪怪的内伤。对他而言,这个世界的疾病更好处理,也更“科学”。所以,目前他还暂时没有遇到不会治的病人。

程白术自觉不是做心理医生的料,也讲不出开解的话。于是,他说:“你要不要试试中医?”

韩以君点头,正想问程白术,是要扎哪里,治什么。便看见程白术飞快的蹲下身,直接脱了他鞋袜,在他左侧内踝下方扎了一针。第一次体会针灸,韩以君觉得很神奇,进针竟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痛。韩以君探究地看程白术调针,拇指、食指和中指捏着针柄,前后搓动捻转,他只觉得有轻微的异样感,就是针在皮肤肌肉里动弹提插。不过片刻,韩以君只觉得有一股强烈的放射性触电感,从脚踝直直往上冲,过了小腿,过了大腿,过了小腹,一直往上最后停留在眼睛里。

韩以君忍耐性极强,没有叫出来,但是程白术却明显感觉他的肌肉跳动了一下,便收手,不再捻转。程白术暗忖,这韩以君挺能忍的,这都能不叫出来。一抬头,就见韩以君依旧冷静自持,可面上却淌着两道泪痕。

程白术心下一松,能见效便好。他从桌子上抽出纸巾递给韩以君,韩以君有些诧异,一摸脸,有水迹。韩以君默默接过纸巾,默默擦脸。收拾好自己之后,他问到:“请问这个穴位是什么?有什么作用?”

“这个穴位是照海穴,归属肾经,可治抑郁症等。”

韩以君点头,又问:“请问是什么原理?”

“……”这个疑惑有点耳熟,好像克林顿也是这么问的。程白术一顿,然后又说:“中医里,肺属金,在志为悲与忧,肾属水。你这是悲忧过度,放你们那边大概是诊断为抑郁症。悲忧过度伤肺,肺气不舒,而金生水,扎肾经可以让经气流通起来,达到理顺肺气的作用。选择肾经的照海穴是因为照海通阴跷脉,阴跷在肌肉之下,阴脉所行,通贯五脏,主持诸里。简单来说,阴跷脉可以管五脏,阳跷脉可以管六腑。故而《针灸大成》有写:照海,主咽干,心悲不乐。”

“那我为什么会哭?”自从他三岁以后就再也没有哭了。

“肺气需要有一个途径疏泄,流泪是最好的方式。”

韩以君细细感觉了一下,却是有如释重负之感,仿佛拨云见日般清朗。韩以君静静的看着程白术,他并不是一个不识好歹的人,他说道:“多谢。”

后面病人来了,程白术便忙去了,而韩以君则是继续扎着针坐在原位。一个小时后,程白术才给韩以君起了针。起针后,韩以君就跟着程白术身后,听着程白术给病人解释病情和治疗方法,有许多术语他并不懂,但他默默记下来,打算回去查清楚。

一时之间,大多数病人都以为韩以君是程白术诊室里新来的实习生。韩以君年轻帅气,气质沉稳,态度诚恳谦虚。韩以君也没有否认,他的身份严格来算,也的确就是个实习生。

诊室内气氛和谐,这时,尤金磊从门外进来,交代来由后就拿着单反就给两人来了一张照片。后续不住地找姿势摆拍,尽力营造出自然和谐的氛围。

半晌,尤金磊擦了擦汗,说:“好了,不用拍了,你们放松点就好了。”

这时,程白术和韩以君才真正放松下来。他们并非专业人士,面对摄像头还是有些不自然。尤金磊交代程白术说:“院领导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韩以君同志。”

程白术还没说什么,韩以君就说:“白术他很好,我也很好,不需要特别照顾。”韩以君担心在院领导的插手之下,程白术反而更难与他相处。他是来学习交流,来交朋友的,不是来做佛像被供起来的,更不是来结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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